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且行且珍惜
第四章 且行且珍惜
疼,疼,很疼——
為什麽,不是死了麽?為什麽會有痛覺?這不科學。
而且此時不是心疼,不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絕望和無助,是真真正正地身體疼,不可忍受,仿若地獄。胸悶,肺好似要炸了。還有四肢,好似灌了鉛一般的疼。
覺得喘不過氣來,林昔努力地張開嘴巴,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根據自己的醫學知識,這是溺水的後果。
呼——呼——努力地呼出肺裏的濁氣,終於舒服點了,雖然還是疼,但尚可忍受。身上也有些力氣了,緩慢地睜開還很重的眼睛。
然後,林昔呆了。
她用因缺氧頭疼,暈乎乎的思考著看見的一切,而這是完全陌生的房間,卻很熟悉的擺設,古色古香,低調奢華。這些,電視裏看過很多,她曾狂愛古代的一切。
林昔已經死了,灰飛煙滅,那麽,現在躺在這裏的是誰?而“我”,林昔的意識為什麽還在?
作為學醫的,她不信神佛,不信輪回,不信靈魂之說,是古板的唯物主義者。
“惜貴妃醒了,快去稟告皇上。”焦急而欣喜的低沉男音,而林昔則顧不上這些。
惜貴妃?皇上?陌生而又熟悉的環境?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一定要冷靜冷靜,最差的結果也就是死,而她,是死過的人了,或者說,她已經是個死人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又有什麽可失去的。
大腦飛速運轉,再結合眼前看見的一切,林昔得出的結論是,她林昔重生了!
這是多麽具有代表性偶然性藝術性各種性的客觀存在的事實啊!她林昔終於活著,來不及理清為什麽還活著,就被眼前的的人驚呆了。
修長的身材襯得一身藍衣無比飄逸,輪廓清晰的臉正隱忍著不露出狂喜的表情,看上去特別具有美感和喜感,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那一頭傾瀉而下的青絲,黑亮,如瀑。
呆呆地看著這個一睜眼就看見的男人,林昔勉力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皇上駕到!”有些尖細的聲音喊道,嚇了林昔一跳,向後縮了縮身體,臉上還凝著將笑未笑的表情,煞是滑稽,卻無人敢笑。
“惜兒,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我就說你怎麽可以就這麽丟下燁哥哥不管呢?”一個氣勢很足,一臉欣喜神情的男人握著林昔的手道。
手被人熱烈地握著,林昔下意識地想收回來,卻隻是動了動。眼神不著意地看著眼前身著明黃色錦衣的英俊男子,心裏暗想此人就是皇上?他為什麽自稱我而不是朕?還有什麽燁哥哥?什麽都不懂,怕說出一句錯話,她隻得一句話也不說。
“惜兒,你說句話啊?你怎麽了?”皇上很緊張,甚至有些手忙腳亂了,“太醫,快,來給惜兒看看,她為什麽不說話?”
