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端木賜
飛行了數日，林逸眼前出現了一座極大的城池，城池的城牆由寒鐵打造，閃著黝黑的寒光，城門高約百丈，氣勢磅礴。城門分為兩層，上層離地數十丈高，城門用青玉打造，鑲嵌靈石，修士從城門內進進出出。下層則隻有數丈之高，凡人車馬從下層通過。
寒鐵國是寒鐵門的下屬凡人國家，凡人皇帝就是寒鐵門掌門的弟子，眼前的寒鐵城正是寒鐵國的國都。
林逸在城門處想了想，收回飛舟，從下層的凡人通道入城。
寒鐵國是少數對凡人較為友善的國家之一，所以整個寒鐵城內修士和凡人相處還算和諧。但也僅此而已了，修士和凡人的差距仍然存在，大批凡人居住在寒鐵城中心外圍，過著比牲畜好一些的生活，而修士則在靈氣更濃鬱的城中心，養尊處優。
端木賜，就是在寒鐵城外圍艱難度日的平民之一。
初冬的寒鐵城，與內城的四季如春不同，外城的初冬異常寒冷。太陽還未升起，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多。偶爾有幾個趕路的人，也都瑟縮著肩膀匆匆而過。
端木賜五短身材，十五六歲的年紀，幹癟的臉蛋被凍成了紫紅色，耳朵尖已經被凍成了黑色，已經潰爛發膿了。身上掛著幾塊未經鞣製的獸皮，勉強遮住重要的部位不至於走光。腳下沒有穿鞋，隻用兩塊獸皮係在腳上。
由於他身上的皮革並未經過處理，所以散發出一股強烈的騷臭味兒，偶爾路過的人紛紛掩鼻而過。
此時的端木賜佝僂著腰，用力推著一輛獨輪車，車上掛著兩三隻野兔，一隻野雞，他要趕在太陽徹底升起來之前把這些東西運到市集中，換些銀兩，再買些米糠、麥麩回去。
車上的幾隻野兔和野雞是前天從城外打來的，因為出城還交了幾個製錢的稅錢，本來還有一隻麋鹿，但被城門的守衛給留下了，冬天，他盼著城裏的修士們手下的道童、弟子們嘴饞，盼著他們指使幾個夥計來市集上買些肉食打牙祭，這樣，自己就有可能把這些都賣出去，家裏人也就能多活一段時間。
來到了市集，他不敢占據最好的位置，因為那是李屠戶的地盤，也不敢在邊角上，因為那是賣菜劉嬸兒的地盤。，所有的地方都有人占據，他把獨輪車停在市集中一個茅房附近，爬上了一棵長滿尖刺的青桔樹，把野兔、野雞掛在樹上，從凍得發抖的嗓子裏強擠出一道聲音：“賣鮮肉咧！”
可誰會理會他呢？
李屠戶非常可憐端木賜，但李屠戶家裏也有老少十幾口人，賣菜的劉嬸兒也心疼他，偷偷坐在菜攤前抹眼淚，可劉嬸兒兩個患病的孩子在家臥床不起。來來往往的行人也不是沒看到被青桔樹紮的鮮血淋漓的端木賜，可是他們兜裏的幾個製錢要買回一家人的吃食。
人人都看到了端木賜，但人人都不照顧他的生意，在生存和死亡麵前，人們的那點可憐的同情心，就像掛在青桔樹上野雞一樣，即昂貴，又向往，但卻不敢問津。
沒人買他的獵物，端木賜沒有沮喪，也並不著急。對於他來說，他在努力掙紮著活出每一天，為家裏人、為自己。而如果自己無法再活下去，那恰恰是自己恐懼又期待的終點。他甚至在想，聽說寒鐵城對待凡人的態度已經是極好的了，但這裏的凡人依舊在過著這種生不如死的生活。既然如此，那麽凡人為何還要繁衍下去呢？為何要讓自己的後代繼續自己的苦難呢？
端木賜越想就越入神，就忘了吆喝，就忘了冷，也忘了身上紮滿了尖刺的痛。生活的重擔已經把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活活逼成了一具木偶，一具隻會吃喝拉撒其餘全都毫無追求的木偶。
“賣鮮肉咧！”賣菜劉嬸兒實在看不下去，吆喝了一聲，把迷離中的端木賜喊回到了現實中。
端木賜在青桔樹上動了動，張開口，嘴裏已經發不出熱氣，嘶啞而幹裂的聲音喊：“賣，鮮肉咧！”
遠遠的，他看到一個青色長衫，長長黑發的年輕人徑直向自己走來。
年輕人腰間掛著幾個獸皮袋，像極了那些寒鐵門弟子腰間所掛的儲物袋，相貌算不上英俊，但雙目之中隱隱有股堅毅、滄桑的意味。
年輕人停在青桔樹下，抬頭看著端木賜，目光裏沒有憐憫，也沒有其他人看自己那般的厭惡。而是一眼看穿自己內心的平靜和恭敬。
端木賜以為自己一定是瘋了，因從來沒有人這麽看過他，像看一個人一樣的看著他。
“你叫端木賜？”年輕人的聲音不大，但卻像鑽入自己的心裏，在腦海中響起。
“寒鐵城就你一家姓端木！”
端木賜咽了口唾沫，幹涉喉嚨發出撕裂的聲音：“正是，仙長你.……”
“我叫林逸，是端木衍的舊友！”
“端木衍……端木衍.……我的叔祖就叫端木衍！他是仙人……”
“沒錯，他是仙人，一個本事很大的仙人！”林逸伸手一揮，一股靈力輸入端木賜的身體。
端木賜渾身如同被一團柔軟溫暖的棉花包裹，輕飄飄的從青桔樹上落下來。被青桔樹刺破的傷口瞬間愈合，內腑的舊傷也在一瞬間痊愈，渾身說不出的舒服。
“多謝仙長.……”端木賜跪倒在地上，不住的向林逸叩頭。
林逸輕輕一抬，端木賜不自覺的從地上站起來。林逸道：“端木家還有其他人嗎？現在何處？”
端木賜佝僂著身軀道：“回仙長，有，端木家還有十多人，現在在骨墟安身。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家中老小都有重病在身，無法動彈，隻有小的出來獵些野物為生。”端木賜臉色有些忐忑。
“我想去你家做客可以嗎？”林逸道。
“自然可以，跟我來！”端木賜急忙推著小車在前方引路。
“你不怕我是壞人？”
“若你是壞人，那再好不過，還請結果我一家性命，對端木一家就是大恩德了！”端木賜毫不在意，在前方推著獨輪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