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女子之交(6)
羅芙緹邀請“斯第爾頓太太”參加她的閨蜜聚會。為了趁機拉近和“斯第爾頓船長”的距離,摩西也同時邀請“斯第爾頓船長”來家中小聚。羅賓跟著“斯第爾頓船長”一起來了,明麵上的借口是因為自己家的船長從來不對外人說話,他是來做翻譯的,實際上是來了解敵情。
摩西原本覺得這是個了解“斯第爾頓船長”、給路德維希送去更多有價值的情報的好機會,可是見麵以後,蒙著臉的“斯第爾頓船長”不吃、不喝、不說話,最多隻是用手勢表示“是”或者“否”。至於他帶來的翻譯……摩西和所有不會讀心術的凡夫俗子一樣,對羅賓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個優點非常一目了然的家夥——所有的優點全都長在臉上”。不過不知為什麽,羅賓那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春日的森林中潺潺流淌的清淺小溪的眼睛卻給摩西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仿佛一目了然的清泉隻是假象,下麵其實是住著鱷魚和各種水怪的龍潭虎穴,一旦掉進去,就絕無活著出來的可能。
男士們聊了沒多久,摩西就發現自己是在唱獨角戲。不論他說什麽,“斯第爾頓船長”都沒什麽反應,甚至讓摩西不止一次地懷疑他是不是在聽他說話。因為蒙著臉,就連眼睛都被帽兜的陰影遮住了,摩西根本看不到“斯第爾頓船長”的表情,不論對他說什麽,都得不到任何反饋。而羅賓的反應再三證明比起做一個聊天對象,他更適合做一個放在旁邊用來養眼的擺設。
三位男士在一起坐了沒幾分鍾,摩西的獨角戲就唱不下去了,於是提議要不要去參加女士們那邊。反正羅芙緹自己也邀請了幾個男賓,應該不會是男士不便露麵的聚會。摩西的提議立刻得到了兩位男賓的一致讚成,三人向女士們聚會的小客廳走去,還沒走到一半,就遇上落荒而逃的拉鐵摩爾。
摩西一眼就認出了妻子最受寵的情夫之一,而且依稀記得他好像也是受到邀請的男賓,於是出手攔住他:“拉鐵摩爾先生,怎麽了?走得那麽匆忙。我的妻子招待不周嗎?我還想請您留下吃便飯的。”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奧利維爾男爵。”拉鐵摩爾隻想逃得越遠越好,“我接到緊急召集令,必須馬上趕回女王陛下身邊。請替我向男爵夫人道歉,再次感謝你們的邀請。”
這家夥是女王身邊的禁軍士兵?也就是說他有可能見過羅賓?格雷勳爵。羅賓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別過臉,甚至差點扭到脖子,過於出眾的容貌還是讓拉鐵摩爾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羅賓?格雷勳爵!”拉鐵摩爾張大了眼睛,“你……你不是死了嗎?”
“我看起來像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嗎?”羅賓做出一臉鬱悶的表情,無力地靠在牆邊,“我看起來像個死人?”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拉鐵摩爾慌了手腳,“我隻是覺得你看起來很像是我在宮裏見過的一個達官貴人,多塞特侯爵的弟弟羅賓?格雷勳爵,不過那個可憐的年輕人兩年前就死了。”
“我看起來像個死了兩年的人……”羅賓捂著胸口,好像剛中了一箭,“我看起居然像個死了兩年的人……”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先生。羅賓?格雷勳爵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夥子,我隻是覺得你長得和他非常像……”先是發現斯第爾頓船長居然是個女人,接著看到應該已經爛在墳墓裏的羅賓?格雷勳爵居然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拉鐵摩爾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一個亂七八糟的夢。
“行了,拉鐵摩爾先生,這位是羅賓?普蘭先生,是斯第爾頓先生的船員。”摩西悄悄拉了拉鐵摩爾一把,“既然您還有急事,我就不挽留了。沒能讓您盡興,我表示非常遺憾。”
拉鐵摩爾甚至都沒有再和摩西客套幾句,就匆匆忙忙地離開。
“可憐的小夥子,大概是染上了法國花柳病(1),聽說那種病到了晚期,可能會造成精神失常。”摩西幹笑了幾聲,“禁軍……都是些私生活放蕩的家夥,自從發現我妻子有個做禁軍的男性‘普通朋友’以後,我都不敢碰她了。”
“斯第爾頓船長”和羅芙緹沒什麽交情,但是約瑟是羅芙緹以前的戀人,聽到摩西如此詆毀羅芙緹的名譽,差點把持不住。好在羅賓借著“斯第爾頓船長”的鬥篷作掩護,及時在約瑟的腰眼上擰了一把,才沒讓他露出破綻。
“怎麽了,斯第爾頓先生,普蘭先生?如果是拉鐵摩爾先生的話讓你們感到不快,我為此道歉。”摩西當然知道拉鐵摩爾的奇怪反應不會是因為得了法國花柳病,——就算拉鐵摩爾從十歲就開始找女人濫交,而且馬上染上髒病,他也還沒活夠能出現法國花柳病晚期症狀的歲數,——可他是為什麽而做出反常的舉動呢?直覺告訴摩西,答案會很有趣,但是他不會喜歡。
“船長,你和奧利維爾男爵先走吧,讓我再鬱悶一會兒。”羅賓無力地靠在牆邊,“居然有人說我像個死了兩年的人……”
“請便。”摩西叫過在附近打掃的一個女仆,“如果普蘭先生有什麽要求,好好伺候他。他可是我的貴客,不可以怠慢。”
“是,老爺。”女仆微微欠身,表示領命,過長的劉海隨著她的動作自然而然地遮住了她的臉。從嗓音聽起來,這個女仆已經不年輕了,但如果人的嗓音和相貌相稱,她一定是個罕見的美人。
“斯第爾頓船長”跟著摩西走遠以後,女仆才忍不住笑起來:“有一張漂亮的臉真是不幸,‘羅賓?格雷勳爵’。”
“別幸災樂禍了,索菲。”羅賓收起裝瘋賣傻的表情,看著拉鐵摩爾消失的方向,“他好像在女王身邊見過我。”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索菲用手裏的雞毛撣子隨隨便便地往旁邊的窗台上拂了幾下,“要我去滅了他的口嗎?”
“你去解決那種雜碎了,誰來監視奧利維爾男爵?”
“當然是大叔。自從‘先知?橄欖樹男爵’第一次來羅思麗莊園,大叔就一直跟著他,寸步不離。”索菲放下雞毛撣子,“要論追蹤和暗殺,和他比,我甘拜下風。”
“夫人過謙了的說。”空氣中突然出現真介的聲音,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卻連索菲都沒發現他藏身在哪裏、什麽時候離開的。
身邊有兩個刺客真好。羅賓腰一頂,離開他依靠的牆,向摩西和“斯第爾頓船長”離開的方向走去:“去把那個雜碎清理掉,你知道該怎麽做。”
“可惜了,小夥子長得還不錯。”索菲看了看拉鐵摩爾消失的方向,拉開雞毛撣子的木柄,裏麵是一把極為細長的錐子。把人打昏以後,用這把錐子從枕骨大孔刺進去,就可以搗毀腦髓,而留下的傷口極小,隻需要往上麵按一把雪,幾分鍾內就能止住血,沒有人會發現凶殺案到底發生在哪裏。
注釋:(1)即梅毒。在15世紀末的歐洲,人們把那些羞於啟齒的疾病拋給自己敵視的異邦。譬如梅毒,英國人稱其為“法國花柳病”,巴黎人稱其為“日耳曼病”,佛羅倫薩人稱其為“那不勒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