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傲寒血染疆場
莫離看林昔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甚是可愛，她一向都是沉穩淡定的，情緒一向都掩飾得很好，如果她願意生氣，那代表她信任他。
於是，他跟隨自己靈魂深處的意願，抱著她一隻腳，輕輕蹭了蹭，臉上滿是討好的表情。
不過就是這樣無聲的撒嬌，卻讓林昔臉上憤怒的表情維持不下去了，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打開五指，示意莫離拉著她的手起來。
莫離握住她的手，在上麵輕輕一吻，才一臉笑意地起身。他帶著一臉幸福的笑意給林昔整理衣服，動作熟練。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地上太涼，我這就去為你熬一碗薑湯。”輕輕摩擦著林昔的臉，他低著頭問道，他還記得她的身體一直不好。
林昔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二人在下人一樣的眼光中洗漱，用餐。
見林昔要走，莫離迅速拉住她的手，期期艾艾地道：“搬過來住吧？我就要去西裏，這裏還缺女主人。”
女主人，這是求婚的節奏嗎？林昔才不允許這麽不正式的求婚出現，於是她傲嬌地道：“留給你的王妃吧！”
“你就是我的王妃。”他把她的手放在他左胸心髒的位置深情地道，那黑眸裏，都是虔誠。
林昔有些受不住他這樣的眼神，於是，就輕輕地點了下頭。
“哇哦！”莫離突然興奮地抱著林昔，在院子裏轉了幾個圈，還伴隨著怪叫……
林昔隻得撫額，遮住了臉上的尷尬。她怎麽也沒想到，三十幾歲，曆經戰場洗禮的人，竟然還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喜悅！
很多下人都來圍觀，都道恭喜王爺和王妃！
最後，莫離說他馬上要去西裏，問林昔是留在王府還是一起去，林昔本來就想要去大蕭看林南，就道一起去吧。
莫離更是歡喜，帶著愉快的心情收拾好行李，林昔帶著莫凝和鬼影隨莫離一起出發了。
自從十三年前的分離，他們再也沒有如此和諧過。
莫離放棄騎馬，到馬車裏陪林昔說話，說林昔出的《雲遊記》，還說以前林昔寫的策劃，盛讚了林昔的眼光。
林昔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愧，畢竟，那些想法都不是她的，不過是總結了前人的思想，再加工了而已。
真正屬於她原創的東西，也就隻有這本《雲遊記》，是她親身體驗，一字一句寫出來的。
而兩人雖然和好，感情似乎也比以前更濃了，卻都回避和親那段往事，所有的話題，隻要到她回京就終止。
莫離不去解釋那段時間他做了什麽，林昔不去描述她曾經有多痛苦。
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莫離突然收到來自西裏的密信：傲寒戰死。
這天，正歇在驛站裏，他一個人在驛站的回廊上站了很久，不知道該怎樣把這個噩耗告訴林昔。
傲寒此人，是將星轉世。她的存在，曾代表著林昔最輝煌的時代。
她也代表著林昔的力量。她更是一個轉折點，是女性終於站在戰場上的起點。
她戰功赫赫，卻沒有任何私心雜念。
她是七台山的代表，也是武林的代表。
她的存在，代表著江湖和朝堂，在麵對外敵入侵時，都是在同一戰線上的。
她也是，林昔最在意的人。
“吱呀！”門突然從裏麵打開，莫離見到林昔詢問的臉，才回過神，原來已經不知不覺走到房間門口。
“怎麽不進來？”
莫離臉上的表情凝重，看向臉帶疑惑的林昔，終於下定了決心，必須要第一時間告訴她。不管生死，她一定想第一個知道。
“進去吧，我有話對你說。”
狐疑地看著莫離的臉，林昔哦了一聲就轉身進屋了。
“惜言，聽了這個消息，你可一定要挺住！”莫離扶著林昔做下，這才坐到她的對麵道。
“說吧！”林昔自以為經曆過大風大浪，再沒有什麽打擊是承受不住的，就坦然地道。
然而，她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得來這樣的消息，“傲寒戰死！”
她看著莫離的嘴唇開合，說出了四個字，卻怎麽也不願意相信，仿佛是聽不懂，理解不了。
然而，眼淚還是先於感覺，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她隻覺得大腦在那一瞬間‘轟’的一下像是炸開了一般，然後是劇烈的疼痛，心髒也像是被重擊，痛得不可自抑。
