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無助時的懷抱
我在擁擠的公交車上,袁瑞開車緊跟其旁。
“你下來。”他在電話裏命令我。
“我坐車一會兒就到了,你回家吧,不要管我。”
“你下來,我送你。車那麽擠,又慢。”
“我不下去,你快回家吧,別管我了。”我掛了電話,手機關機,放回包裏。
我身高不夠,公交上的手拉環又都被占了,我艱難地踮著腳拉著上方的杠子,低頭的目光一直隨著他的車。公交走哪,他走哪,公交停,他也靠過來慢慢停,任憑後麵的人將喇叭按得刺耳。從我的角度隻能看見開著的玻璃窗內副駕的座位,還有他的手,搭在上麵。
我曾坐在那裏任他牽著,車行在這個喧囂的城市,窗戶關上,車裏放著輕輕的音樂,和著他呼吸的聲音和時而低低的笑。
“傻丫頭。”他總是側過頭這樣叫我一聲,嘴角的笑紋深得好幸福。
“我很難過,袁瑞,我很難過,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公交車吵嚷,我第一次,這樣將痛苦和愛說出口。
車行到一段窄路,隻能單向單車,於是,我再也看不見他的車了。
報站說東直門到了的時候,我還在怔愣中,聽見回了神急忙隨著人流下了車。這才發現剛才急忙中忘了問豆豆具體在東直門哪裏,我從包裏翻電話,卻不見了電話的影子,還有,錢包沒了。
我找遍整個包,隻翻出個一角的硬幣,全身上下,再沒有一分錢,沒有卡,沒有電話,隻有鑰匙,一包紙巾,一口袋碎裂的玉。
我仰起頭,看著天空,笑了。
我慢慢走,在這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慢慢走。我不知道為什麽迎麵而來的人都在看我,因為我臉上越來越濕了嗎?
這世界為什麽要有這麽多的別人,我討厭。為什麽不能隻有我,袁瑞,我們的家人,所有與我們友好的善良的人。或者隻有袁瑞,他的妻子孩子,他們的家人,我的家人,所有友好善良的人,沒有我。
我走到一座大廈的側麵,終於不再有那麽多人。我把身體的重量都靠在牆壁上,慢慢滑下,蹲下,抱著很久的以前袁瑞買給我的那個包,終於,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哭的時候,那種聲音,任是誰,聽在旁人的耳裏都很悲傷,可旁人能體會的悲傷,卻遠不及哭的人心裏萬分之一。
“不要臉的狐狸精!小三!”
“她這種人活在世上就是禍害,拆散人家家庭!”
“賤貨!婊子!不要臉!你爸媽怎麽教育你的!”
為什麽,一切會走到今天。
媽媽,對不起。我從美國回來隻是想實現我的夢想,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會遇上那個男人,我不想的,我不想做第三者,我不能,不能……可我從什麽時候開始,錯了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讓袁瑞傷心了,我怎麽,怎麽就做了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怎麽會這樣……誰來救救我……救救我……
一雙手帶著溫暖而執意的力度將我扶起,黑框眼鏡後好看的眼裏透著讓人再也堅強不了的心疼。
“丫頭。”他啞啞的聲音也這麽叫我。
“嗚嗚嗚~”我一頭撲進他有些陌生的懷裏,找到依靠的時候,反而哭得更加委屈。
他不說話,也不像袁瑞那樣吻住我的淚,他的懷抱圈住我,鬆鬆留著空間,手在我背後像隔了一點點空氣一般,很輕,一下一下拍著。
我仿佛就那樣在他的懷裏哭了許久,也許意識中我覺得他能懂,能包容。我不知道最後他怎樣將我扶上車的,他給我係好安全帶,將外套蓋在我身上,開車前他皺著眉用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幫我拭了淚,然後我就睡著了。
醒時我身子在他懷裏震動著,大概他正將我抱向哪裏。我閉著眼不想醒過來,感覺到自己被輕輕放在床上,感覺到柔軟的被子被蓋在身上,感覺到他的呼吸在我臉不遠的地方待了很久,最後有溫軟的東西覆上我因為流過淚有些緊繃的臉頰,隻一瞬如閃電一般,那人就離去了。
仿佛,受驚嚇的是他。
我突然想起我不能就這麽睡過去,還有個女孩兒比我更需要安慰。
我從床上下來,在客廳找到小呂。
“你能送我回家嗎?”那時他正靠在沙發背上抽煙。
聽見我的聲音他急忙身子前仰將煙滅在煙灰缸內,轉過頭隻看我一眼,又移開了視線,簡單地說了句:“好。”
“你吃晚飯了嗎?”倆人走向車的時候他問我。
“還沒,先不吃了,我急著回家看豆豆回來沒。”
“你室友?”
“嗯。”
“她怎麽了?”他一邊關車門一邊問我。
“她……愛了不該愛的人。”
他不再說話。
這一路,他將車裏的音樂聲調得極大,似那帶著紅塵癡戀的聲音穿透了我們每個人的心。
“別問我的傷,別問我的痛,別問我的心中是否在流血。”
是不是這城市中,每個帶著笑臉的人,心裏都在唱著這一首歌。總有傷,總有痛,難為人知。幸福,在哪裏。從愛上你開始,還是……從愛上你結束。
“等一下,先別停,慢慢開過去好嗎?”家門口,一對相擁的情侶,豆豆在男人的懷裏,仿佛哭泣剛止。那男人的身影偉岸,黑色西裝筆挺,摟著豆豆的姿勢是帶著憐惜與嗬護的。
這些時間給他們吧。無論明天等著的將是什麽。
“今晚……能不能借你家住一下。”
“好。”他沒有多餘的話,將車從另一個方向開回了家。半路上停下吃了點東西,隻是我吃他看。在繁華的路口那個清冷的角落看見我的時候,他剛吃完飯出來。
那個晚上後來,小呂對我又恢複了最近形成的融洽舒適,一點點默契,一點點強迫的關心。
他洗完澡穿了件灰色緊身體恤出現在客廳的時候,我睜大了眼睛欣賞他的身材,眼裏毫不掩飾的讚歎,三十六歲的男人竟然微微紅了臉。
“丫頭,睡覺去。”從什麽時候起,他也這般叫我。
“我,我睡哪?”
“睡我床。”
“那,那你睡哪兒?”
“你想我睡哪兒?”彼時他挺著胸肌站在沙發前,高大的身軀遮住了屋頂的燈光。
“你,你睡你床,我睡那裏。”我用頭指指客房。
“不行,別廢話,上去睡。兩分鍾你再不上去,我抱你一塊兒上。”
他話音落後十五秒,我就把自己撂在了床上。
翌日早晨,我甚感不適,但因為擔心豆豆,而且還有重要的工作,我強忍著不讓小呂看出痕跡,坐他的車上班了。
車快行到公司,隻聽小呂罵了聲“我X”,方向盤急打,轉到路邊。
“怎麽了?”
“你問他!”小呂怒,我轉頭一看,後麵的車正向我們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