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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碎玻璃鞋(16)

  教堂觀禮台的最前排坐的是黑斯廷斯男爵夫人以及路德維希和菲澤塔,後麵是路德維希的姐姐們以及她們的家人。新郎和神父站在祭壇前,黑斯廷斯男爵挽著新娘剛一出場,就聽到一片驚歎聲。新娘禮服純白的麵料全都是雲朵一樣的純絲綢,上麵綴滿粉紅色絲帶紮成的小花,得體的裁剪極好地襯托出克裏斯蒂娜的嬌小可愛,被裙箍高高撐起的裙子又不顯得身材曲線平板。克裏斯蒂娜的脖子上纖巧的銀墜子珍珠項鏈讓女賓們妒忌得紅了眼,六米多長的頭紗用鑲鑽石的花環固定在頭上,後擺由幾個可愛的小童托著,都是新娘姐姐家的孩子。黑斯廷斯男爵把新娘交到一表人才的新郎手裏,兩個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對洋娃娃在舉辦婚禮。


  路德維希注意到克裏斯蒂娜在悄悄地朝菲澤塔揮拳頭:“菲茲,克裏斯的結婚禮服是你送給她的?”


  菲澤塔眉毛一挑:“除了我,還有誰買得起這麽貴的衣服?”


  “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得罪克裏斯什麽了?”


  無奈之下,菲澤塔隻能說出格裏菲斯登門拜訪,以娶到克裏斯蒂娜作為證明自己能力的事。


  看到克裏斯蒂娜一張苦瓜臉,路德維希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沒有笑出聲:“這是一個老朋友的勸告——無論如何,一定要重用格裏菲斯,給他他想要的一切,他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為什麽?”菲澤塔直了直身子,“他有什麽本事?”


  “籌備婚禮的時候,他一直住在我們家,住了一個星期。”路德維希抑製不住上翹的嘴角,“克裏斯給他下了一個星期的毒,可他一點事都沒有。待會兒別在婚宴上吃任何東西,我怕克裏斯現在想毒死你。”


  菲澤塔想起格裏菲斯確實自稱是個煉金術士。“會下毒解毒有什麽了不起?我需要的是精明的船長,不是刺客。”


  “是嗎?住在我們家一個星期,就讓我們家所有的下人都成了他的心腹,還不夠了不起?其實他剛以修士的身份來我們家時,我就覺得奇怪了,一般人怎麽會和神職人員過不去,還開那麽惡劣的玩笑。恐怕這都是他自導自演的傑作。”


  格裏菲斯的“魔法”其實很簡單——人類的嗅覺雖然遠不如動物靈敏,但依然容易受氣味影響,他就是用這些氣味來控製周圍的人。人類天生的體味對同性是戰書,對異性則是催情的春藥。第一次見到菲澤塔的時候,格裏菲斯在身上用了容易讓人聯想到妙齡少女的香水,配上有些女性化的容貌,會讓看到他的男人隻想把他拖上床,為達目的,不惜對他言聽計從。可菲澤塔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以後,不但沒有如此,相反的,甚至對他有些敵意。根據菲澤塔的反應,格裏菲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真實性別,意識到自己失算了,才提出以征服克裏斯蒂娜作為自己能力的證明。同樣的道理,格裏菲斯在去黑斯廷斯家以前兩天沒洗澡,還在身上塗了點稀釋過的*,男性天生的體味立刻讓黑斯廷斯家的男仆對他充滿敵意。格裏菲斯故意做出任人宰割的模樣,黑斯廷斯家的傭人看到一個傷害“敵人”的機會就在眼前,自然毫不客氣地捉弄他,隨後再加上一點隨機應變,他就如願以償地成了黑斯廷斯家的姑爺。


  婚禮已經到了“如果有人反對他們結為連理,請馬上提出,或者永遠保持沉默”的環節,突然有個人大喊:“我反對!”


  克裏斯蒂娜鬆了口氣。


  格裏菲斯回過頭,看到提出反對的人,大驚失色。


  菲澤塔、路德維希和婚禮上的所有賓客們也都被驚得回過頭去看,發現提出異議的是個衣著體麵的猥瑣老頭。看老頭的衣服和拐杖,應該是個家境富裕的體麵人,兩條細腿艱難地支撐著肥碩無比的肚子,像一隻巨大的蜘蛛,深褐色的老年斑在粗糙不堪的皮膚上,像癩蛤蟆背上的疙瘩。


  “已經不認識我了嗎,米瑟?”老頭拄著顫巍巍的拐杖,裂開一口殘缺不齊的黃牙,“你以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格裏菲斯看著老頭越走越近,眼神中寫滿恐懼。


  “跟我回去,米瑟!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逃跑。”老頭說著就要去抓格裏菲斯。


  “到底是怎麽回事?”黑斯廷斯男爵厲聲嗬斥,“先生,你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否則我一定會讓你為攪亂我女兒的婚禮付出代價!”


