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醒還歸蝴蝶翼(壹)
這時,其中一位身材健碩的綠衣男子,挎著長劍上前一步,看著葉子杉問:“公子,要追嗎?”
“不要!”未等他表態,淩洛傖便搶先一步叫了起來,接著便是一陣咳嗽,來掩蓋自己的心虛.
葉子杉的眉頭擰得更緊,眼神卻未離開那張漲得通紅的臉半分,“不了,既然沒有什麽人受傷,就不必勞師動眾了,想必應該隻是一個小毛賊而已,回去看看有沒有丟什麽東西.”
一襲人回到玲瓏苑的時候,隻見幾名衙役從裏麵走出,交頭接耳著什麽,而裏麵原先的人聲鼎沸也早已經人去樓空.
玲瓏聞聲立刻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依舊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她拉過淩洛傖的手,這才看到跟在後麵的蕭然,便立刻板下臉來,“你跑到哪裏去了,叫我好找!”
淩洛傖深知蕭然的身份並沒有這麽簡單,卻又不願意讓葉子杉有任何一點的懷疑,便搶先一步替她圓謊,“蕭然是來救我的。”
雖然這個謊話並不高明,於情於理沒有邏輯,但玲瓏卻不打算糾結這個問題,依舊緊鎖眉頭,一口接一口地歎氣,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的玲瓏苑居然會鬧出人命。”
“人命?”葉子杉回憶起方才的那幾個衙役,忽然一陣緊張。
“可不是麽。”看著這個對玲瓏苑有大恩的男子,玲瓏自然是滿臉的感激,“公子不嫌棄的話,就進來說話,反正這幾日,我這邊都不可能再營業了。”
看了看身邊的淩洛傖,他終於點點頭,轉身向那幾個帶劍高手小聲交待一番便屏退了他們。
玲瓏恭敬的為他端上一杯茶,“都還不知道公子的姓名。”
稟明了姓名,葉子杉又急著追問這裏的情況,隻聽她又一聲哀歎,“就是在你去追黑衣人以後,我在二樓客房竟發現了知縣大人的屍首,一定是那個人幹的,隻有他有這本事!”她搓著手,顯然不是因為天氣而感到的寒冷。
一邊的淩洛傖卻“騰”得站了起來,麵對眾人一臉狐疑,她咽了口口水,“不是,他。因為,他的劍上沒有血。”語畢,她心下猛地一驚,急忙去看站在身邊的蕭然,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後裙擺,卻見一抹詭異的紅色染著原本淡雅的藍,位置雖然並不明顯,但細看卻怎麽都叫人觸目驚心。
玲瓏白一眼她的新花魁,顯然是不滿她未能理解自己的心情而急著給那個殺人凶手辯護,邊招呼著丫鬟去將櫃子底下的暖手袋找來,接著又加了一句,“那也可能是用別的什麽殺的人!”
葉子杉卻沉默不語,順著淩洛傖的目光看著蕭然,像尋找她眼中那抹驚愕的來源,卻一無所獲,但這更加肯定了他對這姑娘的懷疑,自言自語一句“又是當官的”,就聽見身邊想起一聲不耐煩地嗓音, “葉公子,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淩洛傖雖也是滿心疑竇,心裏有個想法需要確認,隻是眼下滿心都是莫過,剛才又猛地反應過來,該是因為葉子杉等人趕去亂石坡,才使得他逃離得如此匆忙,心裏便更是不待見這個男子。
全然不顧一邊不知所措的淩洛傖,玲瓏掩嘴輕笑著,“傖兒,葉公子怎麽能走,是他讓你當上花魁王的,今晚應該留下才是。”
淩洛傖顯然吃了一驚,“玲瓏姐,你答應過我,如果我幫你拿了第一便不會為難我。”
聽聞此言,葉子杉鬆了一口氣,起碼他知道了這個女子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心高氣傲卻純潔如使的丫頭。
“為不為難的,得葉公子說了算,我當初也隻是說考慮,隻是現在我還沒有完全考慮好罷了,再給我一日的時間吧。”她不由分說地將這兩個人推進就近的一間客房,關上門得意地笑了兩聲。
過了今夜,你就是無路可退,還不得乖乖就範。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你這個香餑餑,我可不會就這麽扔了。男人,在美色麵前又有哪一個能忍得了性子?
此時,房裏的兩個人都尷尬得麵紅耳赤,幾乎不願意看對方一眼。
“葉公子,我,我不是那樣的人,你死了這條心吧。”
抬眼對上那雙小鹿般不安的眸子,他又羞紅著臉低下頭,“莫姑娘你誤會了,葉某豈是那種人,這點你應該早就知道。”
“那,那你為什麽還進來!”淩洛傖嘴上不依不饒,腳下卻警惕的後退了兩步。
葉子杉心下苦不堪言,攤開手想要在解釋一番卻發現舌頭好像短了一截,怎麽都辯駁不清了。
“你看,你心虛了!”
麵對這個女子的步步緊逼,他抿抿嘴,卻幹脆不再掙紮,忽然換上一幅狡黠的微笑,“如果我要你,也不會在這個地方。”
淩洛傖猛地退到床邊,腳下踉蹌一下跌坐在床榻上,眼底滿是恐懼與絕望。
“莫姑娘,你不要忘了,我救了你兩次。”
她伸手揪緊自己的衣領,憤怒的盯著這個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的男子,“那又怎樣,以為我會以身相許嗎?做夢!”
葉子杉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看著床上那張緋紅無助的臉,忍俊不禁起來。
畢竟還是個孩子,全然不知道她的這番舉動隻會讓男人更加急不可耐而已,還好自己是個正人君子。他搖著頭,無辜著語氣,“我說我不會怎麽樣,你不信,我說我會怎麽樣你也不願意,那你說我該說什麽?”
淩洛傖手指著門口,“那你就出去。”語畢,又條件反射的揪上自己的衣領。
葉子杉突然橫下心,悠閑得倒了杯茶,慢慢呷了起來,“你覺得玲瓏會讓我走嗎?”抬眼看著她不解的表情,他又呷一口,“你沒看出來?她就是想讓你成為她真正的花魁,你還真以為她會放你走?”
“可是她答應過…”
“啪”的一聲用力地放下茶杯,葉子杉站起來向她走了幾步,卻終於在預感她要大呼救命時停了下來,長歎一口氣,“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輕易相信別人。”
淩洛傖瞪大雙眼,“你說什麽?”
“我說,你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盛氣淩人,不可一世,清高自傲,愚蠢至極!”
這一連四個形容,連珠炮似的叫她連插話的餘地都沒有,隻得幹瞪著眼,特別是聽到最後“愚蠢至極”這個詞,她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再不顧什麽形象,扯著嗓子怒叱,“葉子杉!”
“你還是把我忘了。”
“…”
“所以,承諾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
“特別是你的。”
“…”
或許,在他麵前,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要保留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別人麵前卻無法做到這樣的自然流露,難道真的,與他早就相識?
“淩洛傖。”
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麽一聲低喚,她嚇得頓時軟了腿腳。
葉子杉賊兮兮得笑了兩聲,“我就知道是你沒錯。”
看著那張寫滿“你是誰”的臉,他也懶得再賣關子,又倒了杯茶,看著舉著得杯子仿佛心不在焉, “我啊,你的葉不知。”
葉不知?淩洛傖費力的轉著眼珠,努力搜尋記憶中的碎片,任何有關這個男子的線索。
葉不知。
***
“知之為知之,不知作為不知,是之也。”
“我看你就是個葉不知,一問三不知!”
那一年,淩洛傖十歲,葉子杉十五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