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本為王何為奴
她與他產發戀情,日子越久就對對方的感情越深,好像這樣也沒什麽不對。
她好像也是終於懂得怎麽去愛別人,怎麽為對方著想,怎麽考慮對方的利益……她似乎是忽然間明白了一個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那種東西,叫做感情。
喬安曉試著去接受陳郝為她帶來的朋友間的溫暖,並且試著生澀的去回應,
盡管她做的還不夠好,還不夠到位,但是……她想,她會慢慢的慢慢的做到她的最好。她也能做到像一個平常人那樣擁有感情、回應感情、收獲感情。
這種日子很好,很舒服,很愜意。
一切直到,直到喬家的召回命令下達。
那一天或許算不上生離死別,算不上再不相見。可是,那對才剛剛接觸感情的她來說,近乎是刻骨銘心,幾乎是剖心噬骨一般,那般的難受,那般的疼。
她故作冷靜,以女王般的姿態強勢回歸。
將那份已經抽芽生長的感情深深的埋在心裏,重新戴上冰冷冷的麵具。好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一般麵對這個家,這個所謂完美實而冰冷木然的家。
日子就這樣過著,她不會預料到喬樰瀅會瘋,顧炎會變成植物人,大哥喬森還會去坐牢。
她還什麽都沒有意識到,世事之鍾已經開始轉動……事情來到之時,她反而不會有想象之中的那麽痛徹心扉,哭的死去活來。隻是靜靜的,靜靜地看著事情的發展。
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很多事情,隻要你不去刻意的把它放大,都沒有什麽特別值得去悲傷的事情。她也一樣,她努力克製自己不要去想一些有的沒的,她總是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明明不想去想,卻還是整宿整宿的入不了眠,仿佛睜眼閉眼就是一個晚上,屋內卻是燈亮如初。
以前住在A市的那個小房子裏還不覺得什麽,回到喬家,對著空蕩蕩冷冰冰的大房子,總是覺得孤冷難耐。不論是坐在餐廳裏,還是呆在房間裏,不由自主的就會覺得有一股子的淒涼。
獨自坐在大廳裏的時候,總是要燃起燈來。卻又會覺得投在牆麵上的影子像是一個會吃人的惡魔,在你不經意間就會吞噬掉你……
她的人生好像真的是很可悲,可憐,還很可笑。
曾經那個懦弱的,不知世事炎涼的喬安曉早已經沉睡在她的意識裏,再也不願意醒來。曾經她卑微,懦弱,將自己作為一個世家小姐的高傲全部都當做塵埃一樣深埋到了骨子裏。
後來像是被誰醍醐灌頂了一樣,幡然醒悟,她何苦如此卑微?
本為女王何淪為奴?
那個懦弱可悲的喬安曉就讓她在她內心的最深處慢慢的沉睡吧,內心裏根深蒂固的愚蠢善良還是沒有辦法讓她下的了手去了結曾經那個無比卑微的自己。
很多時候,她都以為自己快要得人格分裂症了。曾經的她,現在的她,總是無常的交替著。死忠,愚蠢的善良,總是無時無刻的牽絆著她本該決絕果斷的一顆心。
老是對於很多事情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判決別人的事情,總是希望由別人動手,而不是自己。
心裏蠢蠢欲動的不是善良,就是被壓製的快要完全爆發的劣根性,心狠也好,毒辣也罷。
心裏似乎有什麽就快要破腔而出,很多該忘的,厭惡的,不願回首的東西就讓它全部遺忘吧。拋之腦後,再也不用去管他……不管是已經瘋掉的喬樰瀅,還是昏迷病床再也不醒的顧炎,亦或是咎由自取的喬森……
全部,全部都消失吧,她再也不要背負,她願意就此沉睡自己。
就算再也不會醒來,她也甘心自願……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最先看見的就是白花花的房頂,再然後就是窗外麵射進來極度刺眼的陽光,以及……滿鼻腔難聞的消毒水味。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眼前的世界又再次變成黑暗一片,失去知覺。
待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昏黑了,看樣子大概是已經十點的樣子。病房裏沒有開燈,黑乎乎一片,偏偏她還能看清楚病房裏的一切。
窗簾並沒有拉上,她能看見外麵被夜風吹的偏偏倒到的榕樹。
今晚,月朗星稀,是個很漂亮的晚上。而在這樣的一個晚上,她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她想要去忘掉那些令人不舒服的往事,就算是欺騙自己她也要在最短時期內做到。
她動作輕巧的掀開被子,穿上鞋子踮起腳悄悄的出了病房。
從底樓廁所的那一邊矮牆上翻出來,手伶著一雙在月光下閃著猩然光芒的大紅色高跟鞋,動作敏捷的從牆上跳了下來。估計經常翻牆逃課的學生看見也會說一句,姑娘,好身手!