莫離看林昔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手緊緊捂住胸口，不住地顫抖，人也搖搖欲墜……他趕快將她擁入懷裏。
一手從她背後注入一股溫和的內力，助她經脈流通。
林昔隻覺自己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然後，後背擁入一股溫暖的力量，全身的疼痛緩解，心髒也沒那麽痛了，但是，一股發自內心的，沉沉的痛感卻一直存在。
她呆呆地靠在莫離的懷裏，嘴角掛上了一絲苦笑。
人固有一死，傲寒是戰死沙場，也算是重於泰山了。但是，她的心為什麽這麽痛！
“戰士都有一死，古詩不是有吟‘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麽？所以，如果走上戰場，必然會有這麽一天的。”莫離安慰道，他是三軍統帥，見過的英魂不計其數，對於生死，比景惜言更看得開。
“‘古來征戰幾人回’，那為何還要征戰？”林昔輕輕地問道，語氣輕到幾乎聽不見。
莫離聽到了，但卻答不出話，這場戰爭是必然，但卻也是他一怒之下挑起的。聽到林昔這樣問，卻仿佛是在對他的指責。
林昔哭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看燭光閃爍，眼裏滿是悲戚，腦裏，卻像放電影一般閃過有關傲寒的記憶。
記得第一次，傲寒出現在她麵前，她被嚇跑了。再後來，傲寒到她宮裏報到，她卻不信任她，直到，她懷孕了，傲寒機智地發現了夏晨燁給的人參湯有問題……宮外產子，一直都是傲寒一直相護，戰場，傲寒勇猛，機智，卻一直都忠於她……
那些相伴的日子曆曆在目，那些記憶還那麽鮮活，為什麽，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了。
想著想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惜言，不哭了，傲寒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為她如此難過的，她那麽愛你，必然舍不得你為她難過，如果她知道你這樣，會內疚的！”莫離像哄孩子一樣哄她，但又知道，林昔七竅玲瓏心，什麽道理都明白，她是真的難過，安慰，也是贅言。
林昔也不去西裏了，隻留在驛站等傲寒的靈柩，莫離軍務在身，不得不趕往西裏，兩人也從此分離。
白桑羽帶著傲寒的幾個直屬手下，護送傲寒的靈柩回七台山。
林昔在半路與他們會合，一起前往七台山。
天池老人早就算到有此一劫，已經布置好靈堂等待。
林昔見到須發皆白，卻容顏如玉的天池老人，愧疚地躬身行禮：“是我沒保護好她！”
白桑羽默默地看著林昔，卻不說話。
命運早就注定，若是林昔決意離開軍營，那傲寒的命就不保。三年前，天池老人算到傲寒有此一劫，才預言戰事將起，務必將林昔迎回來。
其實他那時候是有私心的，隻有林昔才鎮得住傲寒的命，也就是，如果三年前林昔回來，繼續做軍師，那麽傲寒今日之劫可過。
“惜言不必自責，一切都是命。”天池老人扶起林昔道，他是知天命的人了，生死之事，早就看開。
林昔沉默了，她再也不想和他討論宿命的問題了，十三年前，他一句這是命，就讓她去和親了。
十三年後，他一句這是命，就解釋了自己徒弟的死。
這樣看得開的人，早就不是她這樣的凡人。而她此刻最討厭這種人，看似慈悲，卻早就摒棄了人間的悲喜。
傲寒的葬禮其實挺簡單的，找了隔壁山頭的僧人來做法事，然後師弟師妹們來磕頭。
傲寒在五年前生了個女兒，取名白憶。那小女孩兒粉嫩嫩的，她似乎也知道娘親不在了，一開始就一個勁兒地哭，林昔將她抱在懷裏，她才安分了些。
“倒可憐這孩子，才五歲，就沒了娘親。”天池老人輕輕撫摸著白憶的頭歎息道。
林昔也感同身受，她小時候就離開了母親，跟隨父親生活，她的兒子南兒也因為她各種俗事纏身，沒在身邊長大。“要不，我把她帶在身邊吧，我現在也沒事了。”
天池老人搖了搖頭道，“今後桑羽會留在山上，他也還有這麽多師弟師妹，能照顧的。”他沒有點出的是，林昔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你若是有時間，倒是可以經常來看看的。”
“也好。”回答這句也好的時候，林昔心裏充滿了苦澀。
傲寒是她最親密的朋友，傲寒的孩子，她也想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想把白憶帶在身邊，可是，白憶還有父親，有師公，有那麽多師叔……也真的輪不到她來照顧。
傲寒的葬禮完了，林昔不想留在這片傷心地，她欠這裏太多。
就要離開時，天池老人道：“去看看雲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