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走投無路
易焓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邁開步子向她走去。走了兩步卻忽然停住了,因為他看到已經有人比他更早一步衝向了那個雨水裏的嬌小身影,是白少洵。他身上還穿著正式的工作西裝,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可卻難掩眉目之間的擔憂與憐惜。
易焓麵無表情的看著南姝昏倒在他懷裏,被他抱上了車,良久,唇角才勾起一抹苦笑,苦澀中卻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冷意。他抬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撥了撥濕漉漉貼在鬢角的頭發,這場雨,可真及時,徹底把他澆醒了!
白少洵目光沉沉的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南姝,她的臉色蒼白雙頰中卻有異樣的潮紅,醫生已經給她打了退燒針,可她的臉頰仍舊是滾燙炙熱的嚇人,點滴順著細長的管子緩緩而下,白少洵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心中一陣疼過一陣,他們才幾天沒見,她就已經瘦的脫了形,這個丫頭怎麽從來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哥!”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白少洵的睫毛顫了顫,用餘光看向白清清,“你怎麽來了?”
聲音漠然而寡淡,白清清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南姝也不由得心中一痛,低聲問道:“南姝還好嗎?”
“她發燒了,營養不良有點貧血,需要休養。”白少洵淡淡的說。
白清清朝前走了兩步,看著南姝蒼白的容顏默默的垂淚:“南姝怎麽那麽可憐?老天爺怎麽可以這麽對她?”
白少洵默默無聲的看著南姝,老天確實待她很不公平,大好青春年華卻要在痛苦中煎熬。
“哥,讓我照顧她吧。”白清清主動請纓。
白少洵搖了搖頭,看向白清清:“你傷她傷的還不夠深嗎?”
白清清垂了眸子,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我對不起南姝,可是我真的一直拿她當我最好的姐妹的,我想照顧她,我想彌補我犯下的錯,哥,求你了,讓我留下來照顧她吧。”
“清清……”白少洵沒有拒絕她,隻是說,“南姝現在很脆弱,你能保證她看到你之後不會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嗎?”
“我……”白清清一滯。
“她已經遍體鱗傷了,我不想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清清,你明白嗎?”
“我懂了。”白清清點了點頭,深深的看了南姝一眼,說道,“不要告訴她我來過。”
白少洵微微頷首,白清清轉身離去。
方瑉灝恰在此時走了進來,他看到白清清有些吃驚,不過隨即便冷靜下來,目送著白清清離去這才走過來問白少洵:“南姝怎麽樣?”
“有點發燒,已經打了退燒針,醒來應該就沒事了。”白少洵說,“不過她身體很弱,營養不良,這樣下去很不好,她會累垮的。”
方瑉灝心疼的看著南姝:“我知道她很累,我也很想替她承擔,可是事情發生她身上,我們都無法做到感同身受,所有的苦難都隻能她一個人承擔。”
方瑉灝說著突然想到什麽問:“你在哪兒找到南姝的?”
“宏宇公司對麵的馬路上,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蹲在地上哭,當時雨勢正大,她渾身都濕透了。”白少洵頓了頓,又說,“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她在馬路上放聲大哭,南姝她從來都很堅強……”
“我知道。”方瑉灝默默的開口道。
“你知道?”白少洵一詫,“那是什麽原因?”
方瑉灝坐在床邊,看著南姝的麵容出神:“她去見了易焓,她想要易焓幫忙替她父親做手術,可是她既然在馬路上哭那就說明易焓拒絕她了。”
白少洵的目光落到南姝殷紅的嘴唇上,怪不得他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卻是鮮紅如血,嬌嫩的唇瓣上還有細小的傷口,看來又是易焓……
白少洵無奈的搖頭:“易焓又不是醫生怎麽可能替她父親手術?還是說易焓有辦法救她父親?”
“美國很有名的Joseph醫生是易焓的朋友,可是Joseph醫生不同意替南姝的爸爸做手術所以南姝才去找的易焓。”
“南姝真傻……”白少洵歎息,“易焓恨她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幫她?”
方瑉灝苦笑了一下:“南姝已經沒有辦法了。”
“如果讓杭州的醫生來做手術成功率隻有14%,可如果讓Joseph醫生來做手術那麽成功率就可以達到70%,南姝的媽媽已經沒了,她爸爸現在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是南姝爸爸的身體狀況很差,身體多處器官都出現了衰竭的現象,就算手術成功了也最多隻有三到五年的生命。”白少洵提醒道。
“這些南姝都清楚,可是又有什麽辦法?隻要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她就不能放棄不是嗎?如果什麽都不做,那麽南叔叔的生命就隻有三五個月,他從出事到現在就沒有醒來過,南姝比任何人都渴望她爸爸睜開眼,哪怕隻有一天。”
白少洵深吸了一口氣,“我去想想辦法。”
方瑉灝見他要走,連忙問道:“你認識這方麵的醫生嗎?”
