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業火煆劍
金剛寺主殿中，金棺前，吳明盤膝而坐，紫青蓮影如燭火搖曳，掩映的其麵色變幻不定，神秘莫測。
“哎！”
驀地，吳明雙目緩緩睜開，歎息聲中，一手拂過身前一柄暗青色長劍。
長劍鏽跡斑駁，裂痕彌補，通體透著腐朽之意，似乎隨時都會化作鐵鏽崩散，失去了所有的靈性，再不複曾經的鋒芒。
單看表麵，恐怕誰也不會想到，這柄劍曾經的輝煌。
遊龍劍，陸家先祖觀潮佩劍，曾止戈定海，威震兩江，所過處萬妖辟易，諸邪不侵！
傳承多年，更是在陸九淵手中，以無上劍道鑄就本源劍意，於魔劫中以無數妖魔鮮血洗煉，成為萬中無一的劍道聖器。
但現在，卻是再無半分劍意，鋒芒不再，腐朽不堪。
“前人的路，終究是前人的路，陸家的路太難走，即便有人願意繼承先聖遺誌，又有幾人能走下去呢？”
吳明喟然一歎，輕撫腐朽劍身，“就到這裏終結吧，陸家隻傳承《觀潮遊龍經》即可，那虛無縹緲的願景，就隨緣吧！”
錚！
冥冥中，仿佛有人哭泣，天地悲鳴，為這柄劍的輝煌送終，更似在挽留曾經的英烈，卻終究是一切成空。
哢嚓！
長劍微震，一節節斷裂，不多不少，如此前在幽峽嶺中一樣，斷成了八節，外加一個看不出本來顏色，拂袖不堪的劍柄。
可惜，聖劍本源仍在時，尚可借那不滅劍意重鑄，如今陸九淵化光而去，最後一劍也湮滅在強敵劍下，為吳明抵擋了一劫，如今再也沒有重鑄的希望了！
“進來！”
吳明淡淡道。
“主上！”
不知何時，常恕來到殿前等候，聞言躬身而入，一如當年。
“這些年來，辛苦常老了！”
吳明道。
“主上說的哪裏話，若無主上當年救護，老朽早已是塚中枯骨，墳頭草都老高了，哪裏還能有今日藝業？”
常恕麵色一正道。
“如今我以山海界珠納神州一方水土，融道己身，這裏早晚會成為神州的一部分，你若想離開……”
吳明道。
“主上！”
常恕恭謹拜倒，恭聲道，“得蒙主上救護，家族團聚，小老兒如今了無牽掛，隻求為主上盡綿薄之力！”
“我之所圖，不能盡與爾等詳盡說明，但你要清楚，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道消神滅，乃至遺臭萬年，這份因果之重……”
吳明眼瞼微垂，神色晦暗難明。
“小老兒早已舍了姓氏，因果與否，隻在己身，惟願跟隨主上左右，領略下前路風光！”
常恕麵容誠摯，乃至虔誠頓首。
“好！”
吳明略一沉吟，點指斷劍道，“此劍乃是遊龍劍，陸家先祖觀潮先聖所留，也是臨淵先生佩劍，我承臨淵先生恩惠深重，本應秉持其意誌，為償夙願，可惜時不我待，天意弄人。
如今，陸家子嗣凋敝，陸家先聖遺誌難以為繼，我欲在此終結，以此殘劍重鑄。”
“請主上恕小老兒多嘴！”
常恕麵色一正，渾濁雙眼中隱有光焰蒸騰翻湧，掃過殘劍，鄭重道，“此劍本源盡散，不滅劍意崩滅，已經將這柄劍的力量完全抽空。莫說此劍本身材質並不算出色，即便是聖器寶材，這種情形下，也抵不住這等損壞程度。”
言下之意，這柄劍已經徹底報廢，再無重鑄的希望！
事實上，遊龍劍的本質，確實如常恕所言，根本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材質，而是陸觀潮棄筆從戎前的一柄尋常精鐵佩劍。
其身負壯誌，一生持正己身，嚴於律己，以無上意誌和人格魅力，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遊龍劍的本質。
甚至於，這柄劍象征意義，多過其本身的鋒芒，可惜觀潮先生為人族平定海疆水域的抱負，卻不被大多數人認可。
即便陸九淵封聖，都沒來得及施展抱負，便隕落在了魔窟之中，
可歌可泣，可悲可歎，可敬可痛！
“從此世間再無遊龍劍！”
吳明輕撫劍身，隨手一揮，麵前多了八個漩渦，八節殘劍落入其中，隱有金色火焰燒灼，獨留劍柄在外，落在常恕麵前道，“我欲重鑄神兵，雖負先聖遺誌，卻不會走前人老路。
如今天龍八部眾初創，氣運匯聚，我以金剛寺氣運勾連地脈，燃業火，取此劍殘留一點劍道真意，當可為他日重鑄時匯聚本源之用。”
“嘶！”
常恕瞳孔一縮，倒抽一口涼氣。