  “尊敬的黑斯廷斯男爵,”老頭彬彬有禮,“米瑟?格裏菲斯,也就是你的女兒要嫁的這個人,是從我的莊園裏逃跑的奴隸。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他的腰上,烙有‘巴斯汀男爵之奴’的字樣。我就是巴斯汀男爵。我要求帶走我的奴隸,也是為了防止令千金受騙上當。當然,如果黑斯廷斯小姐願意嫁給一個奴隸的話,我不會阻止,不過婚禮結束以後,她也得和她的丈夫一起跟我回去了。”


  路德維希正好奇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巴斯汀男爵怎麽敢來黑斯廷斯男爵的女兒的婚禮上搗亂,看到克裏斯蒂娜的詭笑,立刻明白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克裏斯蒂娜的“不對父母安排的婚姻束手就擒”,可不止是企圖毒殺未婚夫。


  黑斯廷斯男爵看向格裏菲斯,已經不用去看他身上的烙印,他一臉驚恐的表情已經承認了奴隸的身份。


  格裏菲斯沒有對菲澤塔和盤托出自己的身世。


  他確實是被遺棄在修道院的棄嬰,修道院的修士們也對他很好,有空閑的時候,就教他識字、算數。在修道院的日子雖然過得很清苦,稍微長大一點以後,格裏菲斯還得承擔很多繁重的雜活,可活得無憂無慮。如果沒有那一次意外,格裏菲斯可能就在修道院裏與世無爭地長大,做一輩子隱修士。


  八歲的時候,格裏菲斯到修道院附近的林子裏撿柴火,正好遇上當地的領主巴斯汀男爵外出打獵。巴斯汀男爵看到雪精靈一樣的格裏菲斯,十分喜歡,去修道院找克萊門斯院長,要求“收養”他。克萊門斯院長知道巴斯汀男爵喜歡養孌童,格裏菲斯落到他手裏,肯定也避免不了受淩辱的命運,可他貪圖巴斯汀男爵給修道院的巨額捐款,還是把格裏菲斯賣給了他。充滿屈辱的孌童生涯就像身上的烙印一樣,永遠抹不去,格裏菲斯數次想逃跑,但每次都在結構錯綜複雜的城堡裏迷路,被侍衛抓回去,然後就是毒打。最後一次逃跑失敗,格裏菲斯誤打誤撞,找到了一間圖書室。巴斯汀男爵或許荒*無度,但並不是一個不學無數的人,藏書十分豐富,而且涉及麵極廣,其中尤以煉金術方麵的著作居多——這個貪得無厭的老頭已經擁有財產無數,還想擁有更多,更是妄想能研發出永葆青春的藥物,好讓他繼續糟蹋男童。發現圖書室以後,格裏菲斯不再想方設法逃跑了,除了吃飯睡覺以及服侍巴斯汀男爵以外,就是在圖書室啃書。如果他失蹤,就一定能在圖書室找到他。久而久之,巴斯汀男爵以為他已經對逃跑的事死心了,聽之任之,沒想到混在圖書中的還有城堡的結構圖。


  因為過於美麗的容貌,格裏菲斯成年以後,和他同齡的孌童就算沒有被折磨死,也都被貶為普通奴仆,而巴斯汀男爵唯獨對他依然愛不釋手。格裏菲斯在巴斯汀城堡一直隱忍到二十歲,看完了巴斯汀男爵所有的藏書,根據城堡的地圖逃之夭夭。他在巴斯汀城堡的藏書中學到的知識讓他不用整天為生存而掙紮,有足夠的時間拿周圍的人實踐自己從書中學到的知識。聽說斯第爾頓船長任人唯賢、不問出身,格裏菲斯以為找到了一個飛黃騰達的好機會,想不到在最後關頭,卻被即將與他結為連理的妻子出賣了。


