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血流成河
眼前這樣的場麵，可比當初招遠之戰要血腥殘酷多了，兩者根本就不在一個級別。
當時天策軍總共隻有不到一百門的佛郎機，還需要分守四麵城牆，這一次單單一麵城牆就有一百一十門火炮，火力密度不可同日而語，而且炮兵也更加的熟練。
而眼前的明軍，真的像是一個個沒有靈魂的傀儡，死傷再多也擋不住他們的步伐。
從城頭看去，明軍就像是一陣陣潮水，向著昌樂城席卷而來，在火炮的轟擊下成片倒下，但旋即又被後來者填上，仿佛壓根就沒有受到損失一般。
“劉宇烈可沒瘋，他清醒著呢！”
“他知道孤注一擲，才是獲勝的唯一可能，一旦這場戰事拖的久了，對他們指揮越來越不利。”
孔有德淡定的說道，劉宇烈的想法，很容易就猜出來。
雖然敵人來勢洶洶，但他也不是沒有後招的，足夠明軍好好喝一壺的。
這個時候，不單單是西麵城牆，其他幾麵城牆也有明軍在活動，不過沒有攻城，而是牽製其他幾個方向的天策軍，使得西側得不到增援。
此外，孤山大營的戰鬥也開始了，孤山距離昌樂城隻有區區十多裏，站在昌樂城頭都能隱約看到那邊的動靜，西南和東北方向也隱約傳來炮火聲，想必那邊也交上火了。
說起來也是有意思，現在天策軍陸軍的六個師，集中在昌樂壽光濰縣區域的，五個都是野戰師，但卻偏偏跟守備師一樣，守在營寨和城池內，抵擋敵人的攻擊，跟‘野戰’兩字完全不搭邊。
事實上，這也是無奈之舉，如果不是兵力處理絕對劣勢，孔有德也不想這樣被動挨打。
如果明軍兵力比天策軍多不了多少，孔有德肯定會主動出擊，在野戰中擊敗他們，從而檢驗五個野戰師的野戰實力，然後總結經驗，提升野戰實力。
甚至在此基礎上，可以組建更大的建製，為以後的開疆拓土，攻城略地做好準備。
但現在可不是時候，要真的走出城池和營寨，跟明軍來一場野戰，輸麵要大的多，畢竟敵人的數量優勢太大了。
而且就算能贏，也是慘勝，到時候後續的很多計劃都沒辦法完成，萬一崇禎腦子一抽，再搞一波兵馬，也不需要太多，兩三萬精銳，就能妥妥的把天策軍按死。
現在，隻能繼續依托城牆，給予明軍更多的殺傷，慢慢的扭轉這種局勢，等到時機何時，再行出城野戰。
此時此刻，昌樂西麵的城牆外的空地，已經全部被明軍占據，就是站在城頭隨手扔一塊石頭，也能砸到至少一個明軍士兵，運氣好甚至還能直接砸死，但天策軍當然不可能這麽做。
這樣的效率太慢了，估計砸死幾百人，他們就要攻上城頭了。
隨意的掃視戰場，讓人感覺這些明軍一直都沒有減少一樣，被子彈或者炮彈打中的明軍，很快就被後麵的明軍所覆蓋，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傷亡。
而且他們已經來到了城牆腳下，開始做起了爬城的準備工作，比如操縱雲梯車，將雲梯向城頭伸展，為攀登部隊做好準備。
但根據這段時間戰士們的效率，還有明軍的數量，粗略判斷，敵人的傷亡至少已經超過了兩千人，甚至有三千人，相對於兩萬多人的數量，真的不算多。
頃刻間，大量的雲梯被架設起來，搭在了城牆上麵，同時也有一些連著繩索的鐵鉤飛上城頭，後麵的明軍弓箭手和火銃兵也開始了攻擊，天策軍的傷亡陡然攀升。
“投射炮，全部發射！”
“萬人敵，都給我扔！”
蘇凱風大聲的嘶吼著。
投射炮，其實就是之前的沒良心炮，隻不過這個名字不太正式，孔有德便重新命名，根據原本的名字‘炸藥包投射器’，改名為投射炮，簡單易懂。
現在敵人已經到了城牆下麵，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單單依靠火炮和火銃，已經沒辦法阻擋明軍的進攻了，隻有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才能有效阻擋明軍的進攻。
“嗵嗵嗵……”
