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怎麽忍心 10-27
不得已,她去找了他的主治醫生史瑟斯交流。
“寧小姐,我正好有事情想和你談談” 醫生史瑟斯看到她,親切地指了指走廊外的藤椅,說,“喝杯咖啡?”
“好的,謝謝。”
寧檬接過咖啡抿了一口,心情平複了些,可是眼裏依然有著擔憂,“史瑟斯醫生,林子奕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寧小姐,我聽說過你們的事情,我很同情你們,但是我無能為力。有些事情用醫學常識根本就不好解釋,就象林先生的病情一樣。那麽我們就用心理學的常識來談談。”
“心理學?”寧檬眼裏有迷惑。
史瑟斯醫生聳了聳肩,“我想應該可以這樣解釋:你曾經是他的戀人,如今他應該還愛著你,可是他卻發現你已經愛了了別人……”
“可當時明明是他自己主動放手的呀,還讓我回去找自己愛的人……”
“是的,理智上他可能這麽覺得。可問題是,愛情不是理智。”史瑟斯醫生蹙著眉說,“正因為他感情上接受不了,所以無比後悔當初那場車禍,以及心髒移植手術這個行為。他認為就是因為心髒移植才導致了他的失憶,而且讓別人對你有機可乘,最終引起了如今無法逆轉的現狀。他這是在潛意識裏排斥這顆為他躁動的心髒……”
寧檬徹底呆了,“天呀,這該怎麽辦才好?”
史瑟斯醫生說,“這個需要開導,醫院這邊會努力盡我們的力量,而他的親人,我想也可以想想辦法,讓他早點從這種困擾中走出來,勇敢地麵對感情,麵對以後的生活。”
一路上,她一直想著醫生的話,失魂落魄地走回了病房。
林子奕拉著她的手不放,“小檬,你去了哪裏?我很擔心……”
寧檬拍了拍他的手說,“說什麽傻話呢,我不過就是去醫生那裏問了下你的情況。”她輕笑說,“醫生說你情況比預想的還要想,也許很快就能出院了。”
林子奕巴巴地望著她,“真的嗎?”
她點了點頭,“當然。我什麽時候變過你?”
林子奕眼裏變得平靜,還有希望。
她在心裏說,子奕對不起,原諒我騙了你,可是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希望你早點好起來,和從前一樣,帥氣陽光衝著她喊,“小檬,加油。”
“子奕,加油。”
寧檬扶著他到樓下的公園去散步。公園裏有綠色的草坪,人來人往,陽光也很充足,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感覺。
兩人坐在大樹底下的草坪上聊天。
“檬檬,你喜歡這裏嗎?”他眼裏星光閃爍,和以前一樣地耀眼。
她點頭,“喜歡,這裏很美。”
“那就好。我曾經告訴自己要帶你來加州的,可是想不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一天,來得太遲了些……”
寧檬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說,“其實也還不算晚。子奕,其實我一直想說,很高興曾經有你陪伴,那些年,那些事,永遠都會在我的心裏,不可磨滅……”
“我也是的。”他笑了,露出整齊的一排牙齒。
天空裏有白色的鴿子飛過,齊唰唰地衝向天際,給人生機勃勃的感覺。兩人各自懷著心事。
下午的時候,管弦又來了電話,聊了會家常,末了他問了一句,“檬檬,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子弦,子奕的情況很不穩定,再給我十天時間好嗎?十天之後我一定回去。”寧檬信誓旦旦。
林子奕情況逐漸穩定,可是醫生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建議他重新做個小手術。時間定在十天後。
“你擔心嗎?”寧檬一邊削蘋果一邊問。
林子奕搖頭,“不擔心,隻好你在,即使是最壞的結果,我也不怕。”
寧檬白了他一眼,“子奕,別瞎說。生命誠可貴,你好好地活著,才不枉杜少琦以及他家人的殷殷期望。”
林子奕笑著說,“好。”
當然,寧檬還是有點擔心。因為林子奕雖然不再提她和管弦,也不提她是否回國的事情,可是有時候他站在窗前,那背影明顯帶著落寞。
這天下午在公園散步,卻意外地碰到了一個人。
“楊笛,怎麽是你?”寧檬目瞪口呆,在加州還能見到故人,簡直叫人意外得不行了。
“寧檬……”楊笛也是一臉的驚訝。
更讓寧檬吃驚的是,楊笛居然大腹便便,明顯是即將臨產的樣子,正衝著她溫柔地笑。
旁邊陪伴的她曾經見過一麵的劉洋,也熱情地頷首微笑,“寧小姐,你好。”
“你好,劉先生。”當時是她的好朋友和知己,如今估計早就是她的丈夫了吧。此時的劉洋穿著一件羊毛衫和格子褲,顯得無比家居,輕輕地扶著太太的腰,問她累不累,眼裏滿滿的都是溫柔。寧檬心裏在歎氣,當初執拗的楊笛,想不到一旦放開,收獲的卻是幸福。
這寒暄的功夫,林子奕已經走回來,拉著她的手問,“小檬,見到熟人了嗎?”