白少洵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我會盡力而為。”
南姝醒來的時候外麵還在下著雨,屋子裏光線很黯淡,窗外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讓人分不清黑夜與白天,她隻聽到很細小輕微的雨聲敲打著玻璃,方瑉灝趴在她身邊睡著了。濃密的睫毛長長的覆蓋住眼瞼,睡容安靜可眉頭卻是蹙著,仿佛在夢裏他也睡的很不踏實。
南姝默默的望著他,他睡的很沉,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像是被夢魘禁住了一般,急促的呼吸著,鼻梁上滲出細小的汗珠,口中胡亂的低喃著,南姝沒聽清他的夢囈又朝他靠了靠,這才聽到他近乎哀求的叫著一個名字:“雷讓,別走,雷讓……雷讓……”
南姝心中驟然一痛,抬手緩緩地撫摸著方瑉灝的頭頂,試圖安撫他躁動的神經,方瑉灝的眉頭越來越緊,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然後一個瞬間他猛然睜開眼睛,驚魂不定的喘息。
“瑉灝……”南姝垂了手臂,低低的喚他。
方瑉灝的眼神茫然了好一會兒才有了絲焦距,他看向南姝,聲音裏帶著驚喜:“南姝,你醒了?”
“嗯。”南姝點了點頭,抬手替他拭去他額上的汗水,“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方瑉灝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沒事,你沒事就好。”
南姝驀然就垂下眼瞼,聲音極輕的說道:“我很沒用……”
“南姝……”
“易焓他拒絕我了。”南姝緩緩地說著,“他不願意幫我……”
南姝說著抬眸看著方瑉灝,淚水濕了眼眶:“瑉灝,我該怎麽辦?我救不了爸爸,我真的很沒用,我真的很沒用……”
“南姝,”方瑉灝於心不忍的看著南姝,“白少洵也在想辦法,我也會想辦法幫你的,還沒到最後時刻你千萬不能放棄。”
“可是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南姝哽咽著,眼淚簌簌而下,“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易焓是我最後的希望,可是他拒絕我了,無論我付出什麽代價他都不肯幫我……”
方瑉灝抬手不停地擦拭著南姝臉上的淚水,可南姝的淚水卻像是永遠也擦不完似的,方瑉灝覺得指腹都快被南姝的熱淚燒灼的疼痛起來,他將南姝抱在懷裏溫柔地安撫著:“別怕,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方瑉灝抱著南姝,感覺到南姝的瑟縮與絕望,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Max。
喧囂熱鬧的地下舞池,方瑉灝徑直從樓梯朝二樓的私人套房走去。
舞廳的主管認識他,但是畢竟他許久沒出現在酒吧裏了,所以還是依照慣例先朝私人套房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番,得到允許上樓的結果後這才找人引著方瑉灝朝二樓走去。
紙醉金迷的場所方瑉灝來過許多次,大都是陪著雷讓一起來,像現在這樣單獨過來還是頭一回,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明明知道他跟雷讓已經結束了,雷讓不願意見到他,可他還是冒險來了。
剛剛主管打電話的時候他還很緊張,生怕雷讓會拒絕,可沒想到雷讓竟然會讓他上二樓。方瑉灝很意外,意外之餘緊緊懸著的一顆心也放鬆了下來。他去紫荊花園等了一天都沒見到雷讓,雷讓在北京有許多房產,方瑉灝不知道他會去哪兒,隻好來Max找他,他的運氣還是好的,雷讓不經常來Max,一個星期最多會有三天出現在這裏,今天他是碰巧了。
酒吧裏的姑娘用房卡替他刷了下,順手替他打開了房門做了個請進的姿勢,方瑉灝收回紛亂的心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套房裏很安靜,易焓正坐在大屏幕前的地毯上打遊戲,雷讓則正坐在沙發上姿態慵懶地看著腿上的筆記本電腦,除了他們兩個豪華而寬闊的房間裏再沒有一個人。立體環繞式的音響裏響起悠揚悅耳的古典音樂,隻是易焓打遊戲的聲音很響亮幾乎快把古典音樂給遮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