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追擊
進入夜晚，昌樂也漸漸安靜下來。
昌樂縣衙內，孔有德正在不停地踱步，思考著接下來的對戰策略。
與此同時，參與今天大戰的士兵們，也都早早地進入了夢鄉。
一番大戰下來，他們個個都是身心俱疲，雖然看似普通士兵不需要操心太多，但麵對四五倍的敵人，還都是強敵，是個人都會恐懼心理，精神壓力同樣大，戰鬥停下來，立馬就會感覺無比的疲倦。
現在有部分沒有參戰的預備隊，以及征發的青壯，在不停地忙碌著，處理戰後的事情。
邱文，楚中天等一批軍官，都忙著處理傷員，同時收斂陣亡將士們的遺體，
孔有德也剛從傷兵營回來，作為一軍主將，這種親自過問傷兵的事情，很能提升他在軍中的威望，同時增加軍隊的凝聚力，所以每次大戰後，他都會親力親為。
今天的戰鬥下來，全軍的傷亡一共是三千四百人，加上其餘幾個戰場的傷亡，加起來差不多是四千八百人，還在孔有德的接受範圍之內。
不過，這樣的傷亡，對於天策軍來說已經很高了，從拿下登州之後，還沒有哪一次戰鬥，打到這樣的傷亡，連超過五百人傷亡的戰鬥都不多。
在堅固城牆的防禦，還有足夠猛烈的火力，長期的準備下，依然被敵人殺傷這麽多士兵，足以說明關寧軍和邊軍，並不是浪得虛名，是有真實力的。
不過孔有德並沒有太難過，因為天策軍的傷亡雖然大，但明軍的傷亡更大。
目前統計戰果的工作還沒結束，但根據初步判斷，明軍的傷亡至少有一萬八人，具體有多少還不清，畢竟明軍是撤退而不是潰退，留下來的隻是屍體和重傷員，有些輕傷員還是能夠隨軍撤退的。
其他幾個方麵，雖然戰果還沒有統計出來，但也不會太差，打的最好的無疑是孤山和靈山，靈山不但擋住了攻擊，還成功的將四千明軍擊潰，殺傷敵軍超過兩千。
孤山方麵，直接反包圍了神機營，在圍攻昌樂的明軍撤退後，孔有德已經增掉了一千五百兵馬支援，不出意外，能夠將神機營殘部全部吃掉。
如果能夠順利拿下神機營，再加上周家村，壽光兩地的戰果，總的斬獲都快接近三萬人了。
以四千八百人傷亡的代價，消滅明軍近三萬人，絕對算得上一場巨大的勝利。
按照目前的局勢，明軍遭遇如此重大的失敗，短時間內應該無力再發動進攻了，也不會再主動剛正麵了，接下來他們很有可能改為圍困，這也是原本曆史上，平叛大軍所采取的策略，圍困登州接近半年，最後收複登州。
但對於孔有德來說，卻根本不擔心這些問題，他現在可不是隻有一座登州孤城，而是有兩個府為根基，還有新打下來的東江鎮，根本不擔心這些問題。
今天扛住了明軍全力進攻，天策軍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但問題是，一直這麽耗著也不是個事兒，雖然不至於被擊敗，但後續的發展必然會受到影響，但想要擊敗明軍，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說實話，如果明軍也學著天策軍固守，孔有德還真拿他們沒什麽辦法。
因為到目前為止，這場戰爭的主動權，依然掌控在明軍手裏，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徹底消滅他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首先就是兵力問題，明軍的兵力實在是太充裕了，不算防守青州城的其他城池的明軍，單單就這昌樂，壽光一線的明軍，就有九萬多人，雖然他們傷亡了接近三萬，但還有六萬多接近七萬人。
而天策軍這邊，除了臨朐和濟南的兵馬，去掉這次傷亡的兵馬，手裏頭也不過區區兩萬七八千人，明軍依舊有著足夠的兵力優勢。
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為重要的是，火藥不夠了。
雖然這一仗打起來很過癮，傷亡也不是很大，而且給予了明軍沉重的一擊，但這完全是拿火藥砸出來的勝利，這種戰鬥，對火藥的消耗量極大。
