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如此相見
申城一如既往地熱鬧。早上七點多，浮白色的飄渺霧氣剛剛散去，天際有淡淡的晨光升起，街道上偶有未來的黯淡路燈投射出暈黃的光，淺淡而祥和。寧檬緩緩打著方向盤，香檳色的小車身平穩地滑入街道，車影漸漸消失在視線盡頭。
時間剛過去半個小時，車陣明顯擁擠，十字路口，寧檬手放在方向盤上不經意地敲打著，目光放在遠處，她看著太陽跳高樓大廈的一角自東方徐徐升起，繁亂緊張的心得到一時平靜與安寧。
陽光可以給人希望，寧檬在心裏給自己喜氣。
快到CK所在的街區，前麵路口轉右十來分鍾車程就能到達目的地了，可是已經到了上班時間的高峰期，車子象甲殼蟲緩慢向前挪動。她頻看表，心想今天應該老媽臨時想吃甜粥，她在廚房多花了點時間，這麽一拖剛好就有有遲到的可能。
綠燈亮了，前麵的車子主人估計是沒睡醒，動作特別慢，好不容易看著車屁股移動，她手腕輕動正欲打方向盤轉彎，不料後麵的車子突然提速，她急忙下意識地減速靠邊，還好刹住了車，她頓時嚇出冷汗，此時銀白色的奔馳也及時停下來。
小林降下車窗時，對麵的女孩子推門而出，一轉眼神情清冷地站在奔馳車前，黑白套裙，頭發隨意地挽著卻又顯得精神幹練。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現在是上班時間，大家都在趕時間，你剛才明顯在超車，這樣實在很危險。”
寧檬雖然很鬱悶，但也隻想勸告一句，不想一大早就和別人吵架破壞了自己的心情。
小林已經開這輛車一年多餘，還從來沒碰到過敢站在他麵前理直氣壯的，何況對方是個年青女子，頗有點讓他失了自尊心。他扶著方向盤，眉毛不悅地挑起，似乎對於她的指責有些不滿，“小姐，你剛才也有超車的嫌疑，而且現在車子停在那裏很容易造成交通堵塞。”
“有沒有超車我心裏有數，可是你的的超速不僅會帶來阻塞，而是直接造成交通事故。”寧檬看著他說得理直氣壯，還好心地提醒：“下次請注意安全。”
小林雖然年青氣盛，到底也知道人家有理在先，再說了，一年前老爸讓他代替開車的時候，已經交待了N遍遇事覺著冷靜，不可意氣用事，因為他供職的地方是天翔集團，老板不是一般人。
想到這裏，他露齒一笑，頓時陽光燦爛，“不好意思，小姐。再次我會注意的。”
寧檬頓時鬆了口氣。既然人家已經道歉，她自然不會無謂地糾纏，可是眼看著時間已經不夠。她點了點頭轉身朝著自己的車方向走。
原來坐在後座頻頻看表的男人，聽到年青女子清脆甜美的聲音，猛地抬起了眼簾，此時外麵的墨色玻璃擋著，年青女子並不知道後座有人，可是他卻在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麵容，幽深的眼眸倏地眯起，眼底閃出一抹光芒。
年青女子終於走了，小林往後投來抱歉的眼光，輕聲說，“不好意思，管總，耽擱了時間。”
“剛才是我讓你加速的，不怪你。”男人眼角抬起，朝著不遠處香檳色的車身投去，然後慵懶地抬起手輕扣了下駕駛座靠椅，“你跟上那輛車。”
小林愣了愣，然後難以置信地指了指年青女子靠近的方向，“我們跟著她？”
男子淡然地說，“別跟丟了。”
小林機靈地點了點頭。
奔馳不緊不慢地跟在香檳色小車背後，直到它轉過了一個街道，停在一幢大廈的前麵。
“停一下”
小林隻好把車緩緩地靠邊，然後他透過後視鏡，看到老板手肘隨意拄在車窗上，眼眸一閃，嘴角微微地彎了起來。
車子足足停了一刻鍾。
此時的寧檬已經站在公司十八樓的露台上，俯瞰著遠處的高樓林立，看著旭日升起，這座現代都市被籠罩一片閃閃的光澤之中，她的臉上浮起一絲淺笑，雙眸清澈澄淨。
“走吧，去公司。”管弦彎唇，衝著大廈上麵的CK的標誌微微一笑。
小林訝然，手扶著方向盤，目光依然觀注前方，可是眼裏已經流露出幾許疑惑。當然，他不敢多問，這也是老爸退休前對他循循善誘的八項規定之一。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問的話不問。當司機做好司機該做事就行。
看老板進門之後，小迪抱著一堆文件跟著後麵，然後輕輕地放在辦公桌的一角。
“管總，上午的日程，……”
管弦頭抬也沒抬，“會議推後一個小時。”
小迪愣了愣，然後答應了一聲，“我馬上去落實。”
