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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不過是嫁人

  景惜言醒來的時候,莫離和林南都守在身邊。


  這是她最重要的兩個人,還好沒死,如果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見莫離欲言又止,景惜言趕快用沙啞難聽的嗓音道:“什麽也別說。”別說對不起,別說你的無奈。


  我很怕知道,你曾經明知道我一個人撐不下,卻還袖手旁觀。


  我可以忍受所有人對我的背叛,卻惟獨你不能。


  苦澀地笑,明知道是事實,卻還是不想承認,不願麵對這現實,是我對你還抱有幻想嗎?


  在錦夏的利益麵前,莫離每一次都選擇忽略她的感受。


  莫離痛苦地看著床上瘦得不成人形的景惜言,心裏有內疚,悔恨,憤怒……


  他想過反抗,以自己之力抗衡,可是,最後都被他放棄了。


  他是錦夏的征北王,他是夏晨燁的哥哥,他擔負著守候這個王朝是使命。


  作為這個王朝的守護者,他又怎麽可能讓戰亂因自己而起?於是,他隻能放棄他微薄的愛情,選擇了逃避,讓夏晨燁來替他做決定。


  內心裏,他早已對和親這件事妥協,此刻,麵對景惜言,他深深地體會到,那種情緒,那些逃避,是背叛。


  無法直視她深情而痛苦的眼睛,他隻得低下頭去。


  “娘親,你終於醒了,南兒都已經守你好幾天了,叫你,你也不應,師父說娘親是生南兒的氣了。”林南並不知道景惜言和莫離之間奇怪的沉默氣氛,撒嬌著道。


  景惜言溫柔地撫摸著林南的頭,道:“娘親永遠也不會生南兒的氣,南兒是娘親最愛的人,娘親怎麽舍得生南兒的氣!”你是我最愛的人,怎麽舍得生你的氣。


  能再見到,已經很開心,她哪裏還敢強求。


  夏晨燁再來看景惜言時,景惜言已經沒有抵抗情緒,她對他溫和地笑,不瘟不火。卻仍然強硬地道,“我不願意和親!”


  “和親就代表著認輸,我的驕傲不允許我認輸,我努力訓練士兵,招攬人才,不是為了今天把自己送去和親,而換取短暫的和平!”景惜言不卑不亢,振振有詞地道。


  “蕭雲軒大軍壓境,如果送到西裏的不是你,必然又是一場惡戰!”夏晨燁說著後果,希望景惜言能夠看清大勢,同意和親。然而客觀上,他希望景惜言答應,主觀上,卻舍不得。他愛她,這是無法否定的事實,將自己最愛的女人推去和親,他的心裏,如刀攪。


  景惜言笑了起來,挑釁地道:“難道皇上戰怕了?”


  夏晨燁被堵得說不出話,他也是血性男兒,他也想親自上戰場,保護他的子民,不受外族欺辱。可是,他不能,他得為全局著想,得為整個錦夏著想,光有熱血,有驕傲,就能治理好一個國家嗎?


  作為皇帝,做不了那麽高尚的人,很多選擇,隻要做了,都是錯,可是又不得不做。


  “我不怕,但錦夏已經受不了戰亂了!惜兒,算我求你,再救錦夏一回!”夏晨燁放低姿態請求道。


  景惜言卻不再說話,夏晨燁主意已定,和親的隊伍甚至都已經在路上了,他自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而反觀她自己,身在病床上,無力反抗。


  如果他不征求她的意見,直接將她送上花轎,她也無力反抗。


  若不是看在她那些戰功上,他也許真的連征求她意見這一環都省略了,也不是不可以,封建王朝的皇帝都是可以一手遮天的。


  悲哀!


  用沉默送走了夏晨燁,天池老人卻來了。


  “惜言,我知道我說話你不喜歡,但是,現在確實已經不是再戰的時機,你懂軍事,也知政事,現在天災連連,適合休養生息,而不是戰爭。我知道以你的才華,去和親確實很委屈,但這是對錦夏最好的選擇。不要忘了,你來這裏的目的,是免錦夏於戰火,而不是興起戰火。”天池老人慢悠悠地說著大家都懂的道理,卻傷透了人心。


  “為什麽做什麽事情都要有目的呢?我是誤入這裏,卻要承擔這樣的責任?”景惜言質問道,最近心很亂,她很想做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任性而為,什麽都不顧,去他媽的使命責任,她隻是一介小女子!既不是人們傳說的妖嬈軍師,也不是什麽異世的救世主。