  菲澤塔用眼神詢問格裏菲斯,巴斯汀男爵說的是不是事實,格裏菲斯隻是痛苦地扭過頭去不看她,算是默認了。克裏斯蒂娜眼淚汪汪地看著父母,好像在指責他們怎麽給她找了個奴隸做丈夫,心裏卻樂開了花。


  “現在,有誰反對我帶走我的奴隸?”巴斯汀男爵挑釁地看了看賓客。


  “我!”菲澤塔抄著手,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這家夥多少錢,我買了。”


  巴斯汀男爵居高臨下地看了看菲澤塔,隻看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子,卻長得比小時候的格裏菲斯還漂亮:“十英鎊。如果付不起錢,你替他跟我回去也可以。”


  菲澤塔隨便從手指上拔了個戒指下來,扔在巴斯汀男爵臉上:“我身上沒帶錢,不過這枚戒指光是上麵的寶石,就值一千英鎊。”


  巴斯汀男爵撿起戒指看了看,戒指上的黃鑽璀璨奪目的光澤告訴他,菲澤塔所言不虛,甚至估價還估低了,到了識貨的珠寶商手裏,隻要稍微多費點口舌,這枚戒指能賣到一千兩百英鎊。巴斯汀男爵很懂得見好就收,連忙把戒指放進懷裏:“他是您的了,小少爺。”說完就要走。


  “誰允許你走了?”菲澤塔叫住巴斯汀男爵,“那枚戒指就算你一千英鎊,去除格裏菲斯先生的贖身費十英鎊,你還欠我九百九十英鎊。沒有那麽多現錢的話,就拿你的房子地產抵債好了。”


  克裏斯蒂娜沒有預料到居然會有人把她的無辜眼神當真,還用這種方式替她解決問題。看克裏斯蒂娜一副好像隨時會哭出來的表情,——這次是真的想哭了,——路德維希為了憋住笑,肩膀不停地顫抖。


  “九百九十英鎊,我哪來的那麽多錢?”巴斯汀男爵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大一筆錢。


  “那是你的問題。”剛才菲澤塔被奧尼昂斯家的兩位表姐弄得心情非常不好,現在出氣筒自己送上門來,她自然沒有理由放過他,“放心吧,我不放高利貸,一年隻收你三厘的利息,你有足夠的時間去砸鍋賣鐵慢慢還錢。”


  九百九十英鎊的債,就算隻收三厘的利息,每年光是利息就要將近三英鎊,相當於巴斯汀男爵半個季度的收入了。


  “您……沒有零錢嗎?”巴斯汀男爵顯然也傻了,居然把十英鎊的巨款稱為“零錢”。


  菲澤塔雙手一攤:“請原諒,我身上沒有更便宜的東西了。”


  路德維希憋笑憋得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我……我不賣了!”巴斯汀男爵好不容易才找回一點理智,“我隻想要回我的奴隸。”


  “希望你沒有欠債,或者希望你的債主不像你一樣熱愛格裏菲斯先生,不會把他們手裏的債務賣給我。”菲澤塔笑得牲畜無害,“再或者你已經聯係好了海船,準備在近期內離開英格蘭?”言下之意就是她能讓他在英格蘭待不下去。“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奉勸你最好用除了海路以外的其他方法離開英格蘭,走海路太危險了。”


  路德維希已經憋笑憋得整張臉都開始抽搐,要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避免笑出聲。英格蘭是個島國,除了走海路,還能怎麽離開?用飛的嗎?不過得罪了斯第爾頓船長,走海路和走死路是一個意思。蘇格蘭倒是和英格蘭接壤,可如今蘇格蘭的瑪麗女王是英格蘭的伊麗莎白女王的階下囚,隻怕她正自顧不暇,更沒法管巴斯汀男爵一個屁民的死活。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菲澤塔?維多利亞?斯第爾頓爵士……的父親。”


  區區一個暴發戶,湊巧生了個漂亮女兒,嫁了個爵士,就自以為了不起了?男爵的頭銜不算高,但至少還是貴族。


  “區區一個爵士的嶽父,敢這麽對我說話?”巴斯汀男爵氣得臉通紅,盡管他怎麽看也不覺得眼前的少年像是有個已經出嫁的女兒的年紀。


  路德維希終於憋不住了:“你不知道尼古拉斯?詹姆?斯第爾頓船長拒絕出席授勳儀式,女王陛下才封他的女兒為爵士的事嗎?”


