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音殿
儲音殿上上下下都歡喜的跟過年似地，這皇後都入主東宮整一個月有餘了，皇上卻隻來過不到三次，還是因為皇後舊疾複發才來的，今天卻突然說要在儲音殿留宿，可不是讓眾人都歡欣鼓舞的想著大概是皇後娘娘終於熬出頭了。
“皇後娘娘，您已經夠美的了。”琳惜笑著看芷柔把滿箱的首飾都鋪在梳妝鏡上左挑右挑的。
“琳惜啊，你看我是帶著個花穗釵還是這個金雀釵呢？”
“都好都好，皇後娘娘戴哪個都好看！不過要琳惜說，這支鳳簪最配娘娘的地位了。”
“好看是好看，可惜跟貴妃的那支有些像了，本宮可不想皇上在這兒找到那個女人的影子。”
“貴妃的珠釵？哦，皇後是指那個鳳凰的？這個貴妃實在可惡，身為貴妃卻大張旗鼓的戴了皇後才能用的頭飾。那枚東珠也是價值連城呢！”
“那不是東珠。”
“娘娘是指？”
雖然那枚珠子的確有些像是東珠，但卻絕非小小東珠可比，而是東海鮫人之淚，傳說是在深海出才能尋著，又得到高僧供奉佛前百年才煉出如今這麽光華流轉的樣子，隻要隨身佩戴著就能化災擋劫，如果是病者可以舒緩病痛。這個傳說是否可靠倒是不知，隻知道當今聖上為了這棵珠子尋訪許久，那天在貴妃的頭飾上看到才明白過來。
“沒什麽。你去看看湯煲的怎麽樣了？”
“是。娘娘這麽誠心誠意的為皇上煲湯，皇上一定能感受到娘娘的這番心意的。”
能不能感受到這份心意倒是其次，最怕的就是麵對這份心意而無動於衷。自己已經失去他的心，至少要保住這個得之不易的地位。
執軒踏進儲音殿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台階也灑掃過了，所有都無可挑剔。丫鬟侍從們行禮也是循規蹈矩，沒有一點兒差錯。
“皇上，你來啦。還沒有用膳吧，我煲了湯，先嚐嚐吧。”殷切的眼神由不得人拒絕。
整潔的儀容，整套的皇後朝服後冠，就跟整個儲音殿一樣，整整齊齊挑不出刺，也讓人毫無興致。
芷柔見執軒喝了湯，笑的愈加燦爛：“皇上是不是先沐浴更衣？”
“不了，先傳膳，等下還有公文要批。”
“哦，好，那就先吃飯吧。”
一頓飯吃得寂靜無聲，芷柔試著開了幾次口還是放棄了，隻有下人們默默的布菜。
“你先休息，我還有些折子沒批。”
“皇上。”
“怎麽，皇後連折子也打算代朕一塊批了？”執軒笑的若無其事，芷柔卻變了臉色。
“你們先下去。”
眾人魚貫而出，剩下兩個人相對無言。
“皇後遣了眾人是想跟朕說什麽？”
“執軒，你應該知道我沒有做任何背叛你的事。”
執軒無動於衷，麵不改色：“皇後天資聰穎，無論做什麽都不會留下任何破綻。”
“我以為，你願意留下來是可以原諒我了。不過就是一個南宮肅尊而已，為什麽你非要揪著不放呢？”
“不止南宮肅尊。”芷柔還想說什麽被執軒打斷了，“除了南宮肅尊，其他的事皇後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嗎，還是說，要朕幫著一起回想回想？”
“是因為那個冒牌貨對不對？嗬嗬，她又比我幹淨多少？看著無辜純潔，你知不知道她暗地裏都做了什麽？”
“我知道。”
“她親手殺了她的師姐，這樣的事，隻一句我知道就結束了？我就這麽比不上她？”不甘，憤怒，這些情緒緊緊包裹著自己，無數次想要故作大方，想要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做不到，做不到對他的忽視視若無睹。
“對於貴妃，不用皇後憂心。皇後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對了，朕已經把周泰調到瀘州去了，這些天恐怕皇後要信息閉塞許多了，當然皇後必定不止這一招棋。”
“你要去哪裏？”
“放心，既然我說了會留宿儲音殿就一定會留下。”
“娘娘，皇上在外頭批折子呢。”
“你休息去吧，不用這裏伺候了。”一場歡喜一場空，等待的期望終究是變成失望。也許真的是自己咎由自取。
“娘娘？”琳惜想著是不是去叫人進來，皇後麵色發白沒有一點血色，看著都叫人害怕了。
“我沒事。你休息去，不要叫人。”匆忙打發走琳惜，再也忍不住猛的咳嗽起來，一點殷紅綻在雪白的絲帕上，觸目驚心。
