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秀閣
素袖同執軒暗中回去偏廂房，南宮府已近因為南宮肅宜的失蹤鬧翻了天，李獻本想帶眾人離開南宮府卻被委婉的攔了下來。
“別怕。”看素袖坐立不安的，以為她還在害怕。
其實素袖現在反而冷靜了下來，反正南宮肅宜已死，水閣也消失無蹤，總之是死無對證，應該不會牽連到李家。隻是急著要帶青瑣回岫月帶回小妞和荀蘭。
想了許久還是把嫻淑妃的事對執軒說了，執軒凝神思索了半天，宮中的確有過鬧鬼的傳聞，而嫻淑妃不過是後宮中的一樁小事，並沒有特別留意過。
“可見帝王之情果然涼薄，輕描淡寫的一樁小事就打發了，叫臣妾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還會用成語了。你可比嫻淑妃本事多了，朝中大臣至今都對華貴妃念念不忘。”
“華貴妃已死，他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素袖其實心裏也是虛的，郭卿幾個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雖然不如皇後黨人數眾多，但是對於他們的衷心素袖還是能肯定的，聽聞華貴妃墜崖一事，尤其是許多線索同皇太後及皇後有關，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其實這回素袖本來就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年頭，也是暗中逼迫執軒在皇後同自己之中做出一個選擇，素袖是決計不會輕言退讓的，若要回宮，必然是有她無我有我無她的局麵。
“下手也忒狠了，好歹留條活路啊。”李獻踱著步子慢悠悠的到素袖身邊，整個潞州都戒嚴了，南宮肅宜想必是凶多吉少。
這廝又來假慈悲了，沒了南宮肅宜這個老狐狸，南宮家現在就剩下幾個不成氣候的小輩，李家在潞州的事能順暢許多。
“如果你此刻看到的是南宮肅宜，那麽你就隻能同他聊聊無故失蹤的小書童了。”
“其實我一直都看不明白你，原本以為會是個嬌弱的貴家姑娘，可是殺伐果斷頗有大將之風。”這個女子實在奇怪，看著那麽柔柔弱弱的，卻絲毫不怯場，當斷則斷。“宮中女子何其多，何必非要爭個你死我活？”
是啊，宮中佳麗三千，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何必非要同皇後爭個你死我活，說不定這一切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也許是知道無論是秦昭儀祥嬪或是那些沒有名號的答應在執軒心中都不會留下一絲絲影子，唯有那個同執軒有著千絲萬縷的過去的芷柔，即便她不是壓在貴妃上麵的皇後，即便她是宮中最末等的女官，素袖也會感到威脅。
執軒似乎對這個皇後可有可無，但是素袖卻是知道的，太醫院最好的太醫最名貴的藥材都隨時為儲音殿留著，尤其是執軒有意無意中流露出的一些小習慣都源自於那個女人，這一切讓素袖忍無可忍。素袖也曾想過貴妃的榮華富貴足夠叫自己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隻是似乎心底裏總有個陰暗的小人在唆使自己：隻有打敗了那個女人你才能真正的贏到執軒。
“每個女人心底裏總歸是希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應該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所以才會一再的出手。
“你心裏果真這麽想？”李獻搖搖頭，“你對於執軒就如城主對你。你說城主對你並不是因為愛所以才求親，其實你也一樣。”