太醫仔細把脈,還時不時地抬頭疑惑地看林昔,嘴裏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話,然後恭敬地回話:“娘娘脈象正常,身體也正常,應已無大礙,吃些溫熱的藥祛濕壓驚即可。”
“真的?”皇上驚喜,剛剛的藍衣男子也放下了高懸的心,林昔則茫然地看著這一切,思考著發生了什麽事?還有這個身體的身份。
“惜兒,你終於沒事了,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了。我已經把推你下水的宮女給下到大牢了,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說著伸手摸了摸林昔的額頭,神情憐愛,卻讓林昔渾身不舒服,將頭往後靠了靠。“怎麽了?惜兒?你怎麽想要躲著我?”從剛才的握手到現在林昔的表現,這個帝王已經發現了他的妃子的異樣了。
心裏驚駭,這個人是精明還是真的很在乎“惜貴妃”?這個人,不管怎麽樣,對林昔都不會是好事,太被在意就很容易讓她這個假的惜貴妃露陷。
“皇上,惜貴妃受了驚,應該多多休息,不宜過多勞累。”太醫看著不言不語的惜貴妃心裏也發毛。明明已經心跳停止了的人,竟然突然就醒了過來,而且,這一屋子的人都沒有去深究,他們不是不覺得奇怪,而是不敢去思考,那個高高在上的站在權力的巔峰上的男人太寵這個女人了,他也太期待這個女人活著了。這是癲狂的迷戀,無藥可救,無人可解。
“也是,惜兒,你該好好休息,養好身體,燁哥哥晚些再來看你。”
看了藍衣人一眼,林昔仍然不做聲。沒辦法,她雖然看過電視,但是還是不懂古代的禮儀規矩和說話的方式,若是露陷了也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倒是不言不錯。
眨了眨已經很累的眼睛,林昔淡然地看著還不離開的太醫。
“娘娘可還有哪裏不舒服?請說了臣一並開藥調理。”
林昔還是不說話,開玩笑,我哪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萬一失言,丟的可就是小命了,她可不想死,剛剛死過一次的人是很惜命的。
“景丞相聽說娘娘掉進荷花池裏,心急得不得了,讓臣來照看娘娘。”太醫又說著一句透露無數信息的話。
“你已看過,我已無事,隻是身體有些虛弱。”林昔開口了,不管景大人是誰,但能為這個身體心急得不得了的人應該對她很重要,說這句話也好讓對方安心,而這句話本身也沒什麽。
身處深宮,必須處處小心才是。即使從不同的時空來,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娘娘的表現可不像無事的?剛才娘娘那樣冷淡地對待皇上,臣可是捏了一把冷汗的。”關心的話語,林昔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隻想打發掉他然後好好休息,她此刻覺得很累,看來這副身體很弱。
“我真的無事,大概真如你所說受驚過度了。”
“那娘娘好生休息,臣這就去為娘娘煎藥。”太醫退了出去,林昔望著頭頂繁複的床帳發呆。
重生不易,且行且珍惜。
猶是春閨夢裏人
林昔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仿若回到的前生。
父親慈愛地為她做飯,父親和自己買菜時的幸福笑顏,父親看見自己受委屈時的心疼……父親……眼角有淚溢出。
父親,我已經可以縱情地哭了,可是,你在哪裏?
然後是母親擔憂的聲音,你究竟想找個什麽樣的啊?這麽大的姑娘了還不交男朋友不結婚……喋喋不休,此刻卻是。
你個賤人,勾引人家老公——謾罵,尖銳的女聲,林昔掙紮著醒來。
還有……
還有一直纏繞的夢裏出現的那個男人,那個說我愛你的和李少陽長著同一張臉的男人……
他說,你為什麽要走?
“娘娘,您怎麽了?做噩夢了嗎?”身邊是宮女焦急的聲音。睜著眼睛,無神地盯著床頂蚊帳的複雜花紋看。那些異時空的人,你可安好?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過。
“詩雨,娘娘怎麽了?”又是那個男聲,林昔記得,這是她到這個世界聽見的第一個聲音,印象深刻。
“莫侍衛,娘娘醒了,卻一直在流淚。”
“你想法安慰你們娘娘,你可是你們娘娘手下最聰明的人了。”
“可是,娘娘以前從來沒這樣過,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你知道,我們娘娘一向什麽事都看得開,根本不需要做奴婢的安慰。”
“是,你們娘娘最讓人省心。但是我們不能就讓娘娘這樣一直哭,對身體不好,明天皇上知道娘娘這般,怪罪下來,你我都擔不了。”
聽著兩人的一問一答,林昔有些不習慣,她以前獨自居住,周圍寂靜得掉跟針都聽得見,更何況人聲。
林昔從來信奉流血不流淚,然而此時此刻,發生得太多,她自己都控製不了來自內心深處的淚意。
“我把什麽都忘了,包括我是誰?”終於止住了淚,林昔這才淡淡地說,她考慮過了,能半夜守在這裏的,大概也是這個身體以前的心腹了。
“什麽?娘娘您失憶了?”詩雨驚叫起來,那男子也沉默了。
“我不知道,醒來就這樣了,什麽都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很困惑,但是我想啊想,還是想不到我是誰!”所有重生占了人家身體的人都會說自己失憶了,不然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對這個身體一無所知,對這個時代一無所知,林昔不想說謊,卻不得不說。
“娘娘,您別急,會想起來的,不然詩雨就把過去的事說給娘娘聽好了。”
林昔心裏暗想,好孩子,真上道,不枉自這身體之前的主人疼你。
“嗯,好,那你現在就給我說說吧,反正現在睡不著了。”做好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林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等待著這個不凡身份的不凡往事。
“那我們就先從您是誰說起吧,”果然是最聰明的丫頭,知道重點在哪兒,林昔微笑著聽,“您的閨名叫景惜言,珍惜的惜,言語的言,聽老爺當時說是要您謹言慎行的意思。”
景惜言,那那個景丞相是她的什麽人?
