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回家
“我知道你難過，我也知道語言改變不了我們失去她的事實，但我也要你知道，我的難過不比你少，路瑤，我跟你是一體的，我們是一家人，孩子下落不明，我跟你一樣心痛，我陪著你，你不是孤獨的。”
“我明白……”
路瑤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她其實不是不惜福的人，在經曆了這麽多‘壞事’之後，還能有這樣一個結局，還能回到他的身邊，和他相守在一起，這絕對是命運的憐憫。
可是那個孩子，那個十月懷胎，卻隻有一麵之緣，生死未卜的孩子，就是一塊巨大的傷疤，她的餘生都不可能有完整了，再也不可能輕鬆了，她就在那裏，刻在她的骨子裏，隻要一想起，就難過得無法呼吸。
可她也不能太自私，她不可以讓華霆深太擔心，畢竟他背負得，比自己多太多了。
良久，路瑤才擦掉臉上的淚，抬頭轉移話題。
“對了，你們去山上，有沒有看到戰薇薇？”
“戰小姐？”華霆深怔了下，才皺起眉頭。
要不是路瑤說起，他根本想不起來這號人，更想不到，她居然也在天蠍的手裏！
“是，就是她。”路瑤頓了下，就把自己是如何被擄上山，如何尋死覓活，然後又如何和戰薇薇重聚的事給華霆深講了一遍，末了又強調道，“我在山上這些日子，多虧她的陪伴，要不是她一直開導我，或許我都撐不下來。”
華霆深一臉鄭重地道， “我明白，她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
“之前她為了幫我，惹怒易殝，還被他關在禁地，現在易家老宅全毀了，那她呢？你去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她？”路瑤殷切地看著華霆深。
華霆深不忍看到她這樣的眼神，他本來想敷衍過去的，可話到嘴邊，還是又咽了回去，選擇道出實情， “沒有，我沒有見到戰小姐，我們上山不久，易家禁地就炸毀了，是天蠍自己做的。”
“炸毀了？”
饒是路瑤早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可聽到華霆深親口說出來，還是心頭一沉。
抬頭，她哽咽地道，“是不是說，薇薇這次，很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
“也不盡然，你先不要著急。”華霆深又擁住她，將她摟進懷裏，“我有預感，戰小姐應該還活著，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
“……”
路瑤沒吭聲，華霆深的保證，她不相信。
山頂的情況那麽糟糕，在她昏過去前，曾親耳聽到過那山崩地裂的聲音，如果當時他都沒找到戰薇薇，又何談以後能找到她？
或許，在她驚惶逃生之時，戰薇薇早就遭遇不測了。
有一秒，路瑤是真的好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如果戰薇薇真的遭遇不測，她簡直不敢想象將來要怎麽麵對小寶。
小寶，曾經那樣思念著他的母親啊。
從前她還不太懂，現在她也成為了一個母親，她已經深刻地明白了，母親，對於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麽，而那失去至親骨血的痛苦，她也已經領會到了。
那是痛，刻骨銘心，一分一秒也不能忘卻地沉痛……
“對不起……”
華霆深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那語氣裏充滿了愧疚和心疼。
路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將頭埋進他的懷裏。
……
機艙的另一端，艾瑪靜靜地坐在那裏，默默地看著這一家團圓的一幕。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不僅因為那個她眼睜睜看著被拋下山崖的繈褓，還有安誠。
這一趟，實在失去了太多東西。
隻要想一想，艾瑪就忍不住流淚。
但她萬萬不敢在路瑤麵前哭，隻好趕緊埋下頭，裝作撥頭發，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
飛機在萬米高空呼嘯而過，越過陸地高山，還有一望無際地大洋，也不知道要飛向哪裏。
路瑤沒問過，她想是不需要問的，隻要華霆深在這裏，在要在他身邊，去哪裏都行。
她就那樣昏昏沉沉的，時睡時醒，但清醒的時間總是沒有昏睡的時候多，大多數時候，她都沉淪在一片相同的夢魘裏。
夢中，她仍在那高山上，仍在易殝的手中，仍然不知前路如何。
她像是被迷霧包裹，像是一隻被關在玻璃裏的飛蛾，怎麽也找不到出路。
她在夢中不停地跑啊，跑啊，就像一隻迷途的馬，跑到最後，才發現，一直在原地踏步。
她還夢見了那個山洞，夢見了奄奄一息的易殝，還有雙腿殘缺，宛右一個怪物的紅袖。
他們仿佛還困在那不見天日的石縫裏，仿佛還在向她招手，還在呼喚她回去。
不……
她不能回去，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驚懼中，路瑤縱身一躍，就像當初她抱著繩子逃出生天一樣，跳下懸崖。
然而這一次，夢裏卻再也沒了華霆深，有的，隻是無盡的鮮血，還有滿地無辜枉死的屍體……
“老板，路小姐隻是有點發燒，我已經給她喂過退燒藥，不會有事的。”
艾瑪蹲在小床前，一邊替路瑤掖被角一邊向華霆深報告。
“知道了。”華霆深守了路瑤十多個小時，早已熬得雙目通紅，但饒是這樣，他仍然一刻也不肯鬆懈，仍繼續守著小床，還抱著繈褓，照顧小嬰孩。
艾瑪見狀不禁又勸道，“老板，孩子和路小姐就交給我吧，再過兩個小時就落地了，您要不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華霆深頭也不回地拒絕了她的好意。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沒移開過路瑤和懷中的孩子，眸底全是濃濃的依戀和不舍。
艾瑪親眼見過，在路瑤離開的那幾個月，他是怎麽熬過來的，所以此刻便也不再多嘴了。
華霆深是真的覺得，命運和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曾經他絕望到穀底，那時候他就對自己發誓，如果時光能倒流，他將會怎樣彌補和珍惜錯過的東西，所以現在，許下的願望成真了，他再也不允許自己有片刻的閃失。
……
路瑤昏睡了許久，久到她都錯過了飛機降落。
等她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而頭頂，竟是一片熟悉至極的天花板。
怎麽回事？
路瑤還以為自己仍在做夢，心頭一緊，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
可眼前的一切實在太熟悉了，她驚駭地看向四周，怔了好一會兒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星月灣，回到了她曾經住過許久，非常熟悉的那個房間。
心頭一跳，路瑤激動連鞋都顧不上穿，趕緊光著腳就推門往外跑。
剛打開門，她就看到樓梯上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端著湯水在往上爬。
“陳媽……”
路瑤顫抖地喚了一聲。
陳媽也嚇了一跳，隻見她抬起頭來時，雙眼已經含了淚。
“小姐，你醒了？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這就去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