寧檬心裏咯噔了下,看了一眼楊笛,又看看他,輕輕地說,“子奕,你記起了什麽嗎?”
楊笛一聽他的名字,本來掛在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眼裏是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走上前問,“你說他叫什麽?子奕?”
寧檬點了點頭。再看林子奕,他已經是另外一副神色,臉色很平靜,可是眼眸裏的神色太過於複雜 ,根本就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她擔心他受刺激,於是就扯著他說,“子奕,這裏起風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林子奕卻按住了她的手說,“你先去散步吧,我有幾句話想和她談談。”
楊笛依然是一副吃驚不已的表情,寧檬隻好走上前,把楊笛拉到一旁邊,言簡意賅地解釋來籠去脈,“小笛,當年林子奕出了車禍並沒有死,他做了心髒手術還整了容,所以變成了現在這樣。如今他移植的心髒出現了異常,情況不是太好,剛從鬼門關裏走回來一趟,我希望你們能好好談,千萬別……”
過了半晌,楊笛終於把她的話消化完,然後拍拍她的手說,“一定的,你放心。”
寧檬和劉洋識趣地走開,把空間留給了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隻是臨走的時候,楊笛淚流滿麵,拉著他的手說,“子奕,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原諒我,看在我寶寶的份上。”
林子奕沉默,最後點頭,說,“好的,楊笛,我原諒你,看在你寶寶的份上。”
一段恩怨就此了結。寧檬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手術那一天,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寧檬陪著林子奕的兩對父母,一起等到黃昏。地平線上紅色的圓日一點點地往下墜,她的心也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管弦到了加州機場,看著此刻高遠的天空被落日染紅,火焰一般的紅色蔓延到天之盡頭,他默然垂下雙睫,英俊的麵容上掠過一抹酸楚。
飄洋過海追到這裏,不是因為失了耐心,而是因為愛得太過投入,承受不起失去,他對寧檬有信心,可是他不相信命運。命運從來都是變幻莫測的,人的一生有再多的變數無法提防,就象當初林子奕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然後有一天突然出現……所以,他無法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她走出他的生命,天涯與海角。
到了醫院公寓的樓下,他看到了茫然遊蕩在花園的寧檬,雖然距離有點遠,不過,那臉上明明白白寫著疲憊和心碎,他看在眼裏,心倏地一縮,輕若不可聞地低歎幾聲,毫不猶豫地朝著她的方向走去。
此時,寧檬也正好看了過來,表情是滿滿的驚訝,嘴裏訥訥地問,“你怎麽來了?”
“因為工作,順路看看你。”他撒謊,因為不想給她壓力。說完微微收攏手臂,將她單薄的身子圈進懷裏。
寧檬聞著他身上帶著些許冬日冰冷的味道,感覺他的溫暖和熱度烘暖她的肌膚,突然變得心安。一想起這些天的糾結,她瞬間軟弱下來,將臉埋進他頸側,伸出胳膊緊緊擁住他,眼淚不知不覺中如斷線的珍珠,一滴一滴滑入他的衣領。
“別哭…….這不是有我在嗎?”管弦拍了拍她的後背,將她抱得更緊些,抬手撫摸著她的長發,輕輕地勸慰著,“檬檬,你要知道,有些人錯過了一時,就錯過了一生,再也無法挽回了…….”
“嗯,我知道。”寧檬抽抽噎噎的,“可是我希望他好好的,希望他能和我一樣得到幸福…….”
