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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胡姬傳(49)

  鬱無瑕一大早就被紀寬叫醒。


  “爺,皇甫大人來了。”


  “叫他等著。”


  “他硬要進來。”


  “打出去。”管他是五品官員還是表哥,鬱無瑕沒心情,親爹親娘都別想見到他。


  “他已經打傷好幾個護衛了。”


  “鬱家幾時成了隨人遊玩的景致?”鬱無瑕萬般無奈下,隻能起床,“更衣,迎客。”


  紀寬看他臉色不善,默默為皇甫淩靖祈禱。


  大堂之上煞是壯觀——鬱無瑕一進門,就看見倒了一地的帶刀護衛,皇甫淩靖一身便裝,連劍都沒帶,卻已是威武不凡,嚇得再沒有人敢上來和他交手。


  鬱無瑕看了看地上的人:“清理一下。”


  立刻有人來把皇甫淩靖打傷的護衛拖走。


  “無瑕,許久不見。”皇甫淩靖看了看地上的人,“一時心急,魯莽了些,見諒。”


  “表哥,是我手下的人不識抬舉,該我請表哥見諒才是。”


  一見麵就“表哥”“表弟”地寒暄,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要把皇甫淩靖和喬胄軒打出去。紀寬嘴上不敢說,心裏有些腹誹。


  “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兜圈子了。妃英是不是在你這裏?”


  “是。”鬱無瑕供認不諱,“又如何?”


  菲澤塔確實平安無事,皇甫淩靖徹底放下心來:“多虧有你,妃英還有個容身之處。”


  鬱無瑕不置可否。


  “我來接她回去。”


  “紀寬,送客。”


  “你什麽意思?”喬胄軒氣結。聽到他收留聲名狼藉的表妹,喬胄軒還以為眼前靜如處子的貴公子是個好人,怎麽南京城的人都一樣刁?


  “你是何人?”鬱無瑕抬起頭,似乎剛發現皇甫淩靖身邊還跟了個喬胄軒,“我們表兄弟談家事,要你摻和。”


  皇甫淩靖也回過頭:“小喬,閉嘴。”


  “別叫我小喬。”喬胄軒嘀咕了一句,就縮回去。


  “無瑕,為什麽不讓我接妃英回去?”


  “你把妃英弄得聲名狼藉,此時卻來做好人。表哥,這算什麽?”


  皇甫淩靖沉默了很久:“奶奶很想念妃英,傷心欲絕……”


  “姨婆要她也沒用。我可是心儀妃英表妹已久,本想等她及笄以後再提親,就差點讓人搶了先。”鬱無瑕的鳳眸轉向皇甫淩靖,“表哥,我與妃英年齡相仿,又是表兄妹,親上加親,門當戶對。事到如今,姨婆一定是巴不得早日把她嫁出去,若是表哥能替我向熠伯父提親,無瑕在這邊先謝過。不過在皇甫家給我回音以前,妃英還是留在我這小院裏為妙。”


  長得像男孩子一樣的皇甫妃英到底有什麽魅力,梅清源和鬱無瑕兩個翩翩俊公子居然搶著要她。喬胄軒想不明白。


  “真虧你到現在還要她。”要不是已經確信一枝梅是梅清源,皇甫淩靖可能會懷疑到鬱無瑕身上。


  “表妹是不是處子,別人看不出,我還看不出?”


  神醫真不是蓋的,是不是處子,都能一眼看出來。喬胄軒暗暗感慨。


  “能讓我見見妃英嗎?”


  “表妹向來隨心所欲。她現在在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菲澤塔是刺客出身,習武之人都未必能發現她的藏身處,更不用說一點武功都不會的鬱無瑕,“如果表哥不信,這個小院隨你搜。”


  “不必。”皇甫淩靖站起身,“既然妃英平安無事,我也放心了。告辭。”


  送走皇甫淩靖,鬱無瑕還坐在原地不動:“紀寬,把這裏的護衛全都換了。”手下的人沒一個敢和白夜交手,鬱無瑕不計較,畢竟師兄的武功有多好,他心知肚明;連菲澤塔都打不過,鬱無瑕忍了,雖然是姑娘家,和真介在一起的時候,鬱無瑕沒少聽小表妹在日本以一敵百的戰績;梅清源在他的小院如入無人之境,鬱無瑕認了,縱橫南京城兩年多的俠盜畢竟不是泛泛之輩;如今就連皇甫淩靖都能把他手下的人全部擺平,堂而皇之地闖他的禁地,鬱無瑕真的要好好考慮考慮換一批武功更好的侍衛。


  “是。”紀寬連原因都不問。


  “還有去皇甫家提親的彩禮,也準備一下。”


  “爺,這事不先和老爺夫人商量一下嗎?”


  鬱無瑕瞥向紀寬,他立刻閉嘴:“爺,您真的看得出妃英小姐是不是處子?”