青陽殿裏荀蘭給素袖梳著頭發，月色柔柔的照進來，一室清輝。
“娘娘怎麽一點兒也不生氣？”
“生氣？生氣做什麽，後宮佳麗三千，總會有這一天的。”玩弄一縷碎發，對著銅鏡看看，這張臉不知還能維持幾年的光鮮，這宮裏既是富貴場，也會催人老，這條路是自己選擇的，由不得自己來退縮。
“可是，皇後以後不是氣焰更甚？”
素袖笑笑不答話，今天坐在執軒的身邊看的真切，執軒拿起糕餅的時候明顯震驚了一下，臉色都變了，那時候以為好戲開場了，沒想到執軒卻念的全是莫名其妙的詩句，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執軒會給皇後遮掩過去，但是執軒肯定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隻要把皇後私通外臣這層關係捅出來，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娘娘，您說皇上今天怎麽就留宿在儲音殿了？”
“是的啊，我也疑惑這件事呢。”執軒還有些不悅似地，自己臨走的時候往他身上瞟了又瞟，丫愣是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到底又是哪裏得罪了他老人家呢！？素袖深深的疑惑了。
皇上留宿儲音殿的消息傳遍後宮，貴妃霸寵的謠言不攻自破，幾個言官尚未來得及以死明誌懇求皇上雨露均沾就發現自己唯一的效用都沒有了。
幾個丫鬟聚在一起討論這個後宮的走向問題，這種事情是個腦力活，做丫鬟的，除了盡心幹活，還有一條捷徑就是站對邊，要是挑對了主子說不準就能一步登天了。
“我看儲音殿是個肥缺，皇後對下人都很是關照，我上回看到琳惜姐姐戴的那個戒指可好看了，說是皇後娘娘隨手賞的。”
“貴妃也不錯啊，皇上常常連用膳都直接擺在青陽殿呢，這見的麵多了，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啊，若是被皇上看上了，可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聽說過幾天要重新調撥一批丫鬟去儲音殿或是青陽殿，養心殿我們是想都別想了，就指望著能去服侍皇後或是貴妃都好呢。隻要別去清怡殿就可阿彌陀佛了。”
“沒錯沒錯。那邊跟個冷宮似地，最早冊封的，結果卻是最不得寵的，儲音殿是正兒八經的皇後，青陽殿既得寵又是個貴妃，以後怎麽說還難定論呢，唯有那邊，我看是沒指望了。”那個小丫鬟指了指西麵的角，那裏正是清怡殿所在。
“你們小聲點，這裏離那兒近，不管怎麽說也是主子，咱門這麽隨意議論要是真被抓著審問，一個都跑不掉。”
“怕什麽，原先不過是個舞姬而已，聽說是因為秦府唯一的小姐得了病，不能進宮才挑了這麽個好看的下人收做養女兒送進來的。”
幾個丫鬟逞強說了幾句，終究還是怕出事的，扯了幾句也就散了。秦若從藏身之處走出來，惱怒的一把將麵前的花拽的一朵不剩。這宮裏統共就三位有份位的妃子，太子府以前的那些侍妾遣散的遣散，不能遣散的都封了個答應、常在，連皇上的麵都見不著，原本以為自己能有出頭之日了，沒想到完全陷入了沼澤，進退不得。
“昭儀妹妹好大的火氣啊。”
“奴婢拜見皇後娘娘。”完全沒料到皇後也在這裏，而且看這神情明顯也是躲在邊上聽了那些閑話。秦若心裏煩躁，本來今天是想去求見執軒碰碰運氣的，剛出門就聽了這麽些屁話，現在又來個皇後示威，要是貴妃也來了可就齊全了。
“那些奴才的話妹妹可別放在心上才好。這花開的很美，妹妹拿來撒氣，豈不是暴殄天物？”
“是，奴婢知錯了。”秦若回答的心不在焉。
“妹妹心浮氣躁的，這種心態怎麽能抓住皇上的心呢？”秦若一驚，抬頭看向皇後，對方笑的溫婉大方，無可挑剔。“本宮一見妹妹就覺得很投緣，很想跟妹妹好好敘敘，可惜，看妹妹似乎心情不好，本宮說的話隻怕妹妹也聽不下去的。”
“娘娘是指？”
“等妹妹靜下心來就道儲音殿走走吧，成天悶著也沒什麽意思。”輕輕拍了拍秦若的手，微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