不是，不是這樣的。素袖想要辯解，卻張張口不知怎麽說。到太子府的時候素袖尚且是個孩子，執軒的寵愛叫素袖嚐到了甜頭，為了留住這個寵愛，所以一切都順著執軒的心意，揣測執軒的心中所想。總是有人送各式美人來府裏，執軒來而不拒，素袖猜不出他的真正想法，執軒從未碰過素袖，可是這究竟是意味著特殊還是因為，不屑。
世人皆喜富貴，卻不知這富貴來之不易，即便是尊貴如皇家也有著諸多無可奈何，也許，如果變得足夠強大，足夠資本站在他的身邊可以多得到他的垂憐？素袖這麽想著，所以竭力叫自己左右逢源，培植自己的勢力，也許這樣就可以配得上他的身份了，可是那個皇後卻比自己聰明的多，能幹的多，在京中的實力也比自己強大的多，還有個衛國供她揮霍，能幫助執軒更多。
李獻悄悄的離開了，這個問題，素袖自己也無法回答，因為她的年輕，她的任性，所以她從未深入思考過這些問題，覺得後宮之中應該是爭鬥不休的，所以為了爭鬥而爭鬥。
“這次多虧了李當家。”
“四公子客氣了，大家互利。過幾日就可以送二位出城了。”雖然南宮家封鎖了城門暗中搜尋南宮肅宜，但是不過做做樣子而已，南宮肅宜以為鏟除了南宮肅尊就可以一家獨大，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即便沒有青瑣的事，南宮家自己也會下手。
“不過，李某一直認為邊疆的這些事，四公子不必親臨也可以平定。”魏國看上去一派歌舞升平，實質波濤暗湧，但是這波濤暗湧實際上又都控製在這個男人的手上。聽著很複雜，所以李獻也確實是佩服麵前這個人，先帝留下的一個爛攤子，能維持這麽久實屬不易。
故意叫素袖聽到許多事，隻是想讓她以為自己過來邊疆是有其他的事，而不是為了她。至於為何要如此用心良苦，執軒隻能說他也不曉得。有些事真不能用值得不值得來衡量，隻能說是甘願不甘願。
“看來這最高的位子也不是那麽好坐的。這是關於巳水街的。”
執軒苦笑，結果李獻遞過來的信封。
李獻走的瀟灑，這趟邊疆之行就當做是休假好了，本來巳水街的消息前兩天就受到了，不過想吊幾天那個小丫頭的胃口，算了，還是交給這個男人去搞定好了，至於那個稀奇古怪手段非凡的小姑娘，李獻打定主意以後定要保持距離。九五之尊都搞不定，爾等平民遠觀即可。
巳水街原本是個富商聚集之處，毀於大火。關於巳水街的官方文獻僅此而已。素袖自然不信，既然多富商聚集，怎麽連一點傳聞都沒有。李獻則沒有從巳水街下手，而是搜集了當年住在巳水街所有人家的資料。素袖叫執軒挑出那些家裏有小女孩兒的住戶，其中一個辛家吸引了素袖的注意，據調查，這個人家本是從外地來的，生意都在外地，頗為闊綽，但是同鄰居來往並不多，直到這家主人辛囿大婚宴請，鄰居才見了幾麵。這一年正是鬼煞從南宮家消失的時候。
“鬼煞從南宮家離開，去了鄴城，同時那個孩子被賣掉，那麽自然有個人販子的蹤跡可循。”
“關於巳水街或是嫻淑妃的消息都被封鎖了，但是這個人販子是南宮家大夫人挑出來的，南宮家夫人應該不至於有通天的本事，要查查她不難，也可以順藤摸瓜找出那個人販子。隻是這些於確定辛囿的身份似乎沒有多大用處。”查探又要陷入膠著，“巳水街的大宅很昂貴，如果是嫻淑妃之子，即便攜帶了宮裏的寶物也不可能去隨意變賣，況且嫻淑妃之子離開皇宮之時不過十五六，而查出來那個辛囿搬去巳水街之時已經二十多，這麽些年他或許是在做生意，所以才能累積那麽多錢財，而且他結識了鬼煞，又同南宮家有往來，這生意應當是在邊疆一帶。李家生意在邊疆，叫他查一查哪戶人家曾在邊疆做過生意而後來又突然消失了。”
素袖捏著下巴思考的很嚴肅，卻發現執軒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說的很對。”早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她不是嗎。這樣在自己麵前不加掩飾的她果真頗有南宮肅尊的風範。
