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何以青眼相待
在醫院裏的日子過的並不是很快，感覺每一天都很漫長。
每一個來跟她做後續穩定治療的護士，更是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看，有一次……她強迫一個女護士看著她的眼睛，那個女護士直接嚇哭了推開她就撒腳跑了出去，再也沒回來過。
後麵再來給她做檢查的那些護士，看見她好像都有一種本能的恐懼。不知道是因為那個女護士說的什麽話，還是她現在已經讓人害怕成這樣了。
她，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白萩易在期間來看過她很多次，無非就是問問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而關於那一天晚上聲嘶力竭的關於感情的話題，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提過，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
他不提，她自然也不會提。
好像是終於維持不下去這樣表麵假象的平靜了，白萩易終於說出了他一直以來想說的話。在喬安曉最後住院的那個星期六，他還是來到了喬安曉的病房。
“關門，有話快說。”喬安曉說話言簡意駭，白萩易也從一開始的緊張摸不著火門到現在的遊刃有餘，拿捏自如。他看了看躺在床上正刷著手機的喬安曉，勾了勾唇角。
“看起來你還挺享受啊，要不要我給你再多批幾天的住院單啊？”白萩易玩味的笑了笑，喬安曉依舊是麵無表情，沒有將他的玩笑看在眼裏，或者說……她根本沒有辦法給予相應正常的回應。
白萩易見她沒有任何反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別的起伏，就連尷尬也不曾有。
這幾天他已經很習慣喬安曉的冷脾氣了，或許剛開始他還會覺得有些尷尬沒法平靜的對待，可是現在他已經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基本上可以無視掉喬安曉的冷臉。
喬安曉見他毫無反應，不免心裏也覺得失落，看來……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自己了。
但她要的，卻永遠都不是習慣。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不用和我客套墨跡。”白萩易聳了聳肩，語氣頗有些無奈，“咳咳，我就是想來問問你，你以後的話……你決定怎麽辦？”
喬安曉身子一頓，沒有轉頭看向他，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她語氣並沒有太多的刻薄，隻是淡淡的陳述起來，“今天就安排我出院，我沒有別的問題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想先去看看小郝，然後再回喬家。”
白萩易當然不會拒絕，要知道就她住下來的這幾天給醫院添加了多少麻煩，那些小護士一個個都整天心驚膽戰的，生怕上麵一個不爽讓自己去伺候喬安曉這尊冰佛，然後就被活生生的凍死了。
因此，許多前台的小護士上個班都是精神渙散，緊張兮兮的，搞得醫院是雞飛狗跳，上層直接都焦破了腦袋。
現在這尊大佛自主提出要走了，豈不是皆大歡喜？白萩易哪裏還有挽留的理由啊……不過嘴上還是要客套一番，“不多住一段時間？”喬安曉看了他良久，白萩易背後都有點冒出冷汗了她才移開目光。
她伸手指了指白萩易的眼睛，“這裏寫滿了，你快走吧，你很麻煩。”
她嘴角的那麽一絲絲的殘留弧度仿佛都是對於白萩易心口不一的滿滿嘲諷，白萩易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竟一時失了語。
即使不是第一次麵對喬安曉改變後的直言不諱，他也覺得被當麵揭穿是件極其尷尬的事情。
就算是泥捏的麵人兒也有三分火氣呢，何況是白萩易這樣一直被眾星捧月從未受過這樣窩囊氣的高材生，那就更是內心氣急。他幾欲和喬安曉直接毛燃火來，但最終也隻是嘭的一聲摔上門走了。
喬安曉看著被猛然甩上的門，臉上的表情有那麽片刻的凝滯，隨即又回到了麵無表情的狀態。
但是很快，醫院那邊的出院申請就批下來了，等到她拿到那張雪白雪白的單子的時候，還處於雲裏霧裏的狀態。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連床鋪都還沒來得及整理就如風一般走出了第二診斷樓。
她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去了白萩易的辦公室。
這一次再去，她沒有再去排隊掛號，而是直接推門進了他的辦公室。喬安曉有些意外，今天白萩易的辦公室外居然沒有一波波的少女大媽……還真是很奇怪。
