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凝望深淵
“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
戲台上的牡丹亭咿咿呀呀，一抬手一投足韻味盡顯。
穀濤和辛晨坐在台下，園子裏已經沒什麽人了，但戲班子的規矩卻沒有變，不管台下有沒有人，折子戲沒完就不能收工，穀濤倒也大方，花籃一個一個的送，果盤一份一份的點。
“師弟，你怎麽選在這麽個地方，咱們去吃串不好嗎？”辛晨對這些老派的東西有些興致缺缺，打著哈欠：“而且這是鬼場，咱倆活人坐在這幹啥？”
“我管他什麽鬼不鬼，這地方環境不錯。”穀濤撥開一顆開心果：“花了錢的。”
讓人把那些家夥都帶走之後，穀濤的表情就有些不對勁，辛晨發現了，但一直都沒有問，畢竟穀濤這人嘛，脾氣怪怪的不說，還有點小小的文青病，有些時候辛晨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你情緒不對啊。”
“先不聊這個。”穀濤一隻手托著下巴，眼睛看著戲台：“看戲，給人家點尊重。”
一出戲唱完，穀濤鼓掌，台上的演員還禮之後，大幕落下，燈光亮起。穀濤和辛晨起身朝外頭走了出去，辛晨背著手走在前麵，穀濤則慢悠悠的走在後麵，兩個人走在月光灑滿的梨園小徑上，沒有人先說話。
“你們倒是說話啊，怎麽整的跟談戀愛一樣。”
突然，夢熊化作人形出現在穀濤和辛晨的麵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怎麽突然就毛病了起來？”
“不知道啊。”辛晨搖頭：“他突然犯病。”
穀濤甩了甩胳膊，長長歎了口氣：“你知道麽，我今天跟那些人打了一場，其實我心裏是很慌的。”
“慌什麽？那幾個菜雞。”
“是啊，是幾個菜雞。”穀濤點頭：“但你說，他們這樣的菜雞我們有多少個。”
這個問題讓辛晨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能達到今天這幫人這種強度的，整個體係裏也不過三四十個，大部分都是更菜的菜雞，也許打起來基地那些菜雞會更強一點，但也隻是占了裝備的便宜。
接下來，穀濤轉過身後退著往前走：“我們的人，一個都損失不起，但那邊卻可以毫無顧忌的放棄一整個團隊。我問你，你在什麽情況下會放棄這樣的一個團隊。”
“如果我有一百個這樣的團隊，那一個兩個我根本不在乎。”
“嗯哼。”穀濤點頭：“所以，紅魔的根底我們根本沒摸到，他百多年的經營，比我們的根底深厚太多。”
“可是為什麽，他們都不怎麽來找我們啊。”
夢熊把手指頭掰得哢哢響：“躁動的心按捺不住。”
“把你的心按下去。”穀濤瞟了她一眼：“不來找我們，我認為並不是怕我們，而是有什麽事分不開身。”
辛晨平時有些蠢萌，但腦子很清晰，他沉默一陣之後，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仰起頭看著天空的月亮，幽幽說道：“也就是說，他們現在麵對的問題裏，我們的優先級很低，對吧？”
“理論上是這樣的，他們拿這些人喂給我們了。”穀濤眯起眼睛：“就像壁虎斷尾巴一樣，而他們要麵對的，或者他們手頭上的事情，要比我們更重要。”
從正常的角度來說，任何一個老牌的反派勢力碰到一個新晉快速崛起的勢力都一定是要打壓的，能毀滅則毀滅，毀滅不了也一定會定期惡心的，但現在的情況就很有趣了，他們好像在處處躲著穀濤，露出一點馬腳就一定切掉，絕對不讓穀濤他們有找上門的機會。
挺耐人尋味的，對吧。
穀濤也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在把那些人全部抓回去之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他現在麵對的是一個巨大的深淵，而從頭開始他所看到的一切，都隻不過是深淵最上麵的一層浮萍，而在幽深的潭底到底有什麽，穀濤不知道。
這種感覺……好難受，讓他惡心了一晚上。
“他們到底要幹什麽呢？”穀濤隨手從路邊撿了一塊石頭扔進了池塘：“我至今沒有看到過他們的高端武力，如果說他們沒有，我是不信的。那個蜘蛛精，我認為並不是頂配。從紅魔對我們的遊刃有餘來看，他手上絕對有淩駕我們之上的力量。他為什麽不用呢？為什麽不鏟除我呢？為什麽不針對我呢？為什麽要躲？”