轉身的時候，他清朗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現在叫歐陽進來。”
“好的。”
門合上了，房間很安靜。
管弦立在窗前，腦子已陷入半個小時之前的回憶中。他透過明亮玻璃的光亮，依稀可以看到那張淡然明亮的臉，突然心口傳來一陣迷惘的痛，點滴細碎的記憶拚合在一起，還有那個熟爛於心的名字，那抹燦爛醉人的笑容，齊齊在腦海中翻湧。
時間的齒輪不會為誰的失意而停留，即使是刻骨銘心的感情。曾經他以為隻要隨著時間散步，挨過夏秋冬，就能迎來春天。他勒令自己不許再去想，不允許想。忘了吧，都忘了吧，她對自己無意，他又何必苦苦等待。
歐陽進門的時候，管弦是平時最經常看到的那種姿勢，人在窗子前麵，一動也不動，手指裏夾著一根煙，沉默著，任憑淡淡的霧氣徐徐升起，縈繞在他的身邊，從門口往裏看過來，有一種莫名說不清的氣氛。
這三年，他總覺得老板變得越來越古怪，具體怎麽個怪法他一時也說不出來。可是，明顯有哪裏發生了變化。
表麵上看，他和以前一樣，開會，約談，日程非常緊湊，不想讓自己有片刻的空閑，可是……
對了，就象此時，他立在窗前，明明外麵車水馬龍，都市繁華喧囂盡收眼底，可是他的背景讓人看著竟覺無比的落寞。白天他精力充沛時忙得腳不沾地，人前舉杯握手侃侃而談，可是轉身之後，那張麵具便會瞬間變為淡然。
有時，他甚至記不起自己什麽時候看過老板開懷大笑的樣子。感覺應該很久遠。
“管總，你找我？”
管弦轉過身來，示意他坐。
“你幫我查一查CK公司的基本情況，同時了解一下他們最近有沒有什麽好的項目可以和我們對接得上的。”
歐陽心裏覺得奇怪，天翔和CK向來沒有打過交道，之前與外貿公司方麵的合作向來是一家跨國公司，為什麽要找比跨國公司低一級的CK？可是他跟著老板這麽多年，也知道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改變合作夥伴。
“好的，我馬上去查，下班之前把結果告訴你。”
他轉身走了出去。在洗手間門口碰到了小林。他不經意地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小林，這幾天你跟著管總出門，有什麽奇特的事情發生沒有？”
小林撓了撓短發，說，“沒有呀，正常上班下班……”他說到這裏，突然拍了拍腦袋，“剛才我們過來的時候差點和一輛小車相撞，是個年青的美女，長得很有味道，教訓人的聲音特別甜……”
“傻小子，怎麽光想著美女呀……”
小林樂嗬嗬的笑。
歐陽正準備轉身的時候，突然腦子裏光芒一現，又折身回來，“那個女孩子長什麽樣子？”
小林轉著眼珠子，似乎在回憶，“個子不是特別高，身材也算中等，可是那雙眼睛一看就能讓人記住，瞳眸又黑又大，說起話來忽閃忽閃的很有靈氣，長發及腰微卷，職業職業套裙……”
歐陽一聽心裏咯噔了下，打斷了他，“這個姑娘在是不是CK上班？”
小林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歐陽助理，你也太神了吧，剛才管總讓我開車跟著人家半天，我才知道她在CK上班，怎麽你這會兒就知道了，簡直是諸葛亮在世……”
這愣小子腦子有時候就一根筋，太複雜的推理似乎也不太適合他。
歐陽笑笑說，“你去忙吧。謝謝。”
進了辦公室，他打開電腦，開始輸入CK公司的全稱，同時在腦海裏搜索與之相當的一切人脈資源，一個上午過去，他不停地打電話，接電話，十一點半，他準時拿上一疊資料走向總裁辦公室。
管弦一看到他，眼眸明顯一亮，“怎麽樣？”
歐陽坐在他對麵的椅子，把資料遞過去。
“CK總體運行情況穩定，這些年的合作案中也沒有投訴現象……”
管弦鬆了口氣。
“可是……”歐陽欲言又止。他已經知道老板為什麽這麽急著接觸CK，因為那裏有他迫切想見的人，可是，又有點擔心他為了心中的執念，做出倉促的選擇……
管弦抬起眸示意他往下講。
“據私下關係了解，CK公司的老總林婉如這個人比較複雜，外界一起盛傳她和高院的那位頂尖人物有瓜葛，那麽這些所謂的投訴和評價是不是可靠，似乎也不足為信。”
管弦想了想說，“合作案可以著手找人去談。至於林婉如，背後的了解繼續深入，作兩手打算。”
“好的，我聯係下業務部。”
歐陽知道他有了應對的準備之後，心裏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