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既來之則安之
\t“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t“現在還可不可以。”
\t“什麽時候才可以？”
\t“等他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
\t“那是什麽時候？”
\t黃副書記就嘿嘿的笑了笑，高高深莫測地說：“隻要你們願意配合，說實話，很快就能把事情弄清楚。”
\t江可蕊也說：“一定會弄清楚的。”
\t對這一點，到現在為止，江可蕊還是滿有信心的，三十萬元就想收買華子建，哼，我家老公就這麽不值錢啊。
\t唯一讓江可蕊擔心的就是華子建一個人住在外麵，會不會吃不好，睡不好，一想到這些，江可蕊才感到有點心慌起來。
\t華子建在小樓住了幾天，倒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地方，靜是靜了點，但靜也有靜的好。一個人忙碌慣了，突然有那麽一段靜，卻發現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的這種心態撒於他的坦然，撒於他認為，他並沒有犯什麽事兒，他想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的不能變白的，白的也不能變黑的。總有一天，事情是會分辨黑白的。他相信黃副書記是一個敬業的人，他不會放過每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每一個好人。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就好好的享受一下吧，就當是給自己放了一個假期。
\t他早上起來，太陽還沒升起來，還有霧在輕輕地飄，就見一隻鳥在平靜湖麵上掠過。小劉也從房間裏出來了，惺忪著眼，穿著短衫短褲。
\t華子建問：“昨晚睡得好嗎？”
\t小劉說：“還可以。看你睡的不錯啊，你倒似乎很平靜”
\t華子建說：“在這麽好的環境，有這麽好的空氣，睡覺睡得很香很甜，城裏不是有什麽氧吧嗎？說可以減壓，可以調節城市人煩燥心態。那都是要化錢的高消費，其實，這裏才是名符其實的氧吧，而且，還是免費的。”
\t小劉說：“住進這小樓屋的人，沒有像你這麽放得開的。”
\t華子建說：“不是我放得開，是我根本沒什麽事，倒像是來休假的。”
\t小劉就說：“即使是沒事的人，到了這裏，應該也會很煩燥吧，他們覺得委屈，覺得組織上對他們不信任。”
\t華子建點上了一支煙，抽了一口說：“我不這樣想，我倒覺得，這也是一種考驗，從這裏出去後，組織上更會相信自己。”
\t小劉搖搖頭笑了，他在想，這個華子建給自己擺出的這副神態，是發自內心呢，還是想要迷惑他？
\t下午，黃副書記來到了小樓，華子建不知道黃副書記這幾天在忙什麽，要是知道他一定會嚇一大跳的，短短幾天裏，黃副書記做了很多工作，今天他回來就是準備給華子建攤牌的。
\t他比華子建先失去了耐心，他曾以為，把華子建關在這裏了，自己就能找到華子建更多的犯罪事實，能挖出一大串有關聯的人。然而，除了那三十萬之外，他一點證據出找不到。他也與華子建有工作聯係的好些人在這幾天都談過話，鳳夢涵，王稼祥，包括張老板他也談過，但不管怎麽談，都沒有找到一點華子建的暇廝，黃副書記當然不相信，問張老板：“天上真會掉下陷餅嗎？你平時和華子建的關係應該不錯吧？不然他能幫你征地？”
\t張老板說了征地的過程，也說了這次招標的事情，黃副書記說：“所以，你很感激他，給過他一些酬謝！”
\t張老板馬上否定，說：”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從來沒提過任何要求。甚至我主動給他表示過一次，都被他嚴厲的拒絕了。”
\t黃副書記還是不相信，既然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麽會收下了畜牧局李局長送來的三十萬活動資金呢？而且這個錢已經找到了。
\t黃副書記就與市長談，全市長說他是很放心讓華子建辦事的，根本不過問具體細節，當初這個三十萬元作為運作養殖基金的事情，自己也是知道的。
\t黃副書記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了，他理解全市長，每一個領導幹部都不想招惹這樣的事。
\t所以，黃副書記到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很多話就直接對他明說。
