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贏
在青陽殿裏枯坐了一整天，屏退了所有人，獨自看著月升月落，直到朝陽初起，又是新的一天。不管是怎麽樣的利用，素袖都可以原諒，唯獨品兒的事，不可以，但是這件事原本不能怨怪誰，沒有人來誤導自己，隻是自己急著表示衷心，急著把自己撇清，迫不及待的下了殺手，心無愧疚的過了這麽久。
“華貴妃怎麽獨自坐在庭院裏，可不要凍壞了身子。”
“皇後今天怎的起早，昨晚皇上不是留宿儲音殿了嗎？”昨日慌亂間離去的時候殿裏無知無覺的倆人正在耳鬢廝摩，說不出的親密。
芷柔的臉色難得的紅了一紅，滿是嬌羞。
“如果是來向我示威的，大可不必，你贏了。”素袖不相信昨天偷聽的事皇後會無知無覺。
“本宮是正統的公主，一切都是唾手可得，不過你的運氣似乎比我還要好。”芷柔抿著唇，眼風掃過桌上的殘酒，“一個小戲子就那麽突然的成了南宮家的千金，還做了當朝貴妃，運氣真的很好呢。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選中你嗎？”
“什麽意思？”
“你不會以為南宮家的事是執軒做的吧，嗬嗬，執軒就是太過於正直了一點，朝中之事又豈能僅僅靠著正直來辦呢。身為太子要得到南宮將軍的支持，聯姻是最快捷的方式，但是南宮家並沒有適齡的女兒，唯一的女兒早已失蹤，所以，本宮幹脆捏造出一個你來咯。”芷柔似乎很得意，“也許你真的就是南宮家的女兒也說不定，不過，這些誰關心呢。這個局我早在幾年前就布下了，當我得知南宮家在暗中尋找女兒的時候我也暗中尋找，呀，發現鄴城有個小戲子跟南宮家的小妾長的很是相像，於是就把線索透露給了南宮家，時機成熟的時候勸說執軒收你入府。一切水到渠成不是嗎？”
“皇後好手段。素袖自愧不如。”冷酒下肚，冰冰的，刺激的頭昏昏沉沉的，在宮裏的這兩年，素袖不知不覺練出了一副好酒量，不過卻再也沒有機會跟執軒一起飲酒。
“你也不懶，其實，本宮真的是很欣賞你啊，假以時日，你未必比我差。”芷柔順手接過素袖的酒杯喝了一口，“青陽殿裏都是些好東西啊，連禦用的茶水都長期留著。可惜，你終究還是敗給我了。”之前夏家的事夏家人認定是陸海逸所為，甚至上奏說陸海逸仗著有貴妃撐腰在鄴城為所欲為，朝中大臣紛紛響應，已經對素袖很不利，又緊接著出了南宮辰覃的事，素袖是在劫難逃。
“與皇後共飲！”
素袖沒有正麵回答，舉杯對著芷柔輕笑。
“我隻是好奇，你是如何收買顧容的？我當初可沒有少下功夫，顧容是皇上賜給太子的，我有時候幾乎懷疑他都不一定會忠誠於太子，而你又是怎麽做到的？”
“皇後能有周大人相助也讓我等望塵莫及。”素袖轉著手裏的酒杯，笑的苦澀，“上次皇後的建議我沒有聽從，這次卻是被逼著離開，結果都是一樣啊。”
芷柔想起上回用陸海逸的安危脅迫素袖離開鄴城，素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其實素袖能用短短的三四年的時間在鄴城甚至宮裏站穩腳跟，實屬不易，當初自己在這個地方生活，是知道這裏是如何的淡漠，隻要不是牽扯到自身的事情絕對不會理會，素袖卻能聚攏以八郡主為首的幾個夫人作為自己的附庸，已經很難得了。
素袖沒有怨恨，隻有自責，是自己技不如人，算計不了別人，總歸是要被別人算計的。上次素袖利用朝中關係攪的天翻地覆，這次皇後用了同樣的手段逼迫自己陷入絕境，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報應。
“放心好了，皇上不會殺你，畢竟南宮家在朝中地位尚在，對於南宮辰覃一事皇上處理大度隻會讓其他族人感恩戴德，不過，隻怕青陽殿要冷落些了。”芷柔笑的開環，清晨的陽光照在精致的妝容上，有些蒼白無力的美。
“你真的這麽高興？利用衛國施壓，得來一夜恩寵真的就能讓你這麽高興？”
芷柔的笑聲停滯在夏日清早的微風裏，搖搖欲墜的一吹即散，再也聚攏不了。
琳惜記得伺候皇後晨起的時候皇後尚且眉開眼笑，畢竟皇上留宿了，兩人還相處甚歡的樣子，怎麽皇後出去一趟就變了個樣。
宮女小心翼翼的奉茶不小心潑在了皇後的裙角上，嚇得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起來吧，本宮在你們心目中如此的凶神惡煞嗎？這麽點小事也值得嚇成這樣。”
“她們是瞧見皇後心情不好，怕惹娘娘生氣。”琳惜連忙解釋，先前就因為皇後對幾個小宮女發脾氣的事惹的太皇太後太後那邊都頗有微詞，說是即便是六宮之主也不該如此，宮女們本來就嘴碎，再把這些事到處傳的話對皇後是大大不利的。
“本宮哪裏心情不好了，本宮心情好的很。嗬嗬！你看，本宮開心的不得了。”芷柔踩了兩拍舞步，向琳惜表示自己的愉悅之情。
“你真的這麽高興？利用衛國施壓，得來一夜恩寵真的就能讓你這麽高興？”
素袖的話一遍遍的回想在耳邊，趕也趕不走，像是什麽魔咒，不把自己逼瘋不罷休。