“順妃！”素袖忽然驚叫起來，差點忘記這麽重要的人物，“這麽一來事情更加複雜了，順妃說同我的母親喚作漾芯，是異國舞女，我竟把這檔子事給忘了。如果說是鬼煞逃出岫月後偽裝做異國舞女倒也說得通。”這些事南宮肅宜應該知道，早知道應該逼問他的。
“那就從漾芯著手，一麵叫李獻去看看有無辛姓在邊疆經商。”素袖不安的喃喃自語，執軒隻好強製握住她不停敲著腦袋的手，要是敲笨了就糟了。
沒過幾天南宮家就宣布南宮肅宜閉關，叫幾個子侄代理事務，因為南宮肅宜畢竟還是能震懾住一些勢力的，如果南宮肅宜也不在了南宮家難免要牆倒眾人推，那些子侄雖不爭氣但也是有腦子的，反正南宮肅宜的屍體無處尋，就留著名號做個紙門神。
“潞州哪家歌舞坊年數最久？”素袖換了身裝束，衣飾無一不貴重非常，很闊氣的向路人打聽，李獻跟執軒都極想拋個坑把自己埋了，這人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比他們兩人正宗的還想。
“自然是綺秀閣。”借問歌舞何處尋，路人遙指綺秀閣。
進了綺秀閣，素袖闊綽的扔給老鴇一錠金子，老鴇歡天喜地的接了，給三人安排了一間廂房，漂亮的姑娘流水似地送進來，可惜都被素袖撂了牌子。
“小哥，咱門這裏漂亮的姑娘可都在這兒了，您究竟是想要找個什麽樣兒的呢？”
“就這些姿色想來糊弄哥幾個？”素袖一副無聊之極的樣子轉著手裏的酒杯。
“要論姿色，小哥的姿色無疑是最好的。”
或許是邊境民風開放的緣故，老鴇說的理直氣壯，李獻同執軒樂不可支。
“三位是從京裏來的吧？”
“媽媽好尖的眼力勁兒。”素袖不動聲色的瞄了另外兩人一眼。
“這京裏來的小哥就是不一樣，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哎喲，不怕幾位笑話，媽媽我啊覺得還是想小哥這種水嫩嫩的最惹人心疼了。”
“我也覺得像是媽媽這種知心適意的女子最招人疼。”素袖忍住老鴇帶過來的一陣能熏死人的香味，堅持調情。
“真的嗎？公子哥兒莫不是在笑話奴家吧。”
剛剛還自稱媽媽呢，這一會就該做奴家了，並且笑的滿臉的粉唰唰的往下掉，看的眾人觸目驚心。
“當然是真的。不過這話隻怕也跟不少人說過，嗯？”有一回執軒輕輕巧巧的一個“嗯”，聽得素袖心回百轉，於是借鑒了一下。
“哎呦，公子哥可真是的，不過，這話奴家還真就隻對兩個人說過。”那老鴇偏著頭好一番思索，如果是個小姑娘這麽歪著頭自然是嬌俏可人，可惜這個老鴇滿臉的褶子，還老黃瓜塗綠漆的一身少女打扮，素袖差點沒吐出來。“一個是南宮家的大少爺，可惜死得早，唉！還有一個，嘖嘖，畢生難忘啊！還是南宮少爺帶過來的，說是從京裏來的，叫什麽不知道，同南宮少爺兄弟相稱，那小臉俊滴喲，嘖，真跟從畫裏走出來似地。”
老鴇兀自懷念當初，素袖已經在腦子裏換了好幾個想法。
“果然這話不是對我一個人說的，那麽，當初那兩位公子多大年紀啊？”
“小哥兒莫不是吃醋了？”老鴇自認為極具風情的在素袖臉上一抹，“當時南宮少爺不過弱冠，那位公子跟你現在差不離，總歸不過十六七。”
“你對那兩位記得如此清楚，莫非那次他們點了你？”素袖一陣惡寒，怎麽有如此重口味的人。
“唉，那到沒有，他們點的是另外一個姑娘。”老鴇很是傷心的樣子。
“嘖嘖，還有誰比的過你的美貌？說來名字聽聽。”素袖輕佻的用扇子挑住老鴇的下巴，眼神裏滿是戲謔，素袖覺得自己如果是個男子的話估計是調情的一把好手。
“還不是漾芯。哼！漾芯也不過會跳幾支舞而已，就摘了這潞州第一舞女的名頭。”憤憤不平的一跺腳，地上又多鋪了一層粉。“那小蹄子以為自己能嫁進南宮府就了不得了，可惜還不是被大夫人給整死了，連姑娘都被賣了。哎哎唉，公子你們去哪裏啊？”老鴇做嬌羞狀低著頭嘮嘮叨叨的埋怨，結果一抬頭發現人都不見了。
得來全不費功夫，漾芯就是鬼煞。先前覺得鬼煞必然不會如此大張旗鼓，但是偏偏同設想有出入，大名鼎鼎的鬼煞竟然屈居在綺秀閣做了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