\t他問他：“華子建到這裏工作一段時間了，有沒發現他有什麽不良風氣？比如拉幫給派的關係？比如，買官賣官的風氣？”
\t全市長說：“真要有這種事情，也輪不到他這個排名靠後的副市長，很多事最後都是由市委書記定的。”
\t黃副書記還問了全市長許多問題，他能說的都說了，但是，對黃副書記卻沒多少幫助。
\t黃副書記感覺得到，全市長不是不想向他提供有價值的東西，而是的確沒有什麽可提供的。黃副書記與冀良青書記也談過，如果，有買官賣官的現象，那麽，這市委書記就是一個參與者。
\t因此，黃副書記對冀良青是持有懷疑的。
\t在與冀良青書記交談時，黃副書記做了很充分的準備，既不要讓他感覺到自己對他有懷疑，又想聽到他對華子建的真實看法。
\t冀良青書記說：“華子建是一個能幹的幹部，也可以說，他確做了一些事，我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得震驚，希望你能夠查清楚。他自己承認了嗎？”
\t黃副書記說：“事實已經擺在那了。”
\t冀良青書記說：“有時候，看似事實的東西並不是事實，我還是不相信他會那麽做，他應該不是那些的人。我希望，你能找出更有說服力的證據，推翻原來的看法。”
\t黃副書記很震驚，想不到這時候，冀良青書記還偏幫華子建，這錢都從華子建的辦公室搜出來了，他還幫他？他想，他們的話不能再談下去了，冀良青肯定隻是說華子建的好話，而在交談中，他也擔心冀良青會窺探到他的心思。畢竟，他是市委書記，他手裏還是有很大的權利，他也能夠影響到很高高層人的想法，如果他有這種和華子建扯不清的關係，有要幫華子建開脫的想法，那對自己是極其不利的。
\t不過，在調查之後，黃副書記還是發現，華子建是一個很有工作能力的人，也幹過幾件有益的事，但是，有能力，幹過有益的事並不能證明他就不會犯事。錢這東西，一旦自覺得神不知鬼不覺得時，什麽樣的人都想要。所以黃副書記就不準備在調查下去了，他先向小劉和王處長了解華子建這幾天來的情況，小劉他們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說他倒像是來休假的，什麽事地沒去想，一天地“哈哈”笑。
\t黃副書記說：“這樣看來，連你也把他當好人了，他可真沉的住氣啊，不簡單！”
\t黃副書記的臉是陰沉，對於這種冥頑不化的人，他從心底的憎惡起來，他就是這麽陰沉著臉和華子建進行了交談：“華子建同誌，這幾天，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t華子建笑著說：”應該考慮得差不多了“
\t“你覺得什麽時候，我們可以長談一次？”
\t“現在就可以。”“好，那就現在吧，你跟我過來”。
\t黃副書記站了起來，把華子建帶到了另外的一個房間裏，那是一個類似於接待室的房間，黃副書記和華子建雖然麵對麵坐著，中間卻隔著一個茶幾。小劉倒是坐在一張桌子前，麵前鋪了紙和筆做記錄。黃副書記就從他隨身帶的黑提包裏拿出一包包裝得很精美的盒子，對小劉說：“先泡點茶吧，這裏的茶葉真爛，估計王處長根本就不懂茶。”
\t華子建一看就知道那茶葉的檔次，說：“書記喝茶也挺講究的。”
\t黃副書記說：“這不是我的。是有人叫我送給你的。”
\t華子建問：“這時候，誰還這麽關心我。”
\t黃副書記沒有說話，茶葉是鳳夢涵讓帶來的，現在黃副書記才不給華子建說呢。
\t泡上新的茶葉，那茶香就在房屋裏飄散開來。
\t華子建沒喝就笑了，說：“這人還挺了解我的，知道我喜歡哪一類茶。”
\t黃副書記說：“你不要認為，我樂意幫你轉送這茶葉過來，對你就會改變看法。”
\t華子建說：“不會，不會。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執著的人，送包茶葉隻能說明，你還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
\t”黃副書記說：“我對你多了很多了解，你的工作確實很不錯，所以我認為，你還是一個可以挽救的幹部，可以開始了吧？”
\t華子建沉默了一會，說：“我想，你是會失望的，本來，我多少還有一種想戲弄你的意思，但是，見你願意幫我把這茶葉帶過來，心裏卻不想那麽做了，其實，我想清楚的東西，並不是你需要的。你需要我說的那些，我根本就沒法說。因為，我沒有做什麽值得你親自出麵來解決的事情。”
\t黃副書記歎口氣，他似乎早預料了，說：“你怎麽就知道我想要你說什麽呢？我隻想知道，這幾天，你都在想什麽，你把你想的都說出來就行了。”
