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死局
大明官場上流傳著這麽一句話：附郭的知縣，前世作惡；附省的知縣，三生作惡；附京的知縣，惡貫滿盈。
其實就是說隻有做了足夠的惡事，才會被安排到府城，省城，或者京城的附郭縣當知縣，就比如這蓬萊知縣，雖然是一縣之主，但是縣治在登州城，上麵有著一堆品級比自己高的官員，幹什麽事情都沒法放開手腳去做。
而且送往迎來，招待過往長官的任務也較其他州縣為重，可以說完全沒有其他普通知縣那樣逍遙自在，隻手遮天的日子。
不過，現任蓬萊知縣秦致遠，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因為他的上司隻有一個，那就是孔有德，隻要忠實的執行孔有德的命令，這一縣之地，除了軍務方麵，他就是老天爺，過得不要太自在。
一進蓬萊縣衙的大門，孔有德就被嚇了一跳，他看見一個極其醜陋的人，要是說具體的描述，那就是：額頭高而有凹凸，肉薄頸細，上下排牙齒向前突出，還有一副死魚眼，而且頭上癩瘡。
可能這麽說很多人不懂什麽樣，換個說法就是：男版的鳳姐，甚至鳳姐都要比他好上三分，孔有德表示，自己真的是被惡心到了。
還沒等他開口，這男版的鳳姐就上給孔有德下跪行禮“屬下梁百石，拜見將軍大人。”
這個奇人下跪的時候，孔有德直接退後了兩步，生怕被他挨著了，他雖然不是外貌協會的，但是醜成這樣，他還是本能的抗拒，拉開距離。
聽他說完自己的名字，孔有德就迷了，尼瑪，梁‘百蛋’，什麽奇葩名字。
“你是什麽人？起來回話！”
梁百石起來回話到“大人，屬下是秦知縣招募的幕僚，負責幫秦知縣處理雜物的，屬下以前家裏窮，經常餓肚子，所以父母就給屬下起了這麽個名字，希望小人將來能有出息，能給家裏存一百石糧！”
孔有德也是無語，原來是這個麽接地氣的名字啊，搞得自己想歪了。
“秦致遠人呢？”孔有德來了這麽久，秦致遠居然都沒出來，搞得他有點不爽。
沒想到這梁百石突然換成了一副有些尷尬的表情，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大人，這個，秦大人正在……正在……”
“正在什麽？”
梁百石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突然想到了比較文雅的說法“秦大人正在盡孝道！”
“盡孝道？沒聽說他把雙親接過來了啊！”
看孔有德還不明白，梁百石隻能提醒道“大人，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以，秦大人正在盡最大孝道！”
這麽一提醒，孔有德瞬間明白了，白日宣淫說的這麽高尚，這貨還真是會說話，看來梁百石這個被秦致遠找來的幕僚，還算是個機靈人。
不過這是秦致遠的私生活，孔有德也不宜幹涉，畢竟不是什麽傷風敗俗之舉，隻要他能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就好，誰還不能有個自己的喜好呢，這個喜好還算是挺正常的！
當初秦致遠在吳橋的時候，說要帶上兩個小妾，孔有德就應該想到這秦致遠是個什麽德行，不過隻要他不強搶民女，破壞秩序就行。
“去通知秦致遠，本官在縣衙大堂等著他，讓他辦事快點，完事了來見我！”孔有德也沒有很著急的事情，所以沒必要讓人辦事辦到一半停下來，萬一把身體弄壞了，將來還怎麽提自己做事情。
孔有德就在縣衙優哉遊哉的看著文書，看看秦致遠這次辦事的效率如何，順便等著秦致遠完事。
結果等了差不多兩刻鍾，秦致遠還沒過來，孔有德有些不耐煩了，準備讓梁百石再去催一催的時候，秦致遠才姍姍來遲。
“秦知縣真是老當益壯啊！”
聽到這話，秦致遠非但沒有臉紅，反而是沾沾自喜的說道“多謝大人誇獎，其實屬下也沒有那麽厲害啦，屬下身體好，自然能為大人多做事，這是好事啊！”
這都什麽人啊，自己調侃他的話，他居然還炫耀起來了“好了，你的這些破事兒我懶得管你，我交代的事情，你現在辦的怎麽樣了？”
“回大人，關於田契方麵的統計，昨日就已經完成了。整個蓬萊縣境內，有地契的田地，一共是六十八萬三千五百二十畝，其中四十二萬四千五百畝是官紳的土地，不需要交稅！
沒有統計入冊的田地，依照下官的估計，應該是在三十五到四十萬畝之間！”
孔有德頓時吸了一口涼氣，他之前就有了猜測，但還是被這個數據嚇到了，秦致遠在吳橋就是替畢自寅幹這些獲得，估算的數值就算有偏差，應該也不是很大。
這麽說來，一個縣將近百萬畝的土地，其中有八十萬畝都是不需要交稅或者黑田，也就是說，這一百萬畝土地需要交的賦稅，都落到了普通百姓的二十萬畝田地上。
明朝初年的時候，農稅是三十抽一，也就意味著，朝廷想要保證正常的稅收，就需要不斷地調高稅率，怪不得現在的農稅高達兩成呢。
這還隻是單純的稅，還有各種賦，加派等等，加起來估計有三成了，再加上崇禎年間的‘三大餉’，恐怕有些地方能收到五成的稅，可見稅務之重。
碰上天啟七年到崇禎初年的連年天災，受災最嚴重的西北地區，流民四起是必然的結局了，這就是大明朝的一個死局啊。
財富都聚集到了官紳集團手中，普通百姓受災活不下去了隻能造反，朝廷要對付韃子和流民起義，就要征收更多的稅來保證軍餉來源，進一步加劇了普通百姓負擔，就會有更多的百姓加入造反的行列，不然李自成張獻忠之流，也不會每次都被官軍打的剩下老營幾百人，鎮臂高呼，立馬就能聚集數萬甚至數十萬人的隊伍。
然後繼續被官軍消滅掉，他們換個地方再拉一支人馬出來，朝廷的實力在不斷地被削弱、消耗，但是隻要還有大規模快要被餓死的流民，李自成之流的隊伍，就會源源不斷的補充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