投射炮的聲音不像大炮那般巨大，反倒是有些清脆，給人的感覺威力不大，這不是錯覺，事實上投射炮的射程，也隻有不到四十丈，但他並不是依靠動能作為殺傷力的，而是投射出去的炸藥包。
一個個引線被點燃的炸藥包，翻滾著飛向城外的明軍，第一波就飛下去五十多個，投射炮采用的是曲射方式，不需要架到城垛口發射，直接在其他戰士身後開火就好，這些都是經過訓練的，對他們沒多大影響。
如果情況緊急，這些投射炮甚至還可以在城內發射，飛躍城頭落到城外，但現在明顯還不需要。
看到城頭飛下來一些黑乎乎的東西，速度還不是很快，下麵的明軍還以為是叛軍扔下的石頭，紛紛開始躲避，躲不過槍炮子彈，還多躲不過這些石頭麽。
然而他們發現，雖然成功的避開了，但這些‘石頭’卻有些詭異，正在正在冒著煙，而且還能看到正在燃燒的火繩，他們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不妙，想要遠離這個東西。
然而，周圍到處都是人，他們再怎麽努力，也避不開，在絕望中，這些‘石頭’轟然炸響。
在一團團猛烈的火光中，城外如同螞蟻般的明軍士兵，一片一片的倒下。
那些攻城器械，縱使能夠抵擋火銃的攻擊，但對於這種純粹的爆炸，根本無力抵抗，有些被炸的殘缺不全，有些直接被炸碎了，周圍的明軍也沒能幸免。
投射炮的缺陷也是有的，那就是沒辦法對付近處的目標，不過這也不是事兒，部分戰士直接點燃炸藥包，然後拋下去，同時還有一個個重大上百斤的萬人敵。
城牆下大量的雲梯，鉤車，要麽被炸爛，要麽被萬人敵引發的大火點燃，成為阻攔明軍進攻的一道屏障。
不少順勢攀登的明軍跳蕩兵，沒有被直接傷害到，但被底下燃燒起來的大火烤的痛不欲生，但都在玩命的往上爬，想要盡可能爬上去，遠離底下的烈火。
但高溫不是誰都能忍受的，有些人直接堅持不住，掉入火海。
隻有極少數的士兵幸運的攀登上了城牆，但他們的人數太少，隻有不到百人，相比於天策軍的龐大人數，簡直是杯水車薪。基本上露頭的一瞬間，就被長矛或者大刀砍翻下去。
進攻的道路被烈火阻擋，後方有沒有下達撤退命令，城頭的上的攻擊也有沒停止，這些明軍暫時也放棄樂繼續進攻，停下來加大反擊力度，不為其他的，隻為消滅敵人，自己活下來。
這些明軍可不是吃素的，都是整個大明朝最為精銳的兵馬，還有部分夷丁，弓箭手都精通騎射，裝備的都是強弓，箭矢也一場鋒利，二三十丈的距離，命中率非常之高。
一支支鋒利的箭矢，朝著城頭飛上來，不斷有天策軍的士兵被擊中，傷亡再度迅速攀升。
相比之下，明軍的火銃兵表現就不咋地了，雖然也都經過了嚴格訓練，裝備的鳥銃，迅雷銃，斑鳩腳銃等各型火銃也都是精良製作，稍有粗製濫造的問題，但本身性能就不如燧發槍和天策槍，性能差距擺在這，殺傷效率遠不如天策軍這麽高。
雙方的死傷人數都在迅速攀升，但戰爭就是這樣殘酷，死人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哪怕是再親密的戰友，哪怕是親爹，親兄弟，親兒子被打死，都不可能抽出時間傷心，隻能將仇恨轉化為力量，將怒火燃燒到敵軍頭上去。
雙方士兵都抱著這樣的心態，戰鬥變得越來越血腥，前麵士兵被打死了，後麵的士兵又接上來，代替他的位置，直到戰死為止，。
很快昌樂城的西城牆附近，便灑滿了鮮血，然後又匯合成一條條小溪，再匯合成河流，流淌而去。
血流成河，就是這個戰場的真實寫照。
雙方都有著足夠的兵力，天策軍在城頭施展不開所有兵力，一旦出現傷亡，就會有後備力量上前補充，城外的明軍也是，不是每一個明軍都有機會攻擊，隻有等前麵的人死完了，才輪得到他們開火。
而現在，雙方的將領表現就有點不一樣了，孔有德還是同樣的淡定，雖然天策軍傷亡增加不少，但離著勝利也越來越近了，明軍的傷亡已經超過四千，逼近五千，天策軍的傷亡還不到千人。
剩餘的明軍，雖然還在血戰，但內心的恐懼必然也越來越大，尤其是這樣不斷死人，卻絲毫看不到勝利的情況，對士氣的打擊是極大的。