借著外麵良好的光線,她走到那棵大榕樹下麵站定。抬起頭來背對月光,久久的看著陳郝的那間病房,夜風吹在身上有點兒冷,喬安曉抱著手臂搓了搓,嗬出口氣都能看見不明顯的白霧。
用手將樹邊上的雜葉揮開,緩緩的坐下去。
抱著雙膝坐在這樣一個安靜夜晚的大榕樹下……醫院裏的晚上總是特別安靜,更別說是醫院背後的這個小院子,更是安靜的令人悚然,恍若是連氣息都不敢大聲呼出。
她一雙澄澈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天上隻露了一點點小尾巴的月亮,直到眼睛有些花了,她才將眼神移開。靠著背後有些凹凸不平的樹幹,衣料之單薄硌得她有些難受。
可這也不算什麽了,她隻是靜靜的靠著樹,仿佛是想就這樣呆一個晚上。
馬上就要冬天了啊,好快……
她揉搓著雙手,慢慢的站起來。從牆那邊又翻回了醫院的內道,輕手輕腳的回了病房。進門時,卻發現窗邊還站著一個人,他正對著外麵的榕樹,仿佛沒有發現喬安曉進來的動作一樣。
但是喬安曉卻知道,他知道了。因為在她進來的時候,他的身子小小的動了一下。
這個人不陌生,甚至今天下午還接觸過,這個人分明間就是小郝的主治醫生白萩易。喬安曉皺了皺眉頭,這個人晚上了不回家還來她病房是想幹什麽?
“吹夠風,回來了?”白萩易開口的語氣聽不出什麽其他意思,喬安曉也意思意思的回了句:“嗯。”
喬安曉嘴唇看起來有些幹,薄薄的一層殼浮現在上麵,“小郝呢?怎麽樣了?”白萩易見她完全不似下午那般的激動,有點點驚奇,轉過頭來卻見喬安曉在月光的照耀下,麵色慘白嘴唇發紫。
“你是不是冷了?多穿點衣服。”喬安曉聽到他的話隻是笑了笑,隨即張口就來:“你是學醫的吧,聽你們主任說你是個高材生。”白萩易沒有輕易回她的話,像個傻小子一樣把她盯著。
“嗬,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大可以回答我。”她坐在床沿上,語氣輕的有些飄。
白萩易見被堪破心思,麵上總有些羞赧,搔了搔腦袋才回答道:“嗯,是學醫的,至於那什麽高材生……完全是瞎扯,我也就一般般,哈……哈哈。”
最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喬安曉倒是無所謂,眉梢放鬆下漸漸牽扯出一個弧度小小的眉線。
她看著站在那邊的白萩易,嘴角漸漸的撇了下去,“學醫的……會催眠嗎?”白萩易楞了一小會兒,方才有點驚愕的看著她,“你……你,你問這幹嘛?!”
喬安曉驀地抬起頭來,眼神有些急迫,“你就告訴我你會不會!”
白萩易好像是幾經猶豫才從嘴裏蹦出了一個會字,喬安曉的眼底慢慢的蔓延出了一絲絲的笑意。太好了……她看著白萩易,默然好久才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嗯……你暈倒之後去查了資料。”
喬安曉恍惚間是好像笑了笑,淒涼又自嘲。
“你們總是說豪門怎樣怎樣,多少庸俗的女人削尖了腦袋都想往豪門裏擠……從來不曾想過那麽熱衷於嫁入豪門的她們進了豪門之後會是處於什麽樣的地位。
總是看見金錢,權利,產業……卻不關心背後隱藏的肮髒,齷-蹉,看不得人的惡心事。”
喬安曉講起這些臉上總是帶著一抹笑,笑那些人天真,笑那些人可笑。
“我想要忘記的東西有很多,很多,多到我自己都不願意在去回想。所以我找你,我覺得你可信,我想讓你幫我……幫我,讓那些令人討厭的事情全部忘掉。”
白萩易認認真真的聽完,心裏不免一陣唏噓。回過頭來看著隱匿在黑暗裏開始沉默的喬安曉,眼神莫名有點惋然。好半天才說道:“你想讓我幫你催眠?”
喬安曉在暗處發出一個短促的單音,“嗯。”
白萩易沒有想到她回答的這麽幹脆,心裏想著估計她還要客套一番。這樣幹練果決的回答,他許久沒有接觸到了,心裏自然而然的還是有些對於她看法的改變。
他也便這樣站著,沒有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