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牌坊下的女人
我道:“是的,隻是辦得很倉促,沒來得及通知阿姨和池豔。”
池豔沒有抬頭,道:“是不是那個……”
我知道她想問是不是那個寡婦,那個帶著孩子的寡婦。我打斷了她的話:“我道,一個女子,和青梅一樣好的女子。”
我不想被子揚嘲笑,也不想池豔媽媽為我遺憾。
他們不像我和媽媽,深知沒有男人的女人還帶著個孩子是多麽艱難,他們對寡婦隻有偏見。就算池豔媽媽對寡婦沒有偏見,她也一定會認為我該娶個黃花閨女為妻,而不是一個寡婦的。
青梅放下碗筷,默默的轉身去了臥室。
誰也沒攔她,此時此刻,這裏實在不適合她。
再也沒有人說任何一句話。
就連子揚也保持沉默,隻顧大口大口的吃菜喝酒。
池豔和子揚出門,相攜而去時,在門外第一次悄悄的回頭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裏充滿怨恨。
她在怨誰?她又在恨誰呢?
然後,她和子揚走了。
望著空蕩蕩的門外,我沒有像往次那樣輕聲歎息,卻更加感慨更加不是滋味。
阿姨在身後輕輕道:“去安慰安慰青梅吧,都是我不好,沒事先問清楚。本欲讓她幸福,不想卻讓她傷心了。”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是真要給青梅幸福嗎?她是要再一次斷了池豔對我的念頭吧?
我輕輕的關上門,點點頭,道:“我這就去。”
我的聲音裏竟也有些怨恨。
可是我又在怨誰恨誰?
我該怨和恨嗎?
是的,我不該怨和恨,真正該怨和恨的是青梅。
她是無辜的,她本很幸福,卻被卷入了這場與她沒有半點關係的情感糾葛中,落了個獨自在臥室裏傷心落淚。
我輕輕走到她身邊。
她扭過身子,背側對著我坐在床沿。
我道:“青梅,實在對不起,我先前並不知道……”
“是的,你並不知道阿姨的心思,所以你才離我這麽近,陪我玩,逗我開心的。如果你早知道,你根本就不會……”
她似乎更傷心更委屈,眼淚也似乎流得更厲害。
“青梅,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女人越哄越傷心,越傷心越需要人哄,這個道理我明白,可此時麵對她,我卻有些慌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她卻忽然用手背抹抹了臉,道:“你去睡吧。我沒事的。放心,我明天會告訴池豔你約她單獨見麵的。”
原來,她竟果然還沒給池豔說過我約她的事!
我很無語,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她此時正在傷心處。
我輕輕的退出房間,很覺得對不起她也對她頗有微詞的回到我的臥室。
這一夜很鬱悶。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青梅已去了公司。
於是我一整天都不時看時間看窗外,盼著黃昏來臨她從公司回來。
這一天她破例的回來得比較晚,池豔和子揚也破例的沒有一起過來吃晚飯。
她一如以往的對阿姨笑,跟阿姨聊天,卻有意思疏遠了我。
這讓我很急,她到底今天有沒有又忘了給池豔說我約她的事啊,如果說了,池豔是什麽反應呢?
青梅,你不能隻顧著陪阿姨,不把這些告訴我呀,你可知道我怎樣心急如焚的期盼了一天呢。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可你卻這樣不給我和你單獨說話的機會。
你叫我如何說你是好呢?
但這樣老是在心裏折騰自己也不是個辦法,所以吃過晚飯,我便對她說:“青梅,我們出去走走吧。不要打擾阿姨了,阿姨這段時間很喜歡一個人安靜安靜的。”
青梅沒有點頭,她一點都不意外,她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阿姨卻有些驚訝,前幾天讓我多單獨陪陪青梅我卻略有推辭,現在吧,什麽都挑明了,我和青梅是不可能了,我卻偏偏要找青梅單獨出去走走了。
但她很快像會意過來了似的,道:“青梅,和尋歡出去走走吧。這樣也好。”
青梅便點點頭,道:“阿姨,好的,那你在家看電視吧。影視頻道正在連播《牌坊下的女人》,很好看的。”
阿姨道:“你別替我擔心,我知道怎麽打發時間的。倒是你和尋歡要玩開心點。”
青梅便先我轉身出門。
我正跟在她身後也要出去,阿姨卻在後麵拉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輕道:“尋歡,好好安慰下她吧,看來這姑娘對你用情已深,還沒走出來呢。你沒發現她今晚比以往有很大變化嗎,好像都不怎麽理你,其實是怨你,因愛而怨你。哎,都是我的罪過呀……”
我道:“阿姨,你放心,青梅是個聰明懂理的人,她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其實,我這一點都不是理由。
如果真的愛了,還能因為聰明懂理,說擺脫就擺脫嗎?
