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夢語

  阿忠的麵色十分不悅,鴛鴦卻顧不得許多,反正她今日是惱了那宣王,雖然此人對她們又救命之恩,但是參與了讓小姐醉酒的遊戲,她在一旁看著,可是明白的很,一開始十五皇子是打算代酒,卻被他的眼神阻止了。


  阿忠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如果不能完成王爺的命令,回頭不知道要被王爺發配到哪裏執行最令人厭煩的任務呢!


  所以他還是耐著性子,表情雖然沒什麽變化,仍舊傲然地道:“姑娘此話未免太傷人,我與王爺曾出手相救,又何必去害你家小姐,再說,你家小姐有什麽值得我這個王爺親衛去害的?”


  鴛鴦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家王爺可是間接害了我家小姐醉酒,若不是他讚同十五皇子玩什麽勞什子投壺,我家小姐還安好呢!”


  阿忠自然知道,甚至都知道白小姐之所以兩次脫手,都是他家王爺搗鬼。隻是王爺心思一向難測,他也不願意去揣度,對於影衛來說,隻要執行就好,無需了解為什麽!

  如今王爺要自己調開唯一守在白木槿身邊的鴛鴦,他也要完美地完成任務,於是勸解道:“姑娘,不是在下執意如此,但是你家小姐醉酒十分難受,如果不及時喝下醒酒湯,怕是要受不住的!”


  鴛鴦再度回頭,看了一眼臉上已經燒紅的白木槿,心裏也跟著了火一樣難熬,仔細想了想,覺得阿忠說的也有道理,雖然那王爺參與了遊戲,但也應該不至於謀害她家小姐才是,阿忠看起來木木的,但武功高強,在這裏守著,應該沒有人敢害小姐。


  於是咬咬牙,凶巴巴地囑咐道:“你可仔細看好了,而且你隻能在門口守著,不許進去打擾小姐,也不許別人靠近,否則……”


  阿忠好奇地看著鴛鴦,等待她說出什麽威脅之語,卻聽鴛鴦梗著脖子,想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道:“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我會煩死你,詛咒你一輩子都討不著媳婦兒!”


  說完鴛鴦就提著裙子,飛奔而去,那少女輕盈的身影,讓阿忠注視了良久,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心道,這姑娘很有趣!


  鴛鴦離開之後,鳳九卿的身影就從拐角處出來,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阿忠,調侃道:“你竟然也會笑的嗎?”


  阿忠僵硬了嘴角的笑容,還沒說話,鳳九卿就閃身入了院子,然後極不守禮地從窗戶竄入,並且迅速落下窗,留阿忠僵硬在原地,莫名地摸了一下嘴角,發現自己還真是笑了!

  鳳九卿當了入室的賊,坐到了白木槿的床邊,看著她擰著秀眉,臉上嫣紅一片,看起來既脆弱,又倔強。


  這似乎是個永遠都不肯服軟的女子,她剛硬的像竹竿,似乎也不害怕折彎了自己。每一次見她,都讓自己覺得那又是個全新的人,她忽然詭計多端,忽然又淡定從容,忽然又冷漠無心,忽然又無所顧忌,忽然又倔強剛強。


  他就這樣看著她,卻逐漸陷落在自己都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奇怪情緒裏。就像今日,他明明知道她想要脫身離去,似乎又在耍什麽詭計,卻故意留下她,還打算讓她出醜。


  可是這女人偏偏那麽倔強,一副成竹在胸,無所畏懼的樣子,讓他不禁想撕下她所有的偽裝,看看這女人最真實的模樣。


  於是他明知她不善飲酒,還是逼著她喝醉了,六大杯酒下肚,還是他特意為她準備的酒,她如他所預料的一般醉倒。可是偏偏,她仍倔強如初,明明眼神都開始渙散,卻依然在最後關頭讓人將她帶離。


  不僅如此,她還在陸菲媛這個表姐走後才肯露出她的窘迫和痛苦,他一直在外麵看著,看她吐得昏天黑地,有一種類似心疼,類似後悔的情緒爬上心頭,讓他忍不住心驚。


  這個女人,似乎牽動了某些他原本不屑的情緒,讓他突然開始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甚至移不開。


  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麵頰,那柔嫩又溫熱的觸感,讓他有幾分依戀,忍不住一再摩挲。他知道自己很反常,卻不討厭這種反常,這個女人無意間闖進他的視線,引起他的注意,然後順理成章地占據了他的一部分心思,似乎沒什麽不好的!


  反正他總要成親,也許這是不錯的選擇!

  這個想法讓鳳九卿忽然驚住了,半晌都無法動彈,然後又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如果她經得起折騰,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站在他身側,與他並肩而行,那真的沒什麽不好的!


  他停在白木槿臉上的手,卻突然被打落,讓他以為白木槿醒來了,沒想到這女人仍舊閉著眼睛,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口中喃喃道:“走開,走開……你們都走開……迅哥兒,迅哥兒……”


  他皺皺眉頭,據他所知,似乎白木槿身邊沒有叫迅哥兒的人啊,這究竟是誰?難不成是她心裏藏著的某個男子?

