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易殝搖搖頭，又繼續道，“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你，我告訴我逢己，有一天當我足夠強大的時候，我一定會再回來，將你擄到我的身邊，讓這些年受的苦，全都不白費，我做到了，可惜，路瑤，我照顧不好你，你說得對，我自私透頂，我不配擁有你，你……走吧。”
路瑤突然有一種感覺，就仿佛易殝是在交待遺言似的，她不禁既恨張又有些怕。
“易殝，你以為你說這些我就會原諒你嗎？我不會原諒你。”
易殝沒說話，他仰起頭，艱難地衝她苦笑了一瞬，半晌才虛弱地道，“被你恨著也好，至少你心裏有個位置，還裝著我的名字。”
說完之後，他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
路瑤緊緊地盯著他的臉，直到確認他的氣息越來越弱，真的宛如奄奄一息一般，她才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語氣裏的哭腔很濃。
她不是不恨他，她隻是沒想到，他會以這種形式，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出事。
這山洞裏既黑又冷，山風吹進石壁，發出惡鬼一樣的嚎叫，她一個人，真的好無助，無害怕。
“易殝……”
地上的男人已經毫無回應，路瑤捂住臉，慢慢滑到在他的麵前。
她在哭，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怎麽都止不住。
她又想起很久以前，和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是‘覓封’，是娛樂圈中人人都想結交的神秘富豪，現在再回想起來，那些事都已經像上半輩子的事了。
她離開家，離開那個圈子，離開蘇瑪麗，都已經太久太久了。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毀了她平靜的生活，他就像個幽靈，陰魂不散地腐蝕她的一切，他甚至，還試圖隱藏她的孩子。
那個孩子的安危，路瑤已經不敢去想了，每想一次，心髒就痛一次，事到如今，她隻剩滿腔的恨意，和濃得化不開的悲哀。
仿佛一夕心死，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在這時，從洞口外麵突然又傳來一陣沉悶的摩擦聲。
路瑤心頭一驚，趕緊抬起頭來，一臉緊張地看著外麵。
此時天已經黑了，洞口處，隻有一片涼涼的月光透進來，依稀照見山壁的輪廓……還有地上那個正向裏麵爬行的東西。
那是什麽？
路瑤心中一緊，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而這時，正在地上匍匐爬行的那東西卻發出了幾聲粗重的呻吟聲。
聽起來……像是個受了傷的人？
路瑤心中一喜，這大半夜的，誰會找到石壁上的山洞裏來？
難道是華霆深的人？
想也沒想地，她立刻壯著肚子問，“什麽人？你是誰？”
“是我……”
地上的人立刻傳來一聲回應。
這聲音……是紅袖？？
路瑤眉頭一蹙，立刻警惕地向後縮了縮身子。
哪知紅袖卻仿佛能看見她的小動作一樣，又自嘲地道，“我現在什麽也做不了，你不用怕我。”
說是這麽說，路瑤卻不可能相信她的話。
安誠就是被她打中兩槍才生死未卜的，要不是她的偷襲，或許自己早和安誠逃出生天了，說起來，此刻淪落到這個境地，全都是紅袖一手造成的。
路瑤對這個女人的恨，不比易殝少。
“紅袖，你怎麽來了，你別動，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你看清我此刻的模樣了麽？如果看清了，再想殺了我，我倒要感謝你。”紅袖似乎輕笑了一聲，那語氣裏滿是自嘲。
這倒勾起了路瑤的好奇心，頓了下，她便起身，小心沿著石壁移過去，借著洞口的月光仔細打量起地上的人來。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卻嚇了一跳。
原來紅袖的兩條腿都斷了，整個下半身血糊糊的，就像個從地獄裏逃出來的惡鬼。
她爬過的地方全都沾滿了血跡，從洞口到她的身下，地上全是腥紅的一片，看著十分滲人。
路瑤起初還有些詫異，但很快，她就明白過來了。
應該是安誠受襲之後，轉身的那一槍，打斷了她另一隻腿，所以她才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但路瑤一點也不同情這個女人，安誠給她兩槍，她同樣也偷襲了安誠兩槍，直到現在安誠甚至都生死未卜，就算殘廢，也是她咎由自取。
“紅袖，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上麵現在是什麽情況，說！”
路瑤轉身隨便摸了一聲石頭，裝模作樣的抵到紅袖的後腰處。
她以為紅袖至少會慌張，可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一臉無謂。
“什麽情況？還不就是你那姘頭攻上來了，主上因為你，連設好的局也毀了，現在你滿意了吧？他呢？我知道他在這裏，他現在怎麽樣了？”
路瑤的眉頭蹙得越發地緊，“那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說到這個，紅袖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悲傷和狂亂。
“我陪他在這片山脈長大，有哪個地方是我不知道的？連這個山洞都是我替他開采出來的，沒想到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嗬……他想擺脫我，除非是我死了，否則我就算爬，也要爬到他的身邊，你看，我這不就追上你們了嗎？”
路瑤眸中的冷意更甚，她突然覺得，易殝偏執瘋狂，連他身邊的下人，也個個都這麽變態。
紅袖這女人，明明身中兩槍，雙腿盡斷，卻能徒手攀爬山壁，甚至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她簡直像極了西方電影裏那些永遠無法擺脫的惡魔幽靈，讓人心底無法不膽寒。
“你為什麽不說話？他呢？他究竟在哪兒？”紅袖急了，半截還完好的身子高高仰起，就像一條將要進攻的毒蛇。
“他在那兒。”路瑤隨手指了指易殝的方向。
她不是怕紅袖，隻是莫名有一種不忍。
易殝作惡多端沒錯，她也的確恨他如斯，可在臨死前，有一個如此忠心追隨他而來的人，讓他不至於這麽孤獨地死在這山洞裏，也是他的造化。
紅袖聞聲立刻朝路瑤手指的方向爬過去，她移動起來是真的痛苦，每爬一寸，就會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但她還是爬過去，爬到了易殝的身前。
“主上……”
她虛弱的喚了他一聲，然後雙手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著。
當摸到他腕上纏裹的碎布時，她心頭也已經明白了幾分。
“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主上，你撐著點……”
紅袖說著，突然又抬手探到胸口，從胸衣裏麵掏出一件東西來。
洞中太黑，路瑤隻隱約看到那應該是個布袋，紅袖從袋子裏倒出來幾粒藥丸，然後扳開易殝的嘴，給他喂了下去。
喂完他之後，她自己也仰頭吞下了一些，然後又喃喃自語道，“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路瑤蹙眉聽著她的自言自語，隻覺得心頭一陣茫然，她四肢完好，尚且沒有平安脫困的信心，紅袖卻又哪來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