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官聲音洪亮,沐雲瑤坐在一側,看到毒娘子臉上掩飾不住的燦爛笑容,不由得隨著揚起唇角:這一生,看到毒娘子找到自己的幸福,對她而言,最後一絲有關前世的遺憾算是補全了。
親事結束之後,沐雲瑤便隨著長公主和鉞王住回了宮中。
皇上和皇後整日裏往玉華宮跑,目的自然是為了看現在已經能夠側身翻過來的寧安念。小孩子已經四個月,整日裏流口水,一時不注意就會蹭到衣服上。這兩人卻是全然不在意,甚至有一次被尿在身上,還高興地笑出來,自稱得到了小孩子的童子尿,沾一沾喜氣。
沐雲瑤嘴上附和,心中卻是有些不忍:皇後一直在期盼著自己能夠再次有孕,然後將她失去的那個孩子迎接回來,可她卻明白,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了。
再一次送走了前來看孩子的帝後二人,沐雲瑤哄著寧安念睡覺。這幾個月,他幾乎隔兩天一個模樣,現在已經長了些肉,尤其是臉頰兩邊,胖乎乎軟綿綿的,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雖然和其他同齡的孩子相比,還是顯得很瘦弱,但比剛出生的時候已經好了許多。
孩子剛剛睡著,鉞王便走了進來:“念兒睡了?”
“嗯,皇上剛剛匆忙離開,好像說是前朝有什麽要緊事……”
鉞王點點頭,坐到搖籃的一側,沉吟片刻開口說道:“瑤兒,北疆那邊來信,請求簽訂議和書的同時,願意割讓和粵西接壤的三十裏土地,希望借此換回被俘的二王子赫連儲。”
沐雲瑤一愣,眉心頓時一皺:“皇上答應了?”
“是,皇上已經答應。”
“六兩……赫連逸之他沒有稱王嗎?”
“如今看來,他並沒有這個打算。”
沐雲瑤抿了抿唇,不由得沉默了下來,六兩已經整合圖和部落和周邊的幾個部族,還帶領著兵將攻入了北疆王城,完全有能力稱王獨占北疆的,可他為什麽放棄了?
鉞王握住沐雲瑤的手,眼中光芒漸漸變得深沉:“他許是有自己的打打算。”而這個打算,很可能和雲瑤相關。
沐雲瑤一直將這件事情放在了心間,北疆那邊的消息也時不時的傳過來,先是赫連儲回歸,圖和部落等推拒他登基稱北疆王,之後,北疆三大部落首領共同議政,輔佐北疆王治理朝局。
再之後,又有傳言說北疆王完全淪為傀儡,甚至回去之後被動了手腳,今後不可能有子嗣,身體也會一直虛弱下去。
大半年來,北疆多次求助於大瀝朝,進獻了將近一半的馬匹,終於平安度過最艱難的一段時間,各項政務也一點點的走上正軌。
各類消息源源不斷,可其中再也沒有了六兩的蹤跡,她讓人暗中打探過,隻打探到他在北疆步入正軌之後就失蹤了。
又是一年中秋,寧安念已經一歲半,他出生時先天不足,故此身體弱一些,走路也比平常孩子走得慢,但是說話卻格外的早,從一周歲的時候磕磕絆絆,到現在已經可以清晰的表達心中所想。
這一年多以來,他大部分時間住在皇宮,其餘要麽是在沁芳園,要麽就是在陵西行宮避暑。
中秋節這日,他用賭氣一個時辰為籌碼,終於讓鉞王和沐雲瑤答應帶他出宮玩耍。
看到鉞王懷中不停蹦蹦跳跳興奮的難以言表的寧安念,沐雲瑤不由的歎息一聲:“四爺,這孩子都要被你寵壞了。”
鉞王伸手扶著寧安念的後背,生怕他太過激動摔下去:“瑤兒,安念現在也長大了一些,出去玩一玩也沒什麽的。”
這一年半,寧安念時常的發燒生病,惹得沐雲瑤的心時刻懸著,這一個月好不容易沒什麽事情,他卻鬧著要出去,著實讓人頭疼。
看到自家娘親麵色不好,寧安念遲疑了片刻從鉞王身上滑下來,晃著走到沐雲瑤身邊,伸出軟軟的手臂攬住她的脖子,嘟起小嘴:“娘親,念兒親親。”
“好了,娘親不生氣了,出去之後要乖乖的,不許到處亂跑知道嗎?”
“嗯,好。”
如今,皇上賢德、吏政清明,百姓們安居樂業,中秋節也就準備的格外盛大一些。
出宮的時候,沐雲瑤見天氣有些涼了,便拿過自己做的小帽子給寧安念戴上,端量著他粉嫩的麵容,不由得笑彎了眼睛。
出了宮,寧安念就像是被放出籠子的小鳥,看什麽都覺得新奇萬分,看到街上賣的糖葫蘆更是邁不開腿。
沐雲瑤將他從鉞王懷中接過來:“我們在這裏等著,讓你爹爹去買。”
“念兒重,自己走。”寧安念拒絕了讓沐雲瑤抱他,直接站在她身側,轉頭的空檔忽然聽到一側有鑼鼓響聲,驚喜的歡呼一聲,拉著沐雲瑤就向前跑。
沐雲瑤一時間沒有防備,手指一鬆寧安念就跑了出去:“念兒……”
人群擁擠,寧安念還未來得及站穩就跌倒在地上,眼看著就要被踩傷,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彎腰將他抱了起來。
沐雲瑤跑過來,愣愣的看著抱著寧安念的人:“六兩……”
六兩抬眸,眼神中似乎有慌亂之色閃過:“主子。”
沐雲瑤看向他身上穿的衣服,心頭猛地一顫,眼眶微微的泛起陣陣潮意:“我聽說你大半年前就離開了北疆,之後就再無蹤跡,沒想到你……”難怪,難怪一直找不到他的蹤跡。
六兩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由得低下頭去:“屬下沒有失蹤,屬下一直跟在主子身邊。”
沐雲瑤喉嚨發哽:“你這是何必?”
他身上穿著的是暗影衛的服飾,胸口處還帶著花草文盤成的一字,顯示著他已經被選定接替衛一的位置。
六兩將寧安念放到沐雲瑤身邊:“能夠一直保護主子,是屬下最大的心願,還望主子成全。”
“你傻不傻,我已經選定了寧君鉞,此生再也不會更改,就算是你陪在我身邊一輩子,我也不會喜歡上你的。”沐雲瑤眼中帶淚,胸口堵得陣陣難受。
六兩唇邊帶起一抹淺笑:“沒事,我等主子下輩子,如果下輩子還沒有機會,那我就繼續等下去。主子曾經說過,不管我什麽時候回來,你的身邊,總會給我留一個位置,我一直記得的。”
“傻子……傻六兩……”她說留一個位置,是擔心他在北疆無法生活下去,可是他分明能夠成為北疆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何必再回來?
六兩眼中有笑意漾開,等他隱沒到人群中,暗自保護著沐雲瑤的時候,才輕輕地應了一聲:“哎!”
鉞王拿著糖葫蘆趕回來,一人一隻遞過去,眼神柔和而寵溺的望著眼前的母子兩人:“嚐一嚐,甜得很。”
寧安念蹦蹦跳跳的很是高興的模樣,沐雲瑤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將眼中的淚意壓了下去。
鉞王緊握住沐雲瑤的手,掌心相貼,溫度暖人心:“瑤兒,過完中秋節,我們就離開京都吧,先去南海瞧一瞧,可好?”
沐雲瑤咬了一口糖葫蘆含在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盈上心頭,半晌,她微微的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