人一恐懼，就會出錯，戰鬥效率就會嚴重下降，很多人都這樣，就會造成整體戰力下降，對敵人的壓製降低，自身的傷亡又增加，恐懼進一步加劇。
這樣就會造成惡性循環，明軍一方的劣勢越來越大，估計不需要多久，就會出現有士兵潰逃的情況了。
關寧軍和邊軍再犀利，那也是人，終究有扛不住的時候，孔有德就在等著這個時刻，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也就兩刻鍾的時間，潰逃就會再度出現。
黎賢能的騎兵已經準備就緒，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那麽三天前一戰殲滅八千明軍的戰鬥，將會再度重演。
而劉宇烈，此時的心境則截然不同。
雖然沒辦法看清前方具體的戰況，但是看到傳來密集的爆炸聲，以及前方這麽長時間都沒有什麽進展，劉宇烈也沒有了那股子淡定勁。
決定從西麵發動總攻，他可是考慮了很多的，最主要的是避免天策軍地雷的攻擊，既然孔有德決定死守昌樂，那麽肯定不單單是西麵埋設有地雷，其他幾個方向必定也有。
當時高廣和邵陽攻擊，被地雷打了個措手不及，導致最後全軍覆沒，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效果，至少他們都把地雷都引爆了，後來也沒發現天策軍重新埋雷，進攻的路途順利不少。
他也猜測天策軍有後手，否則除非孔有德腦子壞掉了，想要單單憑借這麽一座不算高達的城池，想要擋住六萬大軍的攻擊，如果他腦子真壞了，山東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看來這些飛下來爆炸的東西，就是他們的後手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毫無疑問，對進攻士兵的殺傷力非常大。
他現在的心是越來越沉，雖然做好了付出重大傷亡的準備，可這傷亡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開展到現在還不到半個時辰，傷亡已經接近五千人，加上其他幾處戰場，估計都已經接近七千了，按照這樣的速度打下去，一天下來，他手頭的兵馬就會損失殆盡。
但現在不能有任何動搖，一旦他動搖了，下麵的將領必然也會動搖，然後引發連鎖反應，這仗也就沒法打了。
所以，無論死多少人，戰鬥還得繼續，必須的一直打下去。
“牟文綬，本督命你率領第二梯隊補充上去！一鼓作氣拿下昌樂！”
劉宇烈咬著牙說道。
“末將……末將……”劉宇烈一眼掃來，嚇得有些猶豫的牟文綬連忙說道“末將遵命！”
對於牟文綬來說，這可不是一個輕鬆地任務，本來所有兵馬被編為三個梯隊，他是第二梯隊，還有些慶幸。
根據他的判斷，第一梯隊想要單獨打下昌樂基本不可能，但叛軍肯定也不好過，隻要他率領兵馬上去，必然能一鼓作氣拿下昌樂，到時候功勞是跑不了的。
但實際情況，卻和他的判斷完全不一樣，前麵的傷亡實在是太高了，他帶著這兩萬兵馬上去，還真不一定能拿得下來，很有可能兵馬損失不少，屁功勞都沒有。
而劉宇烈的態度，擺明了要強攻到底，這個時候他可沒有那個膽子抗命，否則他就算是學著當初祖大壽擅自撤退，能不能撤出去還不一定呢。
現在正是進攻的緊要關頭，如果出現岔子，攻城必然失敗，導致大潰敗，依照天策軍的習性，這時候不出城追擊才怪，到時候其他幾處戰場腹背受敵，全麵戰敗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現在濟南又被天策軍的騎兵占據，到時候他們配合這昌樂壽光的天策軍，直接繞道北上，攻占濱州，利津，沾化一帶，堵死撤退的道路，他們這些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