“傻丫頭,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管弦又是一聲歎息。仿佛除了歎息,無能為力。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隻覺得雙腳都已經站得發麻,寧檬從管弦懷中抬起頭來,目光空茫地望向杜少琦住的那個病房,停了一會兒才拉回視線。可是她不知道此時那窗前正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在薄暮中嘴角輕輕彎起,眼中有滾燙的淚水隨著這微笑,一同落下。
或者是距離太遠,或者是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們根本就看不清彼此,可是千言萬語都化在這沉靜的對視中,作最後的告別。姻緣自有注定,愛情在千回百轉之後,塵埃落定,他們的愛情就此止步,誰也沒能守得住誰,輕輕地畫上了句號。
寧檬擦幹眼淚,帶著破解一切困難的勇氣,堅定地隨管弦離開,是果斷,更是不顧一切的毅然決然。經曆了她才知道,旁邊的這個男人是多麽地勇敢,用一顆寬容的心在等待,時刻準備著破除萬難,在芸芸眾生之中重新找到她。那麽,她又還有什麽理由退縮?
兩人手拉著手,攔了車子到了管弦下榻的酒店。推開車門,寧檬乍然收住腳步,一時茫然地站在原地,扯了扯男人的手。
管弦愣了愣,摟著她問,“怎麽了?”、
寧檬看著他,問得那麽小心翼翼,“你一會兒是不是還有應酬?”
應酬,這姑娘真以為他來美國就是為了工作和應酬?他好笑,假裝想了想說,“應酬可以推掉。“
寧檬展顏一笑,說,“那你陪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吧,我有一天在街上突然發現的。”
管弦點了頭。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可是,對於她的請求,他很難說“不”,何況是現在。
約摸二十來分鍾之後,兩人站在一幢高樓大廈頂端,觸目所及,一片燈的海洋。
寧檬抬起頭,看到天空墜滿朗朗的星,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不由地往前伸長了胳膊走向露台,將翻湧的情緒封存在眸底,任寒風肆虐。
“我很早就想來這裏了,可是沒人陪我。”她清脆的聲音很快化在風中,淡淡地。
管弦看著她迎風而立的身影被寂冷的夜籠罩其中,飄渺得似是頃刻間就會消失不見,心裏舍不得,於是上前,脫下大衣披在她肩上,將目光投得極遠,淳厚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天台上回蕩開來,“傻丫頭,這裏可不是什麽神秘的地方。它風景很美,可以看到加州的夜色璀燦,早就名揚海內外了。哎,你不說我也會抽空帶你過來的,剛好讓你放鬆下心情。”
寧檬心酸欲泣,千言萬語哽在喉間,許久之後轉身拉著他的手,輕輕著嘟噥道:“哪兒傻了?”
“哪兒都傻。”他笑著撫了撫她的長發,語氣不自覺夾雜了幾分寵愛,“可是,我就是喜歡你的傻,善良,執著,還總是替別人著想…….哎,你告訴我,怎麽樣才能少喜歡你一點,少愛你一些?”
這樣若無其事的表白讓她覺得窩心,寧檬扯出一抹笑,輕淺柔和的那種,朦朧了眼眸深處露出的些許傷感,隨即轉過身,將目光移向遠處,說,“管弦,你是不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為什麽我總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身邊的這個男人,或許是別人仰望而不可得的星光,可是他卻獨獨對她偏愛,為她一往無前,錯過了他,可能再也無緣得遇蘊含包容和寵溺的愛了。
“不,你才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管弦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因為當年你離開申城的時候,我就祈禱過無數次,隻要你能心甘情願地回到我身邊,喜歡我愛上我,就讓它把我的身外之物都收走吧,我不在乎。我想它還是眷顧了我。”
“原來傻的人是你。”寧檬喃喃地說著,卻不敢回頭,因為眼淚又不爭氣地滑落了下來,一滴連著一滴。
遙遠的天際似是漆黑的幕布,世界被籠罩在寧靜祥和的氣氛之下,她靜靜站在那裏,摟著他的腰,而他緊緊地回抱著她,臉上帶著滿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寧檬粗見他始終沉默不語,寧檬孩子氣地蹙眉,轉身麵對他抱怨道:“你不是很寬宏大量嗎?難道就不問問他的情況?”
看著她略帶責備伴著撒嬌的表情,管弦無辜地撓撓頭發,“其實,我來之前,已經讓人跟醫院聯係過了,他的情況都已經打聽清楚了。明天的手術,有最好的專家團隊,我想你不用擔心太多。再說,擔心也是白擔心。”
寧檬嗯了一聲,有點泄氣,早知道這個男人肯定會如此的,自己怎麽想不到?
