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意料之外的營救者
艾莉莎看著自己背上白色的羽翼，有點兒欲哭無淚。僅僅靠著這一隻羽翼，她是絕對沒有辦法離開這裏的，地獄之門已經關上，她對其中的一切也沒有任何興趣。
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能夠找到自己，回到自己身上。可是即便是那樣，這一切就可以結束了嗎？
“艾莉莎！”頭頂突然傳來的聲音，艾莉莎仔細分辨了一下。並不是萊徹，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失望，畢竟……畢竟他剛剛還在為自己說話不是嗎？
就算他就在上麵又如何？這深淵他根本就下不來。在嘉麗爾做出選擇的時候，他應該就已經放棄了吧？唯一還記得他的人，隻有克林特了。
“克林特？你在哪兒？”在地獄之門關上之後，艾莉莎和嘉麗爾之間的關聯就已經斬斷了，如今她看不到任何東西。但克林特的聲音很近，就在自己身邊吧。
“你怎麽？”克林特應該是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狀態。艾莉莎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需要說的東西太多了。好在……克林特並不來自於她的過去，他應該會無條件相信自己所說的一切吧。
真好。不辜負自己對他的喜歡。
“說來話長。不過，謝謝你願意來，謝謝你還記得我。”艾莉莎說得很小聲。
“我知道事情很複雜。早在我決定要收養希德科爾的時候，就該意識到這一切並不簡單了。如果當初沒有遇見馬蒂爾達，或許，我今天還隻是一個普通的吸血鬼獵人而已。”克林特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他手心燃起的火焰讓艾莉莎看清了他的臉。那雙藍色的眼睛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如此澄澈。
“但我們都知道沒有什麽如果。我需要假設的東西可比你複雜多了克林特，我的命運好像一開始就已經被注定了一樣，從來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克林特的眼光一直落在她身後的翅膀上，那隻白色的翅膀。都到了最後，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回從前的自己，而萊徹，早就痛心於自己白白花費了三百年的時候等這一場錯誤了吧？
“你來的時候，見到萊徹了嗎？”猶豫著，艾莉莎還是問了出來。
“沒有。穿過黑暗森林的時候，我一般都比較專心，如果他沒有發出什麽動靜的話，我是不會注意到他的。”
那就是已經離開了吧。艾莉莎歎了口氣。“希德科爾……就是路西法，恐怕你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吧？所以害死你父母的，並不隻是梅笙。梅笙也隻是為了追蹤他而已。抱歉克林特，你大概沒有辦法替你的父母報仇了。但我相信他們那麽善良的人，靈魂應該有很好的歸宿。”艾莉莎都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勸慰。她真的不想克林特再卷入這一切，她希望克林特可以離開這裏，遠遠的，去到任何地方，娶妻生子，平凡地過完這一生。
“我先帶你上去吧。”克林特並沒有說其他的，他是一個固執的人，看起來很好欺負的老好人，固執起來卻十分要命。
克林特竟然能夠握住她的手，艾莉莎十分訝然。不過鑒於他是 惡魔狩獵者，會法術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們離開了深淵，穿過森林，走出結界，來到了木屋門口。
木屋還是原來的樣子，溫暖溫馨。可是艾莉莎從克林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失落。
“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失去希德科爾吧？”明知是在傷口上撒鹽，艾莉莎還是說出口了。馬蒂爾達當初的決定，完全改寫了克林特的人生。如今，她可以和阿蘭索在一起抵擋孤獨的歲月，而克林特，卻連希德科爾都失去，還要抱著自己的仇恨繼續活下去。
艾莉莎都覺得心疼。
“你知道，你可以讓萊徹把馬蒂爾達的記憶還回去，她就會想起你了。”
“有什麽用呢？”克林特搖了搖頭。“當初是她自己決定忘記，決定離開我，從來沒有理會過我的感受，哪怕她願意說一個字，我都會對希德科爾的身份有所警惕，不會把他留在身邊，不會獨自帶著愧疚生活。大概，愛得更深的還是我，因為我甚至想過自己可以原諒她，原諒這一切。她沒有給我機會。”