“您的父親叫景複生,是我們錦夏王朝的丞相哦,您十五歲進宮,十八歲被封為惜貴妃,您與皇上的感情一直很好。”錦夏王朝?這是什麽概念?景複生丞相?高官之女,和皇上感情很好?那得有多好?頭疼,這後宮的事可比人的血管神經還麻煩。
林昔有很多問題要問,卻又不敢開口,她怕隔牆有耳,記得小時候看武俠的時候那些大俠什麽的都喜歡聽牆腳,額不是,是耳朵都很好。那樣要是有人聽見了她條理清晰的問話必然會懷疑的,比較這副身體似乎好像隻是溺水而已。(這你就不知道了,她不止溺水,心跳還停了,不,她已經死了)
“娘娘,您怎麽不說話了?您是不是累了?”
“沒有,你繼續說。”聽見那個叫詩雨的宮女問話,林昔趕快將遠去了的思緒拉回來。
“娘娘,您還記得那個推你下去的宮女嗎?”
“不記得,怎麽了?”
“她,自殺了。”詩雨低著頭說,眼裏有不忍。不,深宮裏的孩子怎麽會有不忍呢?她應該已經見慣了死亡才對。
“我覺得她不會害娘娘的,還記得有一次她受罰還是娘娘救了她,而且她說過她很喜歡娘娘的,她怎麽會推娘娘下水呢?宮裏的人都知道娘娘怕水的?”
額,我是怕水,但是這景惜言怎麽也怕水啊?
“我和皇上說話的時候都是怎麽自稱的?還有我不可能叫皇上燁哥哥吧?”搞清這個明天就可以說話了。
“您在正式場合或者有其他妃嬪的時候都自稱臣妾,稱皇上為皇上,私底下就自稱我或者惜兒,叫皇上燁哥哥。”嗯,小丫頭記性不錯,這古代的貼身丫頭都挺靠譜的。
“詩雨,我困了,睡了,我失憶的事可不許說出去。”
“詩雨明白。”
安眠,畢竟這景惜言是得皇上寵愛的,那麽暫時她林昔是安全的。
晨,林昔醒來之後神清氣爽,這古代的氣候就是好,養病都這麽容易,和現代真是不可比。
在床上伸展了四肢之後就忍不住跳下床了,爬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的那張臉,林昔就驚呆了。
林昔前世的時候長得也就是端正了點,加上文化修養,周圍的朋友也就不吝叫了個冷美人的稱號。然而麵對鏡子裏的這張臉,她才知道什麽是美人。
冰肌玉骨,這是林昔腦裏的第一反應,然而,在前世的時候,她覺得冰肌玉骨就是美人的最高境界了。在她那個時代的影視女神,在她心裏也隻得到冰清玉潔四個字。
捋了捋對於現代人來說過長的頭發,林昔覺得自己賺翻了,就是天天攬鏡自照她都可以愉快地度過此生了。
“娘娘,詩雨來給您梳洗。”看著端了熱水進來的俏皮宮女,林昔很想說我自己來就好,但是忍住了,哪個娘娘是自己梳洗的啊?
“娘娘,徐太醫求見?”小宮女來報。
真早,但是林昔不知道徐太醫是誰啊,轉頭用眼神詢問詩雨。
“徐太醫就是昨天給娘娘把脈的那位,他是大人的好友。”詩雨果然聰明,知道她要問什麽。
“那就有請吧。”林昔神秘莫測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