\t他希望多聽聽華子建自己說的，在他的談話中，自己可以推測他的心理變化，捕捉某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細節，而往往這個細節有可能就是攻破對方心理防線的一個小缺口，現在雖然事情已經很明確了，但自己還是要從心理上擊潰他，讓他說出很多自己還沒有掌握的事情來，最好說出一些更大的事情和人物來。
\t華子建說：“既然，你願意聽，我也就不客氣了。這幾天，我都在想一個問題，如何才能當個好官，當一個人民喜歡的官？”
\t黃副書記很感興趣地說：“有什麽新見解呢？”
\t華子建笑了笑，說：“有時間的話，我想寫一篇論文，大綱我已經想好了。一個人，要當好官，他得要讓領導滿意，讓同僚滿意，讓廣大人民群眾滿意。如果能做到這三個滿意，他肯定是一個好官。一直以來，我就是努力這麽做的。效果怎麽樣呢？似乎並不好！要各個方麵都照顧到，往往是不可能的，當領導滿意時，同僚的利益受了損害怎麽處理？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受了損害怎麽處理？這時候，總要舍棄某一方，甚至是某兩方，到底舍棄那一方？”
\t黃副書記不得不佩服華子建，這個人啊，真是有膽略，現在還能給自己說這些。
\t“你要說明一個什麽問題呢？”黃副書記耐心的誘導華子建。
\t“我要說明的是，我們的官們，在工作中，更多的是憑借我們的覺悟去辦事，憑借我們的個人修養去辦事。如果，遇到好領導，我們就能幹大事，如果遇到並不好的領導，就少說話，少辦事。”
\t點下頭，黃副書記說：“這是製度的缺欠。”
\t“製度是人定的，是人執行的。執行者有時候比製度還製度。”
\t“所以，討好領導往往是最重要的。能談談這方麵的認識嗎？”黃副書記在不斷引向深入。
\t華子建突然就笑了起來，說：“我還以為，你對我的論文真就這麽感興趣呢？原來，你是在套我。”
\t黃副書記見他沒有上當，隻得明說了：“你難道沒意識到嗎？從把你帶到這來的那一刻，你就應該意識到了。沒有把握，或者說，沒有較充分的理由，能把你帶到這來嗎？”
\t華子建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他喝了一口茶，凝視黃副書記好一會，想從他的眼神看出什麽。黃副書記不回避他的目光，那雙鷹一般的眼發射出銳利的光，他反客為主，要透過華子建的眼睛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t沉默，好一陣的沉默。黃副書記也在揣測華子建，想他到底在想什麽？
\t這時候，華子建嘴角掛起一抹笑，他說：“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你怎麽就有這麽充足的理由呢？即使是有人投訴，但理由也不會那麽充足啊！”
\t“如果隻是投訴，還不至於會這樣。你就沒想到投訴後，又得到了證實嗎？”
\t華子建很費解的說：“這就更讓我奇怪了，竟然就能夠得到證實。”
\t“你真的就感覺到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你對自己總是那麽自信！”
\t華子建說：“是的，我是很自信的。”
\t黃副書記又一次凝視著他說：“我對自己也很自信！”
\t“你能不能說一說你自信的理由，或者說，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t黃副書記笑了，本來他絕不想跟華子建說得太具體，這是一種策略，不能讓他知道他到底犯什麽事了，隻有讓他在雲裏霧裏，才有可能讓他去想得更多，想他都做了那些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群眾的事情，越想得多，就會越感到心虛，心理防線就會越脆弱，如果太早地讓他知道了你所掌握的情況，他就會避重就輕，隻向你坦白你已經知道的情況，而刻意去隱瞞你不知道的東西。自己要給他施加壓力，要讓他感覺到他們已掌握了許多情況，且是一個個鐵證如山的事實。但很多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就在昨天晚上，就在所有省委領導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之後，在省委常委會上，依然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有人要保華子建，有人要幹掉華子建，兩股勢力都很大，大的讓新來的省委王書記都有點動搖起來。
\t在這種情況下，黃副書記知道，自己隻能結案了，不管華子建過去犯過什麽樣天大的事情，但現在隻能以這次的事情結案，否則，後麵的事情會讓自己更麻煩，更為難的。
