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沒有家
“覓先生，早。”
覓封微微挑眉，仿佛對路瑤突然轉變的態度頗有些詫異。
默了瞬，他才淡淡地道，“早，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覓先生始終生份了些。“
路瑤隻扯了扯唇，對於他這建議，她既沒反對，也沒同意。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疾馳而行，沒多久，墓園就到了。
司機也不知道啟動了哪裏的機關，房車尾部突然變低，本體形成一座連接地麵的‘橋’，覓封就順著那‘橋’滑到了地上去。
路瑤從前門下來時，覓封已經默默地打量起公墓的山勢，他的目光幽深，也不知道此刻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她原本沒打算跟他多交流，可這回他沒有隨行的保鏢，隻有一個開車的司機，下車後，司機懷裏抱了滿滿一堆祭拜的用品後，就騰不出手推他上山了。
路瑤剛在為難，覓封已經轉過頭來，他的神色帶了幾分自嘲，雙手扶著自己的大腿道，“抱歉，路瑤，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其實就算他不說，路瑤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因為她過不了自己的道德這一關。
雖然覓封是有殺伐果斷深不可測的一麵，可他也是個殘疾人，某些特定時候，總還有需要幫助的一麵。
“沒關係，覓先生，我推你上去。”
說完她就走到他的身後，雙手扶住了輪椅的手柄。
“謝謝。”覓封輕聲道。
路瑤沒說話，她隻是低著頭，小心看著腳下的山路，時不時險險避過一些不平整的地方。
覓封卻自顧道，“有時候想來，德蘭把你交給我，的確不是最好的選擇，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其實有時候，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照顧好你。“
路瑤還是不說話，可她的目光已經從遠處收回來，順著覓封的頭頂，一直看向他挺直的鼻梁。
“外麵的人覺得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實我也隻是寄人籬下，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你所見，我隻是個廢人。”覓封輕笑一聲，滿臉都是濃濃地自嘲。
路瑤秀眉微蹙，忍不住脫口問道，\"覓先生，這次為什麽沒有帶保鏢？”
“因為他們也是人，是人就有家，我放他們回家過節了。”
“那你為什麽不回家？”
“我？”覓封突然輕笑一聲，接著他突然轉過頭，一雙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路瑤，“我沒有家，路瑤，我跟你還有福利院所有人，我們都是一樣的。”
“抱歉，是我多嘴了。”路瑤有些懊惱地埋下頭。
“沒關係，我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了解。”覓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路瑤，在這個世界上，你對我而言很特別，無論是什麽要求，隻要你開口，我都不會拒絕。”
“如果我要你離開，永遠別再打擾我的生活呢？”路瑤蹙起眉頭，感覺又有些抵觸，“覓先生，你也可以做到嗎？”
“不可以。”覓封語氣有些無奈，“除了這個要求之外。”
那說了還不是等於沒說，路瑤在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
方才隻是因為覓封的情緒聽起來很低落，她才忍不住插了幾句嘴，這會兒話題又繞回原點，隻希望覓封別以為自己和他多說兩句話，就是接納了他。
她才不會離開華霆深，去和他在一起呢。
正想著，兩人已經來到了德蘭的墓地。
司機在一旁抱著供品靜默以待，路瑤鬆開手柄，越過覓封，緩緩上前。
不過半年，德蘭的墓碑便被雨水浸染得生了些綠苔，路瑤小心替她清理幹淨，然後又將供品和鮮花擺在墓碑前。
做好這些，她又起身走到德蘭旁邊的位置，開始清理起另一張更老舊的墓碑來。
“他是誰？”覓封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路瑤嚇了一跳，轉過頭，發現覓封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後，目光正死死地盯著墓碑上麵陸爭的名字和照片。
“他叫陸爭，他也曾經是福利院的孩子，不過很小的時候，他為了救人去世了。”
路瑤邊說邊用手輕輕擦拭著那張泛黃的老照片，過了這麽多年，照片早已斑駁，連小男孩的模樣都已經看不清了。
“他長什麽模樣，你還記得嗎？”覓封突然又問。
路瑤有些詫異的看向他，頓了下她才搖頭，“不記得，我那時候隻有四歲，隻依稀記得有過這麽個人，可他的名字和故事，都是後來德蘭修女告訴我的。”
說完她突然想到什麽，眼底突然一亮，“覓先生，難道你認識他？”
算起來，覓封的年紀和這個陸爭倒挺接近，加上覓封又在福利院待過一年，兩人如果認識，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很快，路瑤就失望了。
隻見覓封搖搖頭，神情仿佛有些惋惜，“不認識，我不認識這個人。”
“哦。”路瑤也很遺憾，她的眼神瞬間就黯了下去，“他是我的恩人，當年要不是他救我，可能我早已經是一捧黃土了，如果他不救我，或許也不會死……”
覓封不知按到哪裏，輪椅又往前滑了一段，“你不必這樣想，他既然救了你，肯定希望你好好活著，或許他是心甘情願的換回你的命。”
“心甘情願換我的命？”路瑤有些茫然地看著覓封。
末了她才反應過來，覓封這是在安慰自己。
可惜斯人已逝，是不是心甘情願，也都無法彌補和挽回了。
勉強扯了扯唇，路瑤終於朝他露出第一個微笑，沒有恐懼和忌憚，就像普通朋友那般。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祭拜完德蘭和陸爭，路瑤又推著覓封下山。
在路上，路瑤看著墓園熟悉的小路，還有覓封額頭下挺直的鼻梁，又想起剛才上來的時候，他說的那一席‘寄人籬下’的話，突然覺得他仿佛也沒以前想象得那麽可怕了。
頓了下，她終於鼓起勇氣問道，“覓先生，你可以告訴我，上次關於安安是怎麽回事嗎？”
覓封頭也未回，“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抓走她，還有……她後來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路瑤還是有些緊張。
“我的確帶走了她，可我並沒有逼迫她做任何事。”覓封回答得很快，仿佛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又仿佛他說的就是事實。
“她是個惡毒還貪婪的女人，原本我隻是想嚇一嚇她，誰知後來她主動開口求我，想出道轉型。”
路瑤的額上不禁落下幾條黑線， 覓封這話說得已經很委婉了，他說的是出道轉型，而不是下海賺錢……
難道安安真的這麽沒下限？覓封真的不是在騙自己嗎？
“怎麽，你不相信？”覓封突然又回過頭來，一雙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路瑤。
“不是……我隻是太驚訝了。”路瑤趕緊撇開臉，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直視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