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淑妃（下）
打火石碰撞的聲音響了兩下，雖是小小的一團燭火足以讓素袖看清自己的處境。
“你，你是誰。”素袖不自覺的倒退了一步，天不怕地不怕的素袖倒不是怕那些鬼神之物，而是麵前這個“人”實在是過於可怕，素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稱她為人：麵上全是燒傷的痕跡，看不清外貌，手臂上也是縱橫交錯的刀疤，一條條的交織在一起，可怕的很。
“嚇著姑娘了。”那人自嘲的摸摸臉，“很可怕是不是。”
“你是誰。”素袖執著的問那人的身份，這人似乎很久沒有說話了，聲音聽起來都有些奇怪。
“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被皇後關進來的。”素袖想了想加了一句“明早就會有人來放我出去了。”
“皇後都不是什麽好人，居然把這麽個嬌嫩嫩的小姑娘關進這種鬧鬼的地方。”那人好奇的打量著素袖，“你是宮裏的妃嬪？”那人說著湊上來看著素袖的頭飾。
“我猜猜，是什麽等級的妃子呢。”話中竟帶著小女兒的嬌憨，隻是配著那張臉跟明顯老態的聲音顯得很怪異，“德妃？淑妃？還是貴妃？”
執軒並沒有冊立德妃淑妃之類的，看來這個人已經在這裏呆了很久了，連後宮中最起碼的等級分布也不清楚。“我是華貴妃。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那人反問了一句，似乎覺得莫名其妙，“我是嫻淑妃。”
素袖嚇了一跳，莫非當真是見鬼了不成，嫻淑妃早已死了，躺在妃園寢裏每逢過節都有人去供奉，現在竟然有個被毀容的老太婆自稱是嫻淑妃。
“你是何人，嫻淑妃早已仙逝，你不要裝神弄鬼。”素袖盡量拿出訓斥小丫鬟的威嚴，但是因為確實害怕而使得威信大減。
“我是嫻淑妃，跟你一樣，是被皇後害的。”那人說的很是平靜，甚至對素袖眨了眨眼。
素袖自然是不信的，太皇太後雖然也是手段非凡，傳聞說嫻淑妃在宮中相當受寵，說是翻雲覆雨也不過分，而且能從一個歌舞伎爬上嫻淑妃的位子也不是等閑之輩，怎麽會那麽輕易的就讓人陷害。
那女人看出來素袖的懷疑，整整發髻，“咱們倒是有緣，既然你被皇後處罰在這裏過夜，那不如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好了。”
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大多都是老套的，無非是小丫鬟一舞動君心，步步高升，封了淑妃，成了王宮的新貴，突然殺出的黑馬使得皇後非常不高興，皇後有一個皇子，地位尊貴，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但是舞姬很快也生了個兒子，躲過了各種明槍暗箭生了下來，又平平安安的長大，連太傅也說小皇子要比大皇子聰明的多。皇帝為了討新歡的高興，於是要把小皇子立為太子，風聲走漏了，皇後的娘家是朝中大官，有權有勢，暗中對小皇子連同母妃進行暗殺。大約王宮中的情愛都是靠不住的，小皇子十歲的生辰宴上皇帝對另一個舞姬又上演了一見傾心的戲碼，新人變舊人，淑妃殿被徹底冷落了。
“我獨自守著這裏啊，過了五年，幾乎夜夜都被嚇醒，有時是殿裏高高的燭台在牆上的投影，有時是一隻貓兒的夜叫，更多的時候看著無邊的黑暗，瑟縮在角落裏，難以成眠，期盼著那個人的到來，撫慰受到驚嚇的自己，期盼一次次的落空。”
“宮牆柳，歡情薄。”那人輕聲哼唱了兩句。
“玉牒上記載的是淑妃同小皇子一同死於謀殺。”素袖並不打算輕易相信那人的話。
“我兒打小就聰明伶俐，卻被那賤人嫉妒，嗬嗬，她以為殺了我兒就能讓她的兒子做皇帝了。我告訴你啊，我把孩子早就送出宮去了，他們以為孩子死掉了，其實是被我送出去了。所以我趁著走水把我兒送進密道了，後來這裏重建了，把密道的地方砌成了牆，那賤人找也找不到。”那人說的很是得意，神神秘秘的把聲音都壓低了。“你也是被皇後迫害的人，可不要告訴那個賤人啊。”
素袖覺得那個賤人應該是指太皇太後。“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太皇太後怎麽回放過你？”
“那賤人成太皇太後了？哈哈，那表示她兒子也死了！哈哈，她兒子也死啦。”那人忽然開興起來，又唱又跳的。“我毀了容，貼身侍女代替我死了，她們其實都認錯了，我才是淑妃，被埋掉的是子君！”
子君大概就是她的侍女，代她葬在了妃園寢。
“我兒現在在宮外好好活著呢！”那人猛的拉住素袖眼睛滿是光芒，好像發現了繼續活下去的力量，“她兒子死了，我兒子可活著呢，我要出宮，我要出宮，我去找我兒子。對對對，我要出宮。”
那人力氣大的有些恐怖，不像是個老人，拽著素袖的衣領讓素袖完全沒有反抗餘地。
“你是貴妃，你可以把我送出去的，快把我送出去，送我出宮去！”
“你先放開我。”素袖被勒的喘不過氣來，隻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
“送我出宮送我出宮。”那人顛來倒去的隻會說這一句話，拽著素袖在大殿裏四處跑，說是要收拾東西去找孩兒。
“放開我。”素袖奮力掙紮，正好那人手下的力氣放鬆了一些，竟叫素袖逃開了，那人忙要來抓回素袖，素袖被腳下什麽東西一絆，跌倒在地上，那人撲上來牢牢的掐住素袖的脖子，嘴裏嗚嗚的不知在叫什麽。
“這是什麽？”那人忽然鬆開了素袖，拽住素袖脖子裏的玉佩看的仔細，“你快說，這是哪裏來的？你說啊，這個玉佩是誰的？”
“我本來就有的，關你什麽事，放開我，否則本宮對你不客氣了。”素袖使勁一推，也不知那人在想什麽竟被素袖推倒在地上。
“不要走，不要走！”那人爬著過來扯住素袖的裙角，“這玉佩是我孩兒的，你怎麽會有的？”
素袖承認的確是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