房間裏麵開著空調，有些涼颼颼的，四處望了望竟是沒有一個人。
喬安曉皺了皺眉頭，人居然不在？枉費她還專程來找他一次。既然沒人，那就走了吧，反正也隻是些無關緊要的話而已，她剛轉身，就看見白萩易站在門邊上……
還真是來的湊巧呢，她剛要走啊。喬安曉挑了挑眉，卻沒有多驚訝的樣子。
“你來幹什麽，不是要走了嗎？”白萩易走進來，隨意地將自己的白大褂脫下來掛在邊上的衣架上，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喬安曉一次，後者也不在意，隻是淡淡的應聲。
她將手搭在白萩易的辦公桌上，手腕上晶瑩的玉鐲子落在桌麵上發出一聲叮當的脆響。
“是要走了……”喬安曉說話聲音雖然沒有刻意做出來的那麽冷冰冰，但也有著不可忽視的氣勢。頓了好一會兒喬安曉都沒再說話，白萩易看了她一眼，“你就是來我說你要走了的？”
喬安曉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催眠的事情，我很感謝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去，想你也知道，以我的地位隻要你安分守己你想要什麽我會許不了？”
白萩易眉頭狠狠一皺，看著喬安曉的目光有些不友善起來，“你以為我是那種因為功名利祿才幫你的人？”
喬安曉倒是不在意的一笑，笑容裏沒有笑意，隻是生理上的一個動作而已。“別急著否認，在現在這樣的一個社會裏，嗬，沒有一個像樣的靠山你靠什麽去打拚？靠實力？笑話，那些所謂的評判官隻要知道你有一個大靠山，怕是分分鍾就給你一個高位，然後再來討好你。
評判官尚且如此，其他人呢？你以為現在的社會是怎樣？公平？實力？還是……努力？不要太天真了，你也早過了天真的年紀了。”
白萩易不說話，一雙眼睛有點怔然。
“社會和學校是不一樣的，在學校裏你可以通過實力，努力去奪得你想要的榮譽和屬於你的你想要得到的東西，因為它是公平的，學校是公平的。但是！社會，社會他不一樣。
在社會上，你沒有任何辦法在你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博得別人的青眼，隻因為你沒有資本。”
你沒有資本以你的兩袖清風之身去得到別人的讚賞和支持。
白萩易不得不承認喬安曉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那些道理他也明白。可是他就是相信這個社會還有挽救的餘地，他覺得這個社會一定還有可以靠實力打拚的地方，一定還有。
靠著這個被所有人嘲諷看不起的想法，他步步維艱的走到了現在。
他是真的體會到了學校裏老師說過的社會人情冷暖，沒有背景隻有背影的平凡人在這樣的一個社會裏是沒有站穩腳跟的能力的，就算有，那也都隻是些鳳毛麟角的存在。
他靠著高學曆和堅毅的工作態度，憑著超強的學習適應能力終於在這家醫院做了一個比較有名氣的醫師。
白萩易又覺得這個社會其實也沒有腐敗到徹底，直到……直到他終於接觸到了醫院裏麵的那些公認的秘密。“醫生，你一定要好好救我的兒子，這是我們一點點小心意。”
“醫生，給我媽媽安排個好的房間吧，一點心意還請笑納啊。”
“……”
那個時候，他好像是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天真，明白了自己的可笑。他竟然還妄自認為這個社會還沒有那麽腐朽，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壞。但事實很殘忍的告訴他，你錯了，錯的離譜。
喬安曉見他出神，並沒有出言打斷他自己的神遊。“就算是如此，我也不願意接受你的幫助。”白萩易如是說道，喬安曉沒有再出言相勸，她知道，想白萩易這樣的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勸了也沒用。
何況，喬安曉並沒有意願想去趟他這趟渾水。
“隨你，隻要你不說出去什麽都好說。別讓我聽到一句關於喬家大小姐自主催眠的消息，否則後果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的醫師能承擔的。”
先給一個糖果在給一棒子，這就是她一貫的處事方法。但不得不說這種方法甚是有效，基本上對於很多人來說這種話都是極為有效的，不管你要付出的代價是多少，隻要目的達成什麽都無所謂。
白萩易沒搭話，隻是點了點頭，喬安曉見他差不多也都聽進去了就打開門走了。
其實要說她今天是來幹嘛的，也就是來對他的催眠道道謝順便再敲敲警鍾的。至於為什麽扯了那麽多有的沒的出來，她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有感而發。
喬安曉打開辦公室門，在走廊上走著，很快就沒有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