  “斯第爾頓船長?”巴斯汀男爵重新打量菲澤塔。


  菲澤塔歎了口氣:“連我都不認識,你也挺不容易的。九百九十英鎊的借據,簽完以後就直接給格裏菲斯船長吧。”


  “船長?”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包括格裏菲斯自己。


  “我怎麽敢委屈黑斯廷斯家的小姐下嫁給一個奴隸?”菲澤塔翹起二郎腿,“彌賽亞?格裏菲斯,你從現在起就是個自由人了——我的‘雷米爾船隊’的旗艦船長。這筆錢是我給你的本金,至於以後你的船隊能有多大,全憑你自己。”


  “我的主人,我絕不會讓你失望。”格裏菲斯深深地鞠躬,隨即挽起克裏斯蒂娜的手,“神父,婚禮是不是可以繼續了?”


  “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我在此宣布你們結為夫婦,阿門。”神父不愧是侍奉於上帝禦座前的人,麵對滿是尷尬的婚禮場麵,依然十分淡定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看到克裏斯蒂娜再也不掩飾的怨恨眼神,菲澤塔乖乖地接受了路德維希的建議,結婚儀式一結束就走了,免得在婚宴上被新娘毒殺。


  毒酒、藏毒針的床墊、用秘製毒藥浸了五年的睡衣……宴會結束以後,克裏斯蒂娜把多年的珍藏都找了出來,為新婚之夜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用來謀殺親夫。


  客人都走了,把安靜的房間留給新婚的小兩口。格裏菲斯走向克裏斯蒂娜,雖然依然衣冠楚楚,一點也不像打算行使身為丈夫的權利,克裏斯蒂娜的心跳還是越來越快。


  “黑斯廷斯小姐,我很清楚我娶的是黑斯廷斯家族的名望和斯第爾頓小姐的欣賞,不是你。”格裏菲斯找了張椅子坐下,示意克裏斯蒂娜也不用緊張,“以後除了不會再有人*著你結婚以外,什麽都不會改變。”


  “你怎麽知道菲茲是女孩?”克裏斯蒂娜坐到床沿,盡量遠離格裏菲斯,總算心跳開始正常一些了。


  “用毒殺人是煉金術中的下下品,真正厲害的煉金術士是會用藥物控製人心的人。”格裏菲斯突然站起身,一直湊到克裏斯蒂娜麵前,“現在我拒絕行使身為丈夫的義務,是不是讓你有點失望?”


  隨著他越湊越近,身上清新的香味開始讓克裏斯蒂娜莫名的興奮。根據格裏菲斯以前拿妓女做實驗的經驗,糖衣甘草和黃瓜的氣味對女性有催情的作用。他原本隻想討好新婚的妻子,想不到在婚禮上,僅僅是坐得離他比較近的菲澤塔也受到了影響,看到有人敢對他不利,就出手幫他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巴斯汀男爵,還讓他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旗艦船長的位置。看來斯第爾頓船長確實是女扮男裝的姑娘,他猜得一點都沒錯。


  正當克裏斯蒂娜意亂情迷,格裏菲斯突然像對小孩一樣摁下她的頭:“當然,如果什麽時候你想要我行使做丈夫的義務,我的房門不上鎖。”


  格裏菲斯說完就走了。


  克裏斯蒂娜心裏恨不得現在就送他去見上帝,身體的本能卻在命令她留住他,雙腳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對了,”格裏菲斯突然回過頭,害得克裏斯蒂娜一頭撞在他胸前,他身上性感的氣味立刻變本加厲地向她襲來。格裏菲斯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嬌小玲瓏的克裏斯蒂娜,彎下腰湊到她耳邊:“新婚妻子貞潔的證明,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吧。雖然你是個隻會研究煉金術中最下品的煉金術士,我相信‘毒娃娃’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說完就趕緊回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間,好像生怕待的時間長了,會被克裏斯蒂娜強暴一樣。


  這個混蛋……一整個晚上,就連黑斯廷斯男爵夫婦的房間和路德維希的房間都能聽到新婚夫婦的房裏不斷傳出東西被砸壞的聲音。男歡女愛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欲望壓抑越久,爆發起來就越厲害。格裏菲斯一直在修道院過禁欲生活,克裏斯蒂娜也守寡五年多了,這兩個人在一起會天雷勾動地火,也在大家的意料之內。隻是按照這個動靜……新娘的父母和弟弟開始擔心明天克裏斯蒂娜能不能活著走出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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