\t他決定不再等了，他要給華子建攤牌，他說：“機會早就給你了，不是要你向我解釋，而是要你主動地向我 說清楚。從帶你到這小樓屋來，你就應該想到這一點，你還要，主動交代和負隅頑抗的後果是不一樣的。”
\t華子建說：“我感覺到，你在跟我捉迷藏。你說我犯了事，又不告訴我犯了什麽事，你要我爭取立功，又不告訴我怎麽立功，總讓我犯猜測，你就不能爽快一點嗎？這就是你一貫的工作作風嗎？你讓我感覺到，你是一個陰謀詭計的人。說真的，我想，被你帶到這小樓屋來的人，可能不敢得罪你，不敢對你說一句氣重的話，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怕。我覺得，你這是在浪費自己。故弄玄虛地浪費時間。”
\t華子建說的大義凜然，說的鏗鏘有力，說的連做記錄的小劉聽的都目瞪口呆的。
\t華子建說：“你以為，我心裏還存有某種僥幸，不想主動坦白，但是，我可能告訴你，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根本沒有什麽需要坦白的。如果，每一個黨員，每一個黨的領導幹部都能像我一樣，那麽，你們這個部門，你們這些人都要轉行，都要去幹別的事。我不想再跟你在這耗時間了。”
\t華子建看也不看黃副書記，就往外走。黃副書記一拍茶幾，大喝一聲：“你站住！”
\t華子建站住了，回過頭來看著黃副書記，嘴角上掛著一抹譏諷的笑，說：“你沒資格命令我。你這種人沒資格命令我。你在浪費你自己的時間，浪費我的時間，浪費小劉的時間，浪費樓下所有人的時間，說得更大一點，你是浪費黨的事業的時間，浪費廣大人民群眾的時間。”
\t這一刻，黃副書記在心裏狠狠地想，你華子建狂吧，你就狂吧，我會讓你痛哭流涕，跪在我麵前要我給你機會，要我饒恕你！
\t他站起來，打開窗，就有一縷清風吹進來，山裏的夜風很清涼，有一種霧濕的新鮮。冷靜下來後，黃副書記又想，今天的華子建暴躁了，他為什麽會這樣呢？他可是一直都在忍耐的，一直都把帶他到這小樓屋當成休假的，現在，他竟一反常態了，他開始克製不住自己了，開始煩燥了，開始動搖了，原來，他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自信，他的自信果然是裝出來。
\t他想，剛才的談話已經刺激到他了。
\t“華子建，我很為你的鎮定感到驚訝，你是我這些年見到的最厲害的一個人，也可以換句話說，是最頑固的一個人了。”
\t華子建沒有走出去了，他也預感到，這個黃老頭今天恐怕是要和自己攤牌了，所以華子建不僅沒有離開，又反身走了過來，坐在了剛才的位置上，問：“拿出你的證據吧？到底是什麽事情，隻要你有證據，我就給你說清楚。”
\t“真的嗎？你會都交代嗎？”
\t“我會都說，不是交代，黃書記，你的用詞總讓我不舒服。”
\t“哈哈，好好，那你聽著，就在你剛來這個小樓的那天，我帶人查了你的辦公室。”黃副書記說道這裏，就觀察著華子建的表情。
\t但華子建很淡定，一點都沒有驚慌的問：“查到了什麽？”
\t黃副書記實在對華子建這樣的淡定折服了，他冷冷的一笑，說：“你還能問的出來，查到了什麽？你說呢？查到了你裏間床下的那個口袋，查到了口袋中裝的三十萬元現金。”
\t華子建一下睜大了眼睛，看著黃副書記，過了好久才問：“你們收到的是誰的舉報？”
\t黃副書記感到華子建已經開始奔潰了，這是能預感到的事情，沒有誰能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還笑的出來，所以他就加強了自己的攻勢，說：“誰舉報的當然不能說了，但是你應該知道，在你們的養殖款到賬之後，你不讓上交那三十萬元錢，本身就是一個漏洞了，想要查不出來，很難的。”
\t“我不讓上交那30萬元？”華子建有點驚訝的問。
\t“你現在還要否認嗎？畜牧局李局長是可以作證的。”
\t華子建沉默了，果然是如此，果然是無恥的栽贓，華子建的臉上就顯出了一種讓人感到悲哀的憂傷。
\t黃副書記就這樣看著華子建，不過在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絲同情和憐憫，自己見過這樣的人很多，但像華子建這樣讓所有人都感到敬仰的人卻不多，本來他應該是一個難得的政治新星，他還這樣年輕，這樣前途光明，現在都毀掉了，一切都毀掉了。
\t有時候黃副書記也在想，假如我們的體製在好一點，監督在完善一點，管理再正規一點，領導的權利再小一點，或許很多像華子建這樣的人都會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