當初打萊州城的時候，就消耗了接近五萬斤火藥，餘量也不過兩萬斤，雖然也有部分繳獲自萊州和青州明軍的火藥，以及這一個月，兵工廠加班加點生產的三萬斤火藥，總量也不過六萬多不到七萬斤。
這一仗光昌樂這邊就消耗了接近三萬斤，照此推算，所有戰場加起來，消耗量在四萬五千到五萬斤左右。
也就是說，依照天策軍現在的火藥存量，根本沒辦再打一次類似大戰。
沒有火器方麵的優勢，天策軍如果出去跟明軍硬碰硬，還真不是明軍的對手，畢竟天策軍的作戰策略，就是以熱兵器為主，冷兵器雖然也有訓練，但跟邊軍和關寧軍比起來，顯然要差一個檔次。
在孔有德看來，接下來的戰鬥演變，估計就會變得和預想中的差不多，雙方保持對峙，期間發生一些小規模的戰鬥和中途，還有各種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繼續拖延下去。
至少在一兩個月內，雙方誰也沒有辦法戰局上風，等待局勢發生變化，才有可能擊敗明軍。
對此，孔有德並不是很煩惱，現在的目的已經算是達到了，相信劉宇烈和崇禎隻要不傻，就應該會考慮談判的問題。
……
亥時初，一隊騎兵從北門奔出。
這些當然就是天策軍的槍騎兵，他們還是按照老辦法，出城襲擊明軍。
白天的戰鬥他們基本都沒有參與，休息了這麽長時間，現在各個體力充沛，而且看到其他戰士都勇敢上陣殺敵，偏偏他們無事可做，都憋著一股子氣呢。
現在總算輪到他們出場，怎麽著也不能被那些步兵比下去啊，於是一個個都鬥誌昂揚，準備他痛打落水狗。
白天作戰的時候陰雲密布，但到了晚上卻突然起風了，硝煙都被吹散不說，天空中的烏雲也消失不見了，殘月又從雲從中露了出來，剛好為騎兵行動提供了掩護。
按照計劃，前半夜黎賢能帶隊，後半夜鄧德明帶隊，出動的兵馬不算多，一共也就五百人，以什為單位分散行動。
他們的目標，主要是明軍的斥候，也就是夜不收，但如果有機會，還是會去明軍營地，放一陣子槍，驚擾一下他們。
黎賢能作為營長，隻是分派了此次任務，然後便帶著自己的一個小隊，開始尋找合適的目標，這樣的戰鬥不需要他居中調度指揮，所以他也是親自上場參與戰鬥。
然而當他開始行動後，卻發現明軍的反應有些反常，他才開槍幹掉了三四個明軍斥候，對方居然出動大股兵馬來追擊他們，不單單是有騎兵，甚至連步兵都出動了，加起來估計得有三四千人，讓他們很是困惑。
但他也沒有多想，繼續玩起了老套路，先撤退，等明軍不追了，他們再回頭攻擊。
然而他跑著跑著，卻發現明軍根本沒有追過來，而是朝著西邊去了。
他立馬下令掉頭，來到距離明軍三四十丈的位置，朝著他們猛烈的射擊了一陣子，這個時候，明軍隊伍中才分出百來號人的騎兵，朝著他們追過來。
見敵人追來，他們又掉頭就跑，但這股騎兵並沒有追太遠，跑了不要半裏地就回去了，而且是還是朝著西方去的。
這個時候，他隱約察覺到了什麽，再次靠近之後，他沒有攻擊，而是選擇停下來觀察明軍的動靜。
這一批明軍，根本不像是來打仗的樣子，不但各個手持武器，身披盔甲，而且隊伍中還有很多馬車，看不清裝的是什麽，但看樣子不是什麽輕的東西，很有可能是輜重物資。
一想到這個可能，黎賢能馬上就判斷出來，這股明軍是要逃跑啊。
與此同時，又有一股明軍從營寨中開出，同樣是朝著西方前進，更加驗證了黎賢能的判斷。
於是他立馬派人回去稟報孔有德，並且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如果敵軍要逃跑，肯定不能讓他們就這麽順利的退回去。
接到消息後，孔有德也覺得有這種可能，不過問了穩妥起見，他還是沒有下令出擊，而是讓黎賢能繼續觀察，留意明軍後續的動向。
現在有兩股三四千人的明軍出營寨，但營寨內還有三萬多人，萬一這事明軍做出的假象，引誘天策軍主動出擊，那麽到時候明軍主力傾巢而出，雙發打起野戰，天策軍隻有吃虧的分。
隨後，源源不斷的情況被匯攏過來，都表明明軍是要撤退了，但孔有德還是沒有下令出擊，這個時候一定要穩重，萬一出了岔子，大好的局麵就被葬送了。