如果你以為是,那隻能說明你根本沒愛過,或愛得一點都不深。
但願青梅對我是屬於愛得不深的那種。
出了門,下了樓,走出小區,在街道的夜色裏,我們若即若離的走了很遠,卻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漫無目的。
最後青梅進了北湖公園,她大概是走累了,想找個地方坐坐。
北湖公園裏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小橋頭,亭子間,樹蔭下。
但我覺得這實在不是她此時的心情適合來的地方。
這裏燈光五彩朦朧,有太多的陰暗處,那些陰暗處,總時不時可以看見相依相偎,竊竊私語的情侶。
她明明是走累了,但她卻並沒找個石凳或木椅坐下,她隻是忽然停在小橋中間,依在有些微涼的石頭欄杆上,默默的對著湖水,看風搖碎的點點波光。
我也在她身邊默默的坐住,斜依在欄杆上。
夜風習習,楊柳依依,燈火朦朧如幻,園子裏誰在用小提琴獨奏《梁祝》,如傾如訴,動人心弦。
在旁人眼裏,我和青梅,雙雙倚暖橋上的石欄,儼然就是一對癡男怨女。
望著湖心,青梅終於說話:“尋歡,你要我出來,是為了約池豔的事吧?”
“我……”
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放心吧,我已給她說了。”
“她怎麽說?”我很急切的問。
她沒有立時回答,故意不立時回答。
好一會兒,她才道:“她說,你約她並不是因為你還記得她,隻是因為你還惦記著和我們公司的業務,去年的合同已快到期了。”
我有些著急,也有些委屈,道:“這麽說她是不會見我了?”
她扭過頭來,看著我,朦朧的燈光照著她的臉,看上去有些癡怨,反問:“你真的可以看得開,放得下,忘記了你們從前的青梅竹馬?”
我忽然不敢與她麵對,別過臉去,看湖那邊並肩經過的一對紅男綠女,隻在心裏輕歎,我不看得開,放得下,對從前的青梅竹馬刻骨銘心又能怎樣呢?
她咬咬唇道:“看來,我真看錯了你。”
聲音像吹過的夜風一樣,微涼微涼的。
我道:“是的,你看錯了我。你應該過得很開心的……”
我的聲音也如夜風般涼。
她忽然笑了,笑得似乎很開心,眼角卻情不自禁的滲出幾滴清淚,道:“是的,我應該很開心的,我也會很開心的。你真以為自己是宋玉是藩安?其實你什麽都不是。我先前隻是不忍拂阿姨的意思,後來又隻是覺得被你當場拒絕很沒顏麵。你以為我真會對你……”
我也笑了,也似乎很開心,但我卻沒笑出淚來。
也許我心裏有淚在流。
我多麽希望她說的是真的。那樣,就算她告訴我的池豔的回答讓我失望,我也不虛此行。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讓我如釋重負般的輕鬆了。
她接著道:“我真為池豔不值,竟然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還要答應單獨見你。”
“什麽?”我轉過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動的道:“你說她答應單獨見我?”
她沒有回答,隻拿眼睛冷冷的看我的臉,又看我握住她的手的手。
我知趣的把手鬆開。
她這才道:“是的,她答應單獨見你了。隻是最近子揚一直把她跟很緊,大概就是怕她和你單獨接觸。所以她得找機會,還有,她讓我轉告你,現在不比去年,現在子揚是南娛公司的董事長,續約的事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我喜憂摻半,道:“我知道了。”
竟忘了對她說聲感激的話。
她沒有計較,反而真的很看得開放得下了似的,道:“咱們回去吧,夜色已深,阿姨大概還沒睡,在家等我們呢。”
我笑笑,比先前輕鬆了許多,道:“好的。”
正欲轉身,忽然發現湖對麵,燈火闌珊處,有一個女子,一襲白衣,神態安靜,左顧右盼,卻又若無其事的穿行於三三兩兩的遊人中。
竟赫然就是那個給皓然冥幣,自稱是我情婦的神秘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