  這樣的認知讓鳳九卿十分不悅,忍不住捏了一下白木槿的嫩臉,但又不敢使大力把她鬧醒。


  然而白木槿接著的話卻又讓他更加不解了,她顯得似乎很害怕,很驚恐,又帶著深深的痛苦:“我恨你,我恨你們……做鬼……做鬼也不放過你,畜生……畜生……”


  他突然有些明白,白木槿為何會露出那樣冷寒又疏離的氣息,她的內心深藏著恨意和痛苦,而且這段記憶應該十分黑暗,黑暗到她的內心也被黑暗所充斥。


  仇恨,寂寞,痛苦,像巨大的魔網將白木槿捆縛,她掙紮,她尖叫,卻無處可逃。於是化成一身利刺,像複仇的母豹子,躲在不起眼的草叢裏,用冷厲而凶狠的眼神,盯著自己的仇人,準備隨時撲出來,將那些傷害她的人撕成碎片。


  她在顫抖,緊緊地抱著自己,冷汗滾滾而落,口中喃喃地念著:“好痛……好痛……”


  他看到她最脆弱,最無助的一麵,卻完全不覺得高興,她經曆著最可怕的夢境,而那些應該不僅僅是夢境,而是她曾真實經曆過的一切,想到這裏,鳳九卿將她抱起來,摟在懷裏,緊緊的,像抱著一個無助的孩子。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抱著白木槿,希望借由自己的懷抱,驅散她的噩夢。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心疼這個丫頭,心疼她眼角不斷溢出的淚水,心疼她痛苦的呻吟,心疼她不知多麽恐懼的夢。


  白木槿仿佛安靜了下來,卻攀附著鳳九卿,卻哭的像個小孩,口中連連叫聲喚著:“娘親,娘親……你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別走……”


  那句話像一顆巨石投進了鳳九卿的心湖,引起滔天的巨浪,他似乎感同身受一般痛苦地低著她的額頭。


  她和他一樣,都那麽害怕被母親所拋棄,卻偏偏失去了最珍惜的守護。母親……他的記憶裏,那個女子,撒手人寰的時候,他甚至連哭的權力都沒有。


  這一刻,兩顆同樣受傷的靈魂,互相依偎,尋找著對方所剩無幾的溫暖,仿佛,痛苦兩個人分,便沒那麽痛苦,孤寂兩個人分,也就沒那麽孤寂。


  良久之後,阿忠在外麵發出了一聲信號,鳳九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白木槿,往她嘴裏塞了一顆白色的藥丸,又托著她的下巴,讓她咽下去。


  最後看了那昏睡的女子一眼,便悄無聲息,再度竄出房間,消失地無聲無息。鴛鴦回來的時候,見門依然像她離去的那樣緊閉著,阿忠也十分盡職地在門口守著,才感到滿意了。


  先讓喜鵲將醒酒湯端去給白木槿,才對阿忠道:“嗯……那個……謝謝你,剛剛我著急,說話有些難聽,你別放在心上!”


  阿忠知道她這算是道歉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腦袋,他盡忠職守的對象可不是鴛鴦,而是他家闖女子貴方的王爺!


  所以阿忠隻是含糊地搖了搖頭,然後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就轉身離開了。王爺都走了,他這個看門把風地也該功成身退了!

  鴛鴦有些莫名其妙,這個護衛也真是木訥,連句像樣的客氣話也不會說,看人走遠了,她才搖搖頭,十分可惜地想著,長得也算一表人才,武功又高,又是王爺的親衛,身份地位上可不低,偏偏就是個木頭!

  鴛鴦收回自己的眼睛,撇了撇嘴,才轉身進屋了,而此時白木槿竟然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而且臉色也恢複了正常,不像剛才那樣赤紅一片。


  鴛鴦十分驚訝地問道:“瑞嬤嬤的醒酒湯未免太神奇了吧?剛剛喂下就好了,看來我學到的東西還太少了!”


  喜鵲有些訝異地端著一碗藥,無辜地道:“鴛鴦姐,藥還沒喂呢,小姐自己醒來的!”


  鴛鴦這才覺得詫異起來,明明她離開的時候,小姐難受的不行,都已經昏睡過去了,額頭還直冒冷汗來著,怎麽這會兒竟像是沒事兒人似的?


  她擔心地看著白木槿,問道:“小姐,您有沒又感覺哪裏不舒服?頭還暈不暈,還想不想吐了?”


  白木槿搖搖頭,心裏也十分疑惑,她朦朧中似乎覺得有人抱著她,然後又給她喂了什麽東西,可是醒來的時候,隻見到喜鵲端著個藥碗從門外進來。


  也就是說,喜鵲進來之前,屋子裏是沒有人的。難道她做夢嗎?而且她昏迷之前,也記得自己酒醉得厲害,吐得翻江倒海,睡了一會兒竟然就完全無礙了,嘴裏的也沒有酸苦味兒,反而甜香甜香的,像吃了花蜜一樣。


  砸吧了一下嘴,似乎還在回味那人喂她吃下的東西,正是這個味道提醒她,她沒有做夢,一定有人給她喂東西,這東西就是使她完全清醒的緣由,而看鴛鴦和喜鵲的表情,她就知道,不是她倆,那究竟是誰呢?


  她皺了皺眉,卻沒有告訴兩個丫頭,以免讓她們跟著瞎操心,反正那人應該是沒什麽惡意才是。


  白木槿這樣想著也就不再去揣測,反而勸兩個丫頭道:“沒事兒了,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嗯……好戲該開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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