管弦抱著自己的胳膊,眼裏閃過促狹的溫柔,“寧檬,這裏風很大,我都快凍僵了,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聽他這麽一說,寧檬這才注意到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大冬天的他卻隻穿著件西裝外套。她微眯著眼晴,神情專注地望著眼前身長玉立,目如朗星的男人,再一次被他電到了,都說男人越老越有味道,眼前這一個就是這樣。幾年後再見麵,他身邊那種熟悉男人的味道不經意地流露出來,越看越人著迷。
從來不知道男人可以將普通的棉質白襯衫,普通的深色西裝穿得這麽有範兒…….可是這個男人是她的,一想到這裏,心中卻湧起無言的感動。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這麽一個男人願意守護著她,那麽堅定,那麽執著,又那麽……深情。
她突然得意地笑了,“管弦,你這麽耀眼,然後不覺得我這個醜小鴨配你,顯得寒酸了些?”
管弦挑眉瞟她,拔開外套雙手插進她的腰裏,不滿地抗議:“知道你占我便宜了就好,我是生意人,這種帳當然會算清楚的。總之呀,你以後對我溫柔一些,不許亂發脾氣,不許離家出走,不許不愛我…….反正你慢慢地補償我就可以了。”
寧檬撒嬌地抱怨,“你這算是不平等條約嗎?那我不是虧死了嗎?“
管弦得意地湊到她耳邊,呼了一口氣,堅定地說,“虧了也不許後悔。“
四目交凝,她深呼吸,踮起腳尖在他嘴角邊印上一吻,俏皮地說,“好吧,我發誓,即使虧了我也不後悔。”
被凍紅的小臉緊繃著,還一副認真的口吻,令管弦怔忡了一瞬,等反應過來,嘴角上揚的弧度漸大,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頭已經低下去,截了她的溫熱。
手術那天終於到了。
好幾個小時過後,門終於推開了。那一瞬,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緊張。
寧檬站起身來,一看到醫生滿臉嚴肅和憔悴的樣子,根本就不敢上前。她聽到史瑟斯醫生說什麽“情況比想象得還要糟糕……”後來的話已經飄忽了,也不知道怎麽地,突然腦子一懵,人就倒下去。
幸好旁邊有人把她接住了,模糊中那是一張熟悉的臉,他還握緊我的手,說:“一切都會過去的!”然後,她心一鬆,竟然趴在他的肩上睡著了。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的醫院,隻記得那人用溫暖的手掌撫摩著她的臉,說:“休息吧!”
一病如山倒,這麽多天以來的緊張,擔憂一下子解除,她一下子就垮了,感冒,發燒,一整個晚上都在說糊話。她開始沉睡,整整一天一夜才醒來。
醒來的時候,管弦正在我身邊吸煙,濃濃的煙霧繚繞著我,突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熬得焦慮的神情和憔悴的麵容,心裏是滿滿的感動。想起他在電話裏不停地訴說他的思念,又反過來不時地安慰著她。
“家裏的事情你別操心,都有我呢。”
“你要照顧好你自己,要按時吃飯和睡覺,不然我會擔心的。”
“我相信他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操心。”
……一時想起了太多,腦海裏滿滿的全都是他的身影。
見她想起來,他站起身坐在她旁邊,把她抱起來半靠在他身上說,“醒了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寧檬想說很多,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話。“沒有,我想喝水。”
管弦把水湊到她旁邊,看著她喝下大半杯,想了想又說,“醫院那邊他沒事了,你別擔心。”
寧檬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是又覺得哪裏不對,“可是醫生為什麽說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
管弦摸摸她的腦袋,酸酸地說,“你就是因為這個暈倒的嗎,我真是嫉妒……如果有一天我也病了,你是不是也會為我哭,為我吃不下飯睡不覺?”
寧檬看著他,突然很想對他說,不管未來如何,她都選擇愛他,不再懼怕,不再退縮!她突然瞪了他一眼,說,“你胡說什麽呢,你說好要照顧我的,自己卻想著生病,難道是想讓我照顧你?”
管弦滿頭黑線上竄,輕輕敲著她的額頭說,“得,有力氣開始罵人了,我估計大概你這精神也該回來了吧。”
管弦一直看護著,寧檬告訴他沒事去休息,他卻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