穀濤活的很清醒，他一點都不膨脹，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紅魔的避而不戰，反而讓穀濤就像吃了屎一樣難受。這跟劇本裏的不一樣啊，紅魔就應該瘋狂送人頭，送完小的送大的、送完男的送女的，老婆孩子兄弟姐妹、街坊四鄰至交好友的送，送到最後親自上陣，開場前再說點場麵話，然後穀濤曆盡千辛萬苦把他打敗，然後安心發展。
可是現在，這孫賊……
“罷了，罷了。”穀濤長歎一聲：“我們要加速了，我得想一個好點的方案。”
外頭的街道已經清冷，老城區的夜晚正式來臨，穿堂過巷的穀濤和辛晨反倒是不緊不慢，這種鬧事中的靜謐，讓人舒服也讓人放鬆。
“嘿。”
突然，一聲輕輕的呼喚從不遠處傳來，穀濤和辛晨慢慢仰起頭，看向了那棟老院子的圍牆上，隻見一個藍衣少女正坐在上麵，搖晃著雙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穀濤看了一眼辛晨：“你朋友啊？”
“不是啊。”辛晨搖頭：“我哪有這種朋友啊，沙雕網友倒是不少。”
“唔。”穀濤點了點頭，看向那個女孩：“找誰？”
“找你們啊。”那女孩從牆頭跳了下來，雙手作揖：“辛地仙，久仰咯。”
辛晨愣了一下，也回禮道：“久仰久仰。”
“噗……”女孩笑了出來：“連我都不知道是誰，就久仰啊？真是會客套呢。”
辛晨咳嗽了一聲：“那……請問你是？”
“我啊？”女孩俏皮的圍著辛晨和穀濤繞了一圈：“我呢，其實跟你們內門有點淵源。”
師兄弟兩人對視一眼，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姑娘有些好奇，但無疑這個妹子是強大的，強大到穀濤的目鏡無法測量她的戰鬥數值。
“你們肯定特別好奇對吧？我叫洛雲，洛水的洛、雲彩的雲，辛地仙知道嗎？”
辛晨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穀濤甚至看到他的手在哆嗦。
“你哆嗦什麽……”
“她……”辛晨摟住穀濤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小聲的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有個道祖的女兒……因為意外去世……”
“停停停。”
洛雲俏皮的擺手：“別把我說的那麽陰森好不好。”
“你怎麽的得有三千歲了吧……”穀濤上下掃了一眼洛雲：“那你……認識聞嬰嗎？”
“聞姐啊，當然認識。”洛雲點點頭：“不過她已經消失一千多年了，你怎麽認識她的，奇怪啊。”
穀濤笑了笑：“那我問你，你和聞姐誰強？”
洛雲皺起眉：“你是不是見過聞姐！”
“一千多年前見過一次，我……”
話音未落，他麵前突然一黑，一隻手抓住了他的領口：“你怎麽見過她！”
“別激動別激動……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聊？你出現的太突兀了。”穀濤咳嗽了兩聲：“好不？”
洛雲慢慢鬆開手：“如果是平常的聞姐，她其實不怎麽強，但如果是如果有人徹底激怒她，那就會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恐怖。好了，去我家坐坐吧。”
說著，洛雲轉過頭看了一眼辛晨：“辛地仙，劍不錯啊。”
“嗬嗬……托您的福。”
穀濤一臉懵逼，而辛晨完全就慫了，不過在這個時空終於又聽見了聞姐的消息，穀濤真的很高興，反正不管怎麽樣……他都忘不掉那個笑容特別特別好看的大姐姐，那個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聞姐。
“上車吧。”
來到巷子口，一輛國產代步車停在那，洛雲打開車門：“我開車帶你們去。”
“你真的是那個活了三千年的大姐嗎？”穀濤坐上車之後，看到車裏可愛的內飾，甚至還有一張鹿X的海報，這讓穀濤覺得特別奇怪。
“當然啦。”洛雲笑著說道：“人嘛，總是需要有點消遣的，不然太無聊了。我的時間一點都不值錢。”
小車緩緩開進一個小區裏，洛雲把他們帶入房間，打開燈之後屋子裏的可愛風撲麵而來，桌子上還擺著一盆水果，客廳的電視機旁邊還擺著XBOX和PS4，茶幾上有很多手柄，還有一個switch。
“隨便坐。”洛雲從冰箱裏拿出兩聽啤酒扔給穀濤和辛晨：“我沒想到在這還能遇見內門的弟子。”
辛晨撓著臉：“我一直在啊……你可以去H市找我的。”
“你什麽身份啊，讓我去找你。”洛雲笑著穿上她的毛絨兔拖鞋：“這不你們剛好來了麽，我就見見你們了。”
洛雲拿出酸奶倒了一杯走到穀濤和辛晨的麵前，躺在搖椅上：“我呢，我不問世事很多年了。”
