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往前一步是深淵
裴擎南接著說：“小北自幼便跟著父母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為了生存，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把她送到了封閉室的寄宿學校，因為寄宿學校不僅免學費，還可以幫忙看著孩子，這樣，小北的父母才能正常去菜市場賣魚賺取生活費。”
芳姐聽著小北的這些遭遇，嗚嗚地哭，她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裴擎南說：“小北是她父母唯一的孩子，她就像她父母的命根子一樣。可是為了生計，他們把命根子送進了寄宿學校，常常幾個星期才能見上一次。
小北很小的時候，常常想念父母，常常一個人抱住自己悄悄地躲著哭，甚至不敢發出聲音。
終於長大了，她覺得終於可以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終於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孝敬父母讓父母過上好一點的生活了，一場車禍奪去了她父母的生命。”
“嗚嗚……”芳姐的哭聲更大了，她用力地捂住嘴，可是聲音卻從齒縫裏流出來。
裴擎南越說心裏越不是滋味，但他還得接著往下說：“得知父母死訊之前，小北還幸福地在大學校園裏生活著。她走在校園的石子小路上，抱著書本撿起一片樹葉就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因為她心裏有愛啊，她愛她的父母，她覺得父母就是她的一切。
當她聽到父母死訊的那一刻，她恨不得自己陪著父母一起離開，可是她必須堅強地麵對一切。
她在這個世界上，既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親戚朋友。她孤身一人從法國趕過來，安葬了她的父母，她覺得自己仿佛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孩子。”
芳姐突然蹲了下去，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著。
裴擎南說：“她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調整好自己，才從失去父母的痛苦裏漸漸走出來。她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讓自己的臉上有了笑容。
可是，在她最幸福的今天，在她成為新娘的今天，她丟失了她父母的骨灰盒。
這於她來說，無疑是個驚天噩耗和致命的打擊，瞬間把她從雲端擊落進泥裏。
原本父母發生車禍，她已經十分自責，她怪自己不該同意讓父母到景城來旅遊，她怪自己沒有陪同父母一起，沒有照顧好父母，才讓父母發生了那樣的意外。
今天，她更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她怪自己辦婚禮忽略了父母的骨灰盒，她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她直到現在都不肯吃東西，她更不同意去裴宅的新房，她整個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可是卻接二連三地遭遇著各種打擊與傷害……”
芳姐再也聽不下去，再也撐不住自己的情緒，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嗚嗚地號啕大哭起來。
裴擎南仿佛這會兒才看到芳姐的情緒不對，他蹲身將她扶起：“芳姐，你怎麽了？”
“對不起，對不起！”芳姐情緒崩潰，隻會說這句話。
“怎麽了？”裴擎南心裏不是滋味。
“嗚嗚，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裴少，對不起，剛子，對不起，裴太太，對不起，爸媽，對不起，小寶，對不起！嗚嗚，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對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錯，啊啊啊——”芳姐說著說著，用力地捶打著胸口，她淚如雨下，氣息很不穩，喘氣都很困難。
裴擎南立即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他安撫她：“你別著急，慢慢說！”
芳姐用力地呼吸，一口氣才終於提了上來，她跪在地上，痛苦地抽抽噎噎：“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事情弄成這樣的。”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起來說！”裴擎南拽著芳姐的手臂往上提。
芳姐不肯起來，雙腿跪在地上，跪在剛子的墓碑前，她哭訴：“當初剛子走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為我們家操勞的。後來我生小寶，也是你忙前忙後，我生完小寶，也是你安排人照顧，給我一份工作，讓我與小寶過得衣食無憂。小寶上次差點出事，也是你幫我找回小寶。
我們家所有的事情，你都當成自己的事情來做，甚至比對自己的事情還要上心。我卻在你結婚的時候弄出這樣的事情。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別無選擇啊？但凡有別的路可以走，我怎麽可能走這一步？”
裴擎南擰緊眉，他見不得芳姐如此自責的樣子，可是他知道，芳姐接下來要說的會是他正在尋找的真相，他必須耐著性子聽芳姐說下去。
他忍了忍，沒有打斷芳姐的話。
芳姐說道：“昨天小寶突然不見了，我到處找不到他，我慌了神。後來有人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想要小寶平安無事，必須按照他說的做。”
裴擎南心頭發緊，他就猜到會是這樣。要不然，有什麽理由能讓一個性子剛烈的女子做出這樣有違常理的事情來？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芳姐接著往下說。
芳姐伸手揪緊胸前的衣服，她痛苦地說：“小寶是我的命，為了小寶，我什麽都可以做。”
裴擎南靜靜地聽著，不管芳姐做了什麽，他都不想去追究，他隻想能從芳姐的線索裏找到拿走骨灰盒的人。
芳姐用力吸了吸鼻子，身體再顫了顫，她說道：“對方讓我今天去你的別墅裏找到小北父母的骨灰盒，再想辦法把骨灰盒偷出來。隻有把骨灰盒交給他，我才可以見到平安無事的小寶。”
說著，她用力地擦了一把眼睛，身體再跪得直了一些：“我攪盡腦汁地想著要怎麽把骨灰盒偷出去？把小寶換回來。
可是我突然想到了剛子。我設身處地，要是剛子的骨灰盒被人偷走，我會怎麽樣？我必然是會痛不欲生的，就像我摯愛的人又一次離我而去。曾經經曆的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又會再來一次。那種碾壓在心上的痛，我明明感同深受，又怎麽能讓裴太太去經曆？
小寶是我的命，骨灰盒又何嚐不是裴太太的命？
我知道，不管我怎麽做，我都沒辦法做到兩全。我像一個被逼入絕境的人，往前一步是深淵，退後一步是勁敵。
偷骨灰盒，我對不起你和裴太太，也對不起剛子，他那麽仗義的一個人，要是知道我做了這樣忘恩負義的事情，隻怕以後我下去了他都不會願意見我。不偷骨灰盒，我對不起小寶，他還那麽小，我怎麽能讓他陷入危險的境地？不拿骨灰盒去換，他有可能……
最後，我艱難地做了一個決定，我買了兩個骨灰盒悄悄帶進你別墅裏去，再悄悄地拿了出來。隻有這樣，才能折中，既不做那個忘恩負義的人，也能夠僥幸換回小寶。”
裴擎南瞳孔陡然一縮，他聲音不自禁地變沉：“你沒有拿走小北父母的骨灰盒？你帶走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