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剖屍人7
“怎麽會?”我雖然也想到了此案肯定有些不同尋常但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讓師傅在屍檢報告裏麵就挑出來錯誤而能讓他發如此大的火!
師傅氣衝衝的把屍檢報告甩給我:“自己看。”我一臉狐疑的翻開,細讀之下我也不禁心頭升起一陣無名怒火,這開源縣的劉法醫,哦不,應該叫劉大夫,這劉大夫竟然在屍檢報告裏麵出現了相當嚴重的不負責任的錯誤。但我知道這不怨他,隻能歸結於基層法醫建設的不足。鄭中不是專業的法醫,拿起屍檢報告想從中搜尋疑點或者錯誤之處卻看不出來什麽東西,隻能把東西放下轉身帶著刑警們去現場了。
劉法醫知道自己惹了禍,湊上前來睜著大眼:“怎麽了?單科長。”雖然劉法醫的年紀不小,但是平時都是以外科大夫的身份工作,這種小城鎮命案數量有限,再除去自殺的意外的,他能參與的真實命案更是有限,要我看來,從劉法醫擔任開源縣的兼職法醫開始真正參與過的案件可能都沒有我半年見過的多,何況以前的很多案件還有師傅來指導,所以出現一些工作失誤並不是不能理解的。
屍檢報告上赫然寫著死因--殺鼠劑中毒。師傅生氣並不是因為其他的專業知識不足或者是屍檢出現失誤,而是生氣他的一種態度,如果說死因真的是殺鼠劑中毒那開源公安局就不應該用“疑似係列案件,請求上級領導指導工作並指示是否允許串並”的借口把我和師傅叫來,而是應該用“出現疑難案件,請求上級給予技術支持”的理由。
開源縣公安局的馮副局長見場麵比較尷尬就主動上前來打圓場:“鄭隊長和單科長也累了吧,來來來這邊請,先到會議室喝口水順便聽一聽我們偵查員的外圍調查成果。”
開源縣的調查員接到開會通知緊接著在十五分鍾之內都趕了回來,也是,一個小縣城我那個也就那麽點地方,從南到北不過十公裏,從東到西打車用不了10塊錢。
“馮局長,市局的領導,各位同僚,下麵我先來介紹一下這個案件的基本情況。”一個主辦偵查員站起來,拿著手裏的筆記本,開口就是一套官腔:“今日清晨,我局接到群眾報案稱於大楊莊西側小路發現一具屍體,我局接到報案後立即出警同時上報領導並在領導的指示下迅速啟動大聯動機製,集結全縣警力全力偵破此案。。。”
師傅皺起了眉頭,隻見師傅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仰著一臉很受用的表情的馮副局長,眸子中閃過一絲厭惡:“好了好了,別給我整這些虛的,浪費時間,直接給我說重點。”師傅一直很討厭官場客套,這也是為什麽他屢破奇案同時擁有研究課題無數卻一直沒有升遷的原因,他說過自己隻適合在第一線奮鬥。
見師傅這麽不顧及自己的麵子,馮副局長訕訕的笑了笑卻也不敢反駁,畢竟論警銜論資曆他都比師傅要矮一頭,然後馮局長轉過頭麵色一正,嚴肅認真而又語重心長的說:“小李啊,告訴你多少次了,在會議上,尤其是這種案件的會議上不要搞這些沒有用的形式主義嘛,好了,直接撿重點說吧,人家市局的領導可是很忙的。”
師傅聽出了其中略帶的嘲諷意味,但也沒有說什麽,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太過駁人麵子容易影響後麵的合作。我則安靜的聽著調查員的敘述,把我的疑問點在筆記本上一一記錄,這些疑點有可能會成為破案的關鍵。
“是這樣,我們初步判斷發現屍體的地點是拋屍現場,當時現場十分混亂,沒有得到有效保護,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剩下我們也隻有走訪得到的信息,我們走訪了最靠近現場的住戶,這一戶村民說昨天晚上沒有任何異常,目前我們還在繼續努力。”叫小李的偵查員雖然準備了一大套開場白,但報告的實際有價值內容幾乎沒有。
“那個,劉法醫,趕快的介紹介紹。”馮副局長吩咐著劉法醫介紹,師傅擺了擺手:“不用了,屍檢我隻相信我自己的眼睛。還是說說其他的吧,死者身份確定了沒有?”