“我就是高興！不用你來管！”
芷柔的大喊嚇了宮女們一跳，琳惜招招手示意她們先下去，自己留下來安慰芷柔。
“我怎麽這麽失敗？我以為我可以母儀天下，我以為我可以做一個好女兒，做一個好妻子，原來我什麽都沒有做好，我以為自己是對的，其實別人隻當做一個笑話。”
“娘娘怎麽了，娘娘寬厚待人，又聰明，怎麽會做不好呢。”
那時候自己還是在衛國，知道自己不是最受寵的公主，所以什麽都想要做到最好，想要得到父皇的重視，但是還是隻能被忽視，不論是練字或是女紅，都力爭完美，姑姑們說大公主真的心靈手巧，太傅們說大公主勤奮好學，唯有父皇對自己不聞不問。這麽長到7歲，來到魏國，魏王宮的人都瞧不起這個被衛國拋棄的公主，說是太後垂憐，其實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是衛國國君新娶了一位王後，那位王後很是討厭長公主，於是長公主被送到魏國。在魏國的頭一年真是生不如死，每個人說話都是陰陽怪氣，語帶嘲諷，沒有人真心對自己好。一直等到執軒出現，執軒原本寄養在淑妃娘家學習劍法，後來才回到淑妃宮中，有了執軒的陪伴，生活才有了一抹光亮。芷柔知道執軒是要繼承正統的，所以拚命的幫助他，極力同各位女眷們處好關係，太後是個甩手掌櫃，收養了許多女孩兒在宮裏，但是卻不聞不問，任由她們互相傾軋，殘酷的拚搏。
後來，宮中想要把女兒嫁給執軒的人家太多了，不斷的有人想要謀害自己，所以芷柔順從了執軒的意思，以養病為借口隱匿在幽城，跟老太妃住在一起，充當太妃身邊的女官，老太妃是個脾氣古怪的人，收養了一個女兒，對養女兒視若親生，卻對太後親封的公主頤指氣使，不過也虧得她，是的芷柔在幽城也學到了知道了不少事情。
本來這一切的不幸都應該隨著執軒登基結束，哪知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為了讓執軒的路走的更為平坦，不惜花費多年的時間精心布局，引的南宮肅尊上鉤，南宮家真正的女兒太難找，況且找到了也有可能倒戈去南宮家一方，倒不如自己假造一個，素袖是芷柔最為得意的一個局，即使精明如南宮肅尊至死也沒有發現。正是因為自己的迷局，讓自己失去了執軒，芷柔不知道執軒對待素袖的心是否如同自己對待他的心，但是芷柔能肯定的一點事執軒對待素袖絕對是與眾不同的，因為那個與眾不同，所以執軒從一開始就不同意這個計策，在各種威逼利誘之下才不得不同意了這個方法，而後來執軒似乎是愧疚，似乎是想要彌補，把大部分的心都花費在了那個女人身上，直到他自己也不清楚是真心還是假意。
“皇上往這邊來了。”琳惜低聲的回報。
芷柔急急整理儀容，不管怎麽樣，以後的路還是隻有自己跟他兩個人而已。
“皇上。你怎麽現在來了。”
“昨晚有本折子落下了。你不是說要去欽天監麽？”執軒微微皺了皺眉。
“是因為聽說我去了欽天監所以你才會親自來取是不是，如果早知道我在這裏你就不會來了對嗎？”
“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你看看你自己，一副拒我於千裏之外的樣子，是我逼迫了你娶我嗎？當初立下誓言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如果你不能做到當初的誓言你又何必給我希望！”忍受了許久的話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不許走，你這個樣子麵對我是什麽意思，我芷柔自問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即使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也不會怪你，是我負了你。你隻要對得起魏國上下百姓就可以。”
“你說清楚，我做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了，你說啊！”
“戶部的六百萬兩銀子去了何處，你應該比我清楚。”
一瞬間的沉寂，芷柔像是再也支持不住似地跌坐在地上。
“六百萬兩，隻是為了換衛國的一道旨意，你覺得值得嗎？”
“我想來不適合坐這個位子。我知道我虧欠你，所以即使這六百萬兩消失無蹤，我也會當做是為了彌補你。”
“你能告訴我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完全的補償你？”
芷柔呆呆的看著執軒，腦海裏混沌成一團，有千萬種解釋的方法，最終什麽都沒有說，說的再多不過是掩飾罷了。
“那素袖呢？你對素袖是不是也要補償，你打算怎麽補償她？”
“執軒，執軒！”
怎麽也止不住那個人匆匆離去的步伐，太陽升得很高了，光線透過雕花繁複的宮門照進來，滿地破碎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