  她很希望,她隻是幸運一些,剛好有機會,到這個時空轉一圈,隻是來度假的,假期結束,她仍然能回去。


  那麽,旅途的風景再好,也不用留戀。


  可惜,她回不去。


  “和親,是勢在必行,再等,就來不及了。”天池老人道,他也看出了景惜言的不滿和絕望,他也不想逼迫這樣一個小女孩,但是,他的肩上,也同樣擔著錦夏的安全。


  作為超級不合作的新娘,景惜言是被押上馬車,重兵防護送去和親的。


  她最後,也沒等到莫離。


  而莫離則因為眼睜睜地看著景惜言去和親而痛苦地在京城的小酒館買醉。


  一身落魄藍衣,漂亮的發披散著,腰間長劍也帶著頹然之勢。


  他執一酒壺,已經喝得目色迷離。


  口裏痛苦地叫著“惜言”。


  他趴在油乎乎的桌子上,眼裏泛著水光,昏黃的燈光下,也沒人在意。


  外麵雷鳴電閃,暴雨傾盆而下,仿佛,上天也在為他的悲哀而哭泣。


  夏慕秋坐著輪椅,被侍衛慢慢地推進小酒館,身上華貴的衣飾與這小酒館格格不入。


  “以前大哥都是坐在宮裏的屋簷上喝酒的,現在怎麽會選在這麽偏的地方,讓小弟我好找!”夏慕秋抱怨道,他雙腿都廢了,行走相當不便,但這樣的深夜,這樣的暴雨,他還出來找莫離,可見兄弟情誼不一般。


  “……”莫離卻隻當沒看見他,拿著酒壺就朝雨裏去了……


  腳步虛浮,身軀搖晃,哪裏還是馳騁沙場的征北王,這般頹廢,隻為一個女人!

  然而卻不能指責,莫離在和親一事上,一直都抱消極態度,不抵抗,不支持,

  夏慕秋知道他們經曆過生死,愛得艱難,尤其是在錦夏如此不安寧的條件下,更是聚少離多,還不能公開……


  此刻,他很慶幸,沒有愛上一個如此出色的女子,也沒有遇上一個如此強大的情敵。


  看著莫離的長發已經被暴雨打濕,藍色的衣袍也不能幸免。


  就讓大雨衝刷,這落滿塵埃的心。


  見莫離走出包圍圈,淩陌才跑上去,為莫離撐上一把黑色的大傘,嘰嘰喳喳地道:“恩人,你終於出來了,再不出來,我都要闖皇宮了!”


  莫離卻揮開他的手,繼續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裏有淚,混著雨水留下。


  眼中大街往前走,雨幕裏,路燈的燈光根本照不了路,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踏得水花四濺。


  不辯方向,不問前路,隻是由著執念一路走去。


  淩陌就這樣在雨裏跟著莫離道了西城門,然後,莫離愣愣地盯著城門看。


  這夜深人靜的,隻有暴雨和雷鳴閃電,城門早已關了,守城門的士兵都躲在城樓裏。


  莫離突然朝著城門跪下去,失聲大喊起來:“啊——啊——啊——”


  “……”


  淩陌看出了莫離臉上的痛苦,那樣的聲嘶力竭,絕望的嘶吼,他雖不能理解,但聽到了絕望,情緒也被感染,心裏有些酸酸澀澀的情緒。


  他默默地為莫離撐傘,雖然,明知道,此刻,他也許更想暴露在雨中。


  他曾經一度懷疑過莫離的身份,被送進皇宮,如今又自由地出現在城中,還在小酒館買醉,又有那麽尊貴的朋友……


  對,就是尊貴,那張英俊的臉,還有華貴的衣飾,還有氣場,他出現,周圍帶那麽多暗衛……絕對是大人物,他還對莫離那麽關心,腿腳不便,也深夜出來尋找,但莫離卻不甩他,直接朝大雨中衝……


  難道,他是他養的……


  不不不,淩陌趕快搖頭,怎麽可以這樣詆毀偶像!


  他覺得愧疚,一開始懷疑莫離是被娘娘包養,現在,又以為是男寵……


  他是怎麽了?

  終於,莫離好像是累了,就隻是頹然地低著頭,眼裏卻是空的。


  景惜言和親,走的就是北門,那時候,她是那麽希望,莫離能夠,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突然從天而降,來個搶親什麽的。


  不過,她一路眼睜睜地看著,出了京城,往西北一路而去,都平安無事,莫說搶親,劫財的人都沒有。


  最後,淩陌將累了的莫離帶回客棧,扒了衣服丟在浴桶裏隨便泡一下就丟到床上。


  俯下身子給他蓋被子的時候,卻被莫離緊緊抱住,淩陌僵著身子,想要推開,就聽到他喃喃地道:“惜言,對不起……”


  惜言?淩陌被這個名字鎮住了。


  名聞天下的妖嬈軍師景惜言,而眼前人的身份,則不言而喻。


  景惜言之前被夏晨燁休了,許她自由嫁娶。天下人都以為,是方便如今的和親。


  但看眼前痛苦的男人,也許,另有隱情。


  是夜,景惜言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看她,就睜開了眼。


  “莫凝?”看到眼前夜行衣打扮的莫凝,景惜言不禁驚呼出聲。


  “別說話。”莫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地靠近景惜言,道:“我知道大人不想和親,我帶大人走。”


  “不過是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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