“確認了,死者是隔壁上雁村的村民,本命宋建國,村裏都叫他宋老三,這宋老三平時為人隨和,是個典型的老好人,可以初步排除仇殺的可能。據宋老三的妻子說昨天晚上他騎著自己的三輪車去大楊莊是去找他的侄子的,這一點我們也和他的侄子確認過。”
我在本子上慢條斯理的記錄,心裏也在默默的梳理著線索:死者去自己侄子家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如果搞清楚這件事有可能可以直接分析出凶手的作案動機,而的另一個疑問就是死者是騎著三輪車出來的,但在現場卻沒有發現死者的三輪車,那這兩三輪車極有可能是被凶手氣走作為逃逸工具。我在本子上寫著“三輪車”“目的”,然後用幾個大圈圈住這幾個字,這一切都是潛意識裏的動作,但我反應過來時頂著畫的圈圈,獨自一笑搖了搖頭,我真的是越來越和師傅這糟老頭的習慣越來越像了。
散會之後馮副局長又來到師傅身邊,擺出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態:“單科長,這邊請,我們在食堂備好了飯菜,粗茶淡飯而已,還請賞光。”
“飯就不吃了,先看看屍體吧。”師傅的背影仍然是那麽的冷峻而又堅定,開口的語氣絲毫不給其他人反駁的機會。我衝馮副局長做出一個抱歉的眼神便緊跟著師傅的步伐走出了會議室。
師傅輕車熟路的來到開源縣人民醫院的太平間,看來師傅對於周邊的幾個縣的醫院停屍間都了如指掌了,這些路線或許已經在師傅的腦海裏烙下了印痕,聞著消毒水味都能摸到醫院,然後閉著眼都能走到太平間。
太平間的看守老頭是個身材矮小的殘疾人,據說這是個退伍老兵,後來為了救一個臥軌的年輕人卻不想把自己的一條腿軋斷了,後來街道辦出麵,給這個誰都不願意搭理的老頭找了看守太平間這個工作。
老頭顫顫巍巍的把我們帶到一個冰冷的櫃子麵前,衝我們指了指又指了指那個櫃子,然後便轉身回值班室去了,看著他佝僂的背影我心中不忍泛起一絲同情,我轉過身深吸一口氣,一絲絲感情波動都會影響我對屍檢的客觀判斷。
屍檢的結果果然不出所料,並不是之前給出的中毒死亡,真正的致命傷在腦後,有一處並不明顯的挫裂傷,看起來像是棍棒一類的凶器所致,顱腦損傷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而劉法醫判斷死者的死亡原因為殺鼠劑中毒的緣由則是在死者的口腔及食道內發現了毒鼠強的成分。
“奇了怪了,”師傅喃喃自語,“這不對,有點意思,這個凶手應該是殺人之後再給死者服下毒鼠強的,你看這裏,食道內的毒鼠強大量都聚集在會厭軟骨上部,顯然是沒有吞咽的動作,作案手法生澀,不可能是和前兩場大案同一個凶手。”
得出屍檢結果之後我也是十分驚詫,這劉法醫下的結論也太過武斷了,甚至常規的解剖都沒有完成就給出了屍檢報告。可能是我從小就崇拜刑警或者是出於嫉惡如仇的心裏,我對劉法醫這種不尊重死者不負責任的態度十分不滿,憤憤的說:“這也太應付了事了,法醫如果都這樣,怎麽能做到命案必破?”
師傅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犀利的眼神刺痛得我的眼睛不敢與之直視。“行了,先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先縫合吧。”師傅垂下眼簾。縫合是每次解剖之後必做的事情,因此我和師傅做這些事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不僅僅是出於對職業和工作的認真負責,更是出於對死者的尊重,師傅曾告訴我,法醫的工作就是為生者權為死者言,為死者縫合遺體也是我們能表達對死者尊重的最好的方式。
其實像開源縣這起案件的類似案例不在少數,因為世人對法醫的偏見以及法醫學的冷門,導致法醫學的學生以及從業者遠不及其他的醫學類專業,但是正如網劇中所說的“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如果我們不做那麽誰去做呢?”沒有辦法的解決辦法便是很多偏遠的鄉鎮或者經濟並不發達而又缺少足夠人手的縣級市的公安局就會像開源縣一樣的聘請當地醫院的外科醫生做臨時法醫,雖然能解決一時之急但導致的問題卻遠遠多於解決的問題,畢竟醫生是為了挽救生命,而我們則是和死者交談,即使學習的專業知識極為相近卻依然會因為缺乏經驗釀成大禍,許多的冤假錯案就在此間發生。
我和師傅協力縫合好死者的傷口,填寫好屍檢報告,然後迅速召開會議,本以為會議上師傅會對劉法醫大發雷霆卻不想師傅隻字未提,隻是簡單的陳述了我們的發現並重新給出了偵查方向,先調查清楚死者生前的人際關係以及當晚到大楊莊的目的,其次對開源縣境內的在建工地進行調查,查詢是否有昨天夜裏或者今天無故曠工的工人。
我和師傅坐在會議室裏等,等著偵查員最新進展的報告,果不其然,不多時便得到偵查員匯報來的最新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