正在他來回踱步，苦思冥想這到底是劉宇烈的計策，還是他們真的撤退之時，林蛋大來了。
他一進來，便手捧一個盒子，單膝跪地，將盒子舉過頭頂，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很是激動。
孔有德打開蓋子，赫然是一枚首級，看林蛋大激動的樣子，他估計可能是明軍的某個大將，於是開口問道“這是誰的首級？”
“大人，這是劉宇烈的首級！”林蛋大用顫抖的聲音答道。
“什麽？劉宇烈的首級？你確定？”
“回大人，千真萬確！屬下也不知道這劉宇烈怎麽回事，居然親自率領五百騎兵，想要與屬下率領的四百兵馬交戰，當時屬下正在追擊明軍潰兵，也沒有多想，一個衝鋒就把他們打散了，劉宇烈也被屬下用短銃擊殺！
本來屬下沒當回事，以為隻是個千總或者遊擊，就繼續追擊，後來撤回營寨，清點首級的時候，才招來幾個俘虜，讓他們辨認這些軍官的身份，卻沒想到，有幾個明軍俘虜認出了這個就是山東總督劉宇烈！”
聽完林蛋大講完前因後果，孔有德也鎮定下來，林蛋大不是個喜歡吹牛皮的人，更不會在這麽重大的事情上麵弄虛作假。
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把高廣找來，也就是三天前，被俘虜的那個保定副將。
孔有德還故意弄了另外四個首級，讓他來辨認，高廣本身就在那場戰鬥中被嚇破了膽，現在隻是讓他辨認首級，他也不怎麽抗拒，對著首級便開始辨認起來。
“這是神機營千總何開達！”
“這是薊門參將劉發祖！”
“這是小人不認識……”
“這個小人也不認識，見過，應該是關寧軍的一個遊擊還是千總來著，具體叫什麽不知道！”
“這是……這是……”高廣驚叫起來，連連後退，要不是看守的士兵扶著，差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快說，這是誰？”孔有德用激動的聲音吼道。
高廣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才無奈的說道“這是，是，是山東總督，劉宇烈！”
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
看他的樣子不似作假，也就是說，這真的是劉宇烈的首級，那麽明軍突然撤退，也就說得通了。
確認明軍要逃跑，孔有德急忙下令道“去把崔永平，蘇凱風，白雲龍，還有鄧德明都給我喊過來！”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明軍龜縮營寨，他們要啃下來基本不可能，但明軍連夜撤退，必然會露出破綻，就算不能把他們全部留下來，也要狠狠地啃上一口。
六個師長，毛承福去了濟南，程希孔駐守壽光，張東和坐鎮登州，現在在昌樂的也就蘇凱風他們三個。
幾人被叫過來，也是一頭霧水，看孔有德的樣子，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而且前麵桌子上還擺著一個首級，他們都有些疑惑。
不等他們開口，孔有德就先說道“長話短說，這個首級是山東總督劉宇烈，是被林蛋大親手幹掉的，現在明軍正在拔營，看樣子想要連夜撤回青州！”
聽到這個消息，幾人頓時就興奮起來，沒想到劉宇烈居然被幹掉了，而且是被林蛋大給幹掉的，於是紛紛開始議論，同時對林蛋大誇讚不已。
孔有德示意他們安靜下來“好了，都別吵了！現在是我們的機會，一個徹底擊敗明軍的機會，所以我們一定要把握住，在明軍撤退的途中，徹底將其擊潰！”
“現在我宣布任務，鄧德明從騎兵中挑選一千人，從靈山西北的楊家坳渡河，截擊明軍前鋒！”
“蘇凱風，從所部炮兵，抽調一千人，帶上雲飛炮，隨我出擊！”
“崔永平，從所有步兵中，挑選兩千人，隨我一起出擊，追擊明軍！”
“白雲龍帶著餘下兵馬，負責留守昌樂，務必小心行事，防止明軍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