艾莉莎突然想起，馬蒂爾達第一次出現在克林特麵前時，她並沒有見到那個畫麵，但她記得克林特眼中的火焰，那種經年之後再相見的喜悅早就衝淡了所有的怨恨。可是，馬蒂爾達卻用遺忘結束了這一切。
她不想麵對自己犯下的錯誤，隻想躲避。於是她找到萊徹，讓他消除和克林特相關的記憶，徹徹底底忘記這一切，好讓自己可以問心無愧地活著。把所有的痛都丟給克林特一個人。
或許真如克林特所說，她愛得不深吧。她不過是一個因為殺害自己的弟弟而逃出領地的公主，麵臨追殺漂浮不定。遇見克林特隻算是一個意外，她並不打算讓一個人類主導自己的生命。當她發現自己犯了錯誤，就明白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讓她可以放下克林特，放下這一切，再也不用回頭。
而萊徹居然幫了她。這一點讓艾莉莎覺得很失望。
“如果你覺得我對她還有感情的話，算了吧。”克林特的語氣讓艾莉莎想到阿蘭索，當初問到薩菲娜的時候，他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回答的。
如果對方根本就沒有你付出得多，還一味地想要退縮，為什麽會值得你愛呢？
她不由得擔心起來，害怕馬蒂爾達和阿蘭索會是同樣的結果。害怕阿蘭索會再一次受到傷害。他好不容易才挨過三百年的詛咒，所有的努力，不應該就這麽白費。
“其實她能和同類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畢竟，他們可以再同一個角度看世間萬物。她不需要再擔心我不願意接受初擁，不願意接受永恒的黑暗。事實上，我真的覺得永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我現在就已經覺得無聊了啊。”克林特打開了木門，走進去，梅子酒還擺在桌子上，他拿出杯子，倒了兩杯擺上，並沒有讓艾莉莎喝，不過艾莉莎自覺地準備去拿起來，然後發現自己的手指穿過了玻璃杯。
“我都忘了。”她悲涼地看了自己一眼。“我可能還要求你幫一個忙。”
“可我並不想幫任何人的忙了。我很累了，艾莉莎。”雖然嘴上這麽說著，克林特已經起身走到角落裏，拿起了自己的弓箭。希德科爾還說過那是很落伍的武器來著。如果他已經不再會嘲笑自己了。
“說吧，你要幫什麽忙？”克林特坐下來，把艾莉莎的那杯梅子酒喝掉，開始認認真真地擦拭起自己的武器來。
艾莉莎頓了頓才開口，“我需要你把我挖出來，所以武器大概並不需要。”
克林特錯愕地看了她一眼，表示自己並沒有明白。
“路上我會跟你解釋的，現在你和我走就是了。”艾莉莎心急如焚。因為她剛剛才意識到，被路西法帶入地獄的並不是什麽墮天使，不過是一個擁有墮天使靈格的人類。在人間她可以以人類的方式活得很好，但是一旦到了地獄，人類的身份很快就會暴露，那麽……嘉麗爾必然又會開始惦記她的身體。
好不容易把克林特扯了出來，後者還一心想要帶著自己的武器以防萬一，艾莉莎也隻能由著他去。走了兩步，艾莉莎的翅膀就被克林特扯住了，“我們兩個還需要用走路的方式嗎？”
艾莉莎才發現自己有的時候真的很容易忘記，克林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這個事實。短暫的暈眩之後，兩個人來到了城堡之外。天色有些昏暗，艾莉莎憑著記憶找到了十七年前的那個地方。開始指揮起克林特挖土。
“我可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如果被人發現了我的名聲可就毀了。”克林特拿著鐵鍬皺著眉頭，他皺眉的樣子真是像極了一種皺巴巴的小動物。
艾莉莎原本想說，得了吧克林特，你什麽時候還有名譽這種東西了。不過眼前可是求人的時候，艾莉莎隻能說，“你放心，大不了我們弄一個結界在這裏，還可以更安全。”
克林特一邊挖著土，一邊聽艾莉莎講著事情的來龍去脈。等玻璃棺最終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已經累得什麽都不想說了。
“這不就是你嗎？”克林特看著玻璃下的那張臉，“不過你的故事實在是太複雜了，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才行。”克林特走到了一邊休息，艾莉莎則在自己身邊蹲下來。十七年的時間，她忘記了自己，以一個普通人類的身份生活著，卻大概是她過得最開心的幾年，甚至比在路西法身邊當守護天使的時候還要開心。
就算可以回到身體裏，也沒有辦法回到天界了。如今她隻擁有一片羽翼，連飛翔的能力都失去了，或許她隻能在人間遊蕩到天荒地老了吧。
她揮了揮手，讓玻璃上的塵埃盡數散去。正在她要掀開蓋子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艾莉莎，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