“這裏房價挺貴的，你挺有錢啊。”穀濤笑道：“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啊。”
洛雲翻了個白眼：“不然我住哪？古墓裏嗎？”
“沒有沒有。”穀濤笑著的擺手：“隻是和我想象的老前輩有出入。”
洛雲懶得理他，隻是輕輕搖晃躺椅：“這次找你們來，就是跟你們補充一下世界設定的。”
“什麽世界設定。”
“聽說過上三十三天嗎？”洛雲的椅子吱嘎吱嘎的響著：“就是傳說中仙人住的地方。”
“啊？”穀濤愣了一下：“說說……”
“讓我說就說啊。”洛雲笑了起來，露出可愛的虎牙：“你先說，你怎麽認識聞姐的。”
好吧，碰到這樣的前輩，穀濤又能怎麽辦呢。所以隻好把自己怎麽去了唐朝，怎麽和聞姐相識，然後怎麽讓她陷入假死輪回都說了出來，而這個過程就連洛雲都感覺很玄幻。
“還有這種？”
“你……要試試嗎？”
“不了不了，我隻是長生不老，可沒有聞姐的無限轉生，被你這麽一弄，真的死了呢。”洛雲指著自己：“我貪生怕死。”
貪生怕死可還行……
“好了，我現在可以確定聞姐沒死，隻是不知道在哪而已。那我也就可以安心了，你們吃不吃烤肉，我中午還剩了點。”洛雲半閉著眼睛：“聞姐是個好人，但是如果讓她落到壞人手裏，那我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
“她……不對，你們是怎麽做到長生不老的？”
“這個就說來話長。”洛雲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你勾起我沉痛的回憶了，不過告訴你也沒關係，反正都過去很多年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先把關於一些上三十三天的事告訴你們吧。”
她說著，手輕輕一揮，穀濤和辛晨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宮殿周圍彩雲齊飛，仙鶴漫步，看上去還真的是神仙所住的地方。
“上三十三天是大部分人的稱呼，其實嘛……這地方就是一個特殊的空間，裏麵的人其實不是人。”洛雲抹去天宮的畫麵：“我沒見過實體啊，給你們看的隻是我想象出來的樣子，反正看過的人沒有能回來的。”
穀濤撓著頭：“您繼續，我把信息碎片整理一下。”
“上三十三天，曾經一直懸浮於神木之巔，神木就是進入的唯一渠道，後來大概在一千年前吧，靈氣變得稀薄，本來一直存在的上三十三天，突然就消失不見了，接著整個世間的門派就開始逐漸衰落。”
洛雲組織著語言，不過可以聽出來，她的口才很一般，信息有些支離破碎，但穀濤不怪她，畢竟時間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長生不老不代表記憶完整。
“對了，世上所有的法術都是從那裏傳下來的。”洛雲補充道：“而且據說在上三十三天的大殿裏，有一顆混沌神石，這顆石頭蘊含著無邊神力，得到它的人就能操控萬物之力。”
穀濤和辛晨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穀濤問道：“您是不是想說，它很快會重現世間？”
“不確定，但這幾年越來越多的異能者出現，說明靈氣開始複蘇，那麽隻要有一個契機，上三十三天神殿就有可能重現人間，你們最好是提前做好準備。”洛雲斜著眼睛看著穀濤：“你的眼神好有意思。”
“沒有沒有……”
“就有！”洛雲起身走到穀濤麵前，露出一個清冷的笑容：“是不是覺得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沒有沒有……”
“你就有！”洛雲把他從沙發上拽起來，然後從墊子下麵抽出一柄細長的繩子：“這個算我給你們的一個禮物吧。”
穀濤的眼神更加奇怪。
“年輕人很有潛力啊。”洛雲笑著說道：“好吧，我告訴你們也無妨，不過還得從我和聞姐怎麽成現在這個樣子開始。”
“等等。”穀濤咳嗽一聲：“為什麽是我倆？”
“碰到就是緣，而且現在內門也隻剩下你們了。”洛雲抿著嘴：“而且……四聖封印開始鬆動了，我覺得三十三天恐怕很快就要出現了。”
“那……”
“閉嘴！”洛雲眉頭一皺：“聽你說聽我說！”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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