身為神州少有的煉器大師，家學淵源如常恕，腦海中仿佛掀起驚濤駭浪，有如驚雷劃過，呆呆看著吳明。
大手筆！
縱然此前吳明以一界之主之身，鎮壓金鱗妖聖，刀斷李十二娘劍道，都沒有給他帶來這麽大震撼。
身為煉器大師，他本身特長就不在這一麵，縱然驚訝於吳明的力量，可卻依舊一心撲在煉器之上，如此才更清楚，吳明這一手是何等的驚人。
確切的說，逆轉陰陽，無中生有，都不為過！
以佛門業火之力，逆轉聖劍崩滅的本源和聖道劍意，哪怕隻能凝練出一絲一毫，也是驚天之舉了！
哪怕以他自家博學的家族傳承，也沒有記載過，誰有這等手筆，哪怕是聖者也不行。
當然，這並非是說做不到，而是耗費太大。
如今這金剛寺所留的舍利佛力，已然消耗大半，再以此為燃料化業火，這是要把金剛寺千古傳承的基業消耗一空嗎？
“常老，覺得此法可行？”
吳明淡淡道。
“行！”
常恕飛快回神，腦海中靈光極速轉動，直接點頭道，“理論上能行，但以此法凝練出來的聖道本源劍意，哪怕隻是一絲，也不是尋常物事能夠承載的。
業火染因果，劍意斬氣運，想要重鑄，就要一舉鑄就聖兵，否則……必將功虧一簣。”
不愧是家學淵源的煉器大師，一語便道出了其中可行性和缺點等關鍵所在。
“煉材之事，你無須擔心，便替我看顧地脈吧，若有不可決之事，可向三聖涅請示！”
吳明手掌一翻，劍柄飄飛而起，落於紫青蓮影之下，點點斑駁鏽跡飄散。
雖然很慢，但任誰都看的出來，劍柄絕對撐不了太久。
“主上放心！”
常恕再次叩首，緩緩起身，衝一旁站在暗影中的年輕人微微欠身拱手一禮道，“有勞三聖涅大人照拂了！”
別人不知，但三聖涅本體道豆，曾在山海界珠中成長，而且是龍聖遺脈族人照顧，常恕練就的火眼金睛，自然也能看出一二。
隻不過，這等隱秘之事，他絕不會宣之於口，讓人察覺到吳明的後手。
“常老客氣了！”
三聖涅稽首一禮，報以淡然微笑。
“老奴告退！”
常恕再次點點頭，躬身退出了大殿。
雖然實力算不得多強，甚至常年煉器心思有些遲鈍，可到底是人老成精，絕不會仗著老資格去探究什麽隱秘。
“要走了？”
三聖涅淡淡道。
雖是身外化身，他是吳明，吳明卻不是他，可神魂上的一點感知，卻能讓他依稀判斷出吳明的些許想法。
“我走後，傳送陣會依次開啟，屆時這裏就交給你了！”
吳明長身而起，輕撫著棺槨，目光落在紫青蓮影之上，滿心都是不舍，麵色卻是冷硬如鐵，掩去了所有心緒。
“沒有混沌之力遮身，一己之力護持，又受神州天地意誌所忌，如今你若出現在神州，雖不能說是暗夜裏的燭火，卻也如活靶子一樣，那些聖者大能，絕不會放過你的！”
三聖涅走到近前，沒有觸碰棺槨，離著吳明半步遠，沉聲道，“由我和龍魁出麵，足夠了！”
“有些事，終究是要自己去做！”
吳明微微搖頭，篤定道，“而且，我自身氣機雖然暴露在天地之間，重新進入那些聖者大能的眼底，可也修成了不滅金身，哪怕如今隻是三轉之身，有菩提神光在身，也能遮掩部分氣機。
除非那些聖者大能腦抽了，緊盯著我不放，而且親自出手，否則無人能留下我！”
不滅金身九轉，此前借龍象般若功彌補武體缺陷，吳明一舉突破明王不動尊第九重，直入三轉。
以此佛體的特性，尋常二境煉體半聖都難以抗衡，更有菩提神光這等佛體自帶的神通。
具有抗邪、鎮魔、守心、恢複，等等逆天特性，縱然還未發揮到極致，可隻要發揮出一兩成，就足夠吳明受用無窮了。
當然了，依舊算不上真正的不死不滅，隻有金身九轉，圓潤如意，那時才是真正的不死不滅，哪怕聖道都無法磨滅的恐怖存在。
而正如其所言，如今魔劫亂世，聖者大能必然都在盯著那些魔窟和魔星天淵強者，哪裏可能一直盯著吳明？
所以，處境雖然凶險，卻也並非十死無生！
“雖然你是生長於此，但終究不如龍魁與此地契合，萬事小心！”
吳明緩步走向殿外，在大門前稍稍駐足，頭也不回道，“照顧好她！”
“無量天尊！”
三聖涅稽首一禮，口宣道號，取出一方至剛至陽的寶鏡，封禁了殿門。
轟隆！
萬丈龍蟒般的墨青色藤蔓，自地底衝天而起，繞著大殿一圈一圈，最終化作磐石，整個與之融為一體。
外圍，八座大殿釋放出各色光華，化作層層光幕，籠罩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