  “看不出。”


  紀寬想了想:“也是。梅大人行事光明磊落,斷然不會做出此等卑鄙齷齪的事來。”


  “她是不是處子,與我何幹?”


  “爺,您不是……”


  “聽不出淩靖的口氣嗎?”鬱無瑕見紀寬一臉迷惑,隻能耐心向他解釋,“姨婆要妃英回去,但是她現在聲名狼藉,皇甫家接她回去,有辱門楣。不過如果我這個神醫說她是完璧之身,還上門提親,謠言自會煙消雲散。妃英做事向來率性而為,斷然不會接受,事成之後,我自然能全身而退。”


  紀寬也覺得鬱無瑕做事率性而為不假,但應該還沒到婚姻大事都不和父母說一聲,就自己作主的程度。不過終身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半點由不得結婚的人自己做主,如果皇甫家有心結親,皇甫妃英再反對也沒用。“爺,萬一皇甫家真的答應了……”三大家族本來就互相之間通婚已久,在紀寬看來,這確實是一門好親事。


  “我真的娶她就是。”鬱無瑕娶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總好過讓秦崢做出亂倫的事,“小表叔知道了司傲寒是女的,說她有幫夫運,還想娶她……我倒要看看他聽到我要娶親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紀寬,你說我要不要讓他知道他看上的是他的外甥女,而且還是我要娶的人。”


  紀寬隻是歎息。上次秦崢說看上了司傲寒,大冷天的被硬灌了整整兩碗苦死人的黃連湯,聽說回去以後大泄三天,現在身子還虛著,鬱無瑕居然還沒消氣。


  *****自從上次親眼看到鬱無瑕對秦崢施“酷刑”以後,菲澤塔就再也沒敢回鬱家,天天留在司家莊過夜。如今司家莊上上下下也都知道司傲寒是個美男子,每天晚上都有人偷偷地來,想一睹大當家摘下麵具後的廬山真麵。菲澤塔又要防著他們識破女兒身,又要管住北鬥,不許他亂殺人,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迫於無奈之下,幹脆搬到秦崢隔壁住。至於外麵謠傳大當家和秦總管的斷袖之癖……反正司傲寒向來堂而皇之地號稱“喜歡男人”,而秦崢在他三番兩次的調戲下,“兔兒爺”的名聲也早就讓他再沒有“名節”可言。


  本以為總算能睡個好覺,晚上又有鼠輩來鬧騰。菲澤塔被北鬥叫醒:“北鬥,聽得出來是什麽人嗎?”


  “這麽響的腳步聲……”


  “是我家‘大哥’的人。”菲澤塔坐起身,揉亂一頭金發,“找不到扳指,急了,居然來搜司家莊。不管他們,繼續睡。”扳指藏在菲澤塔的項墜裏麵,他們找得到才怪。


  “小主,房子經得起他們搜查,你可經不起他們搜身。”


  “你又餓了是不是?”菲澤塔被說得一陣惡寒,連忙起身,就聽見隔壁秦崢的房裏也有動靜,“真是,半夜裏搜房子,他們就不能小點聲?”


  秦崢也被外麵的聲音驚醒,以為是遭賊了,悄悄去摸床旁的劍。正當他全身心戒備外麵的人,窗戶突然毫無征兆地大開,躥進一個鬼魅般的人影。不等秦崢反應,一隻小手已經捂上他的嘴,硬把他按回床上。


  窗戶裏漏進來幾縷幽暗的光,秦崢隻能影影綽綽看到一個剪影:“大當家?”


  “噓!睡你的覺,別管他們。”


  不速之客進來了。菲澤塔沒地方躲,幹脆躺在秦崢身邊。秦崢可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旁邊躺了個女人,他怎麽可能睡得著?可沒過多久,身邊的人就像消失了一樣,床分明有被壓下去的感覺,旁邊卻氣息全無。不速之客當真是什麽都不放過,不止房裏的一切布置,連秦崢全身上上下下都一點沒漏。秦崢一麵慶幸月黑風高,司傲寒看不到他被扒光搜淨,一麵也有些好奇他怎麽會憑空消失。


  人都走遠了,秦崢連忙起身穿好衣服:“大當家。”


  旁邊傳來輕笑聲,在黑暗中如同鬼魅。小小的人影躥下床:“是齊天福的人,來找東西的。”


  “找什麽?”


  菲澤塔扔了個小東西給秦崢:“看看是不是真貨。”


  屋裏太暗,秦崢看不見,隻能憑風聲判斷方位,著實手忙腳亂了一番才接住。手裏的小東西摸起來硬硬的,像是玉石做成的什麽小器物。


  外麵的腳步聲都遠了以後,秦崢還不敢點燈,拿到窗外就著月光看。是個玉扳指,光澤溫潤,紋理細密,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藍田玉做的。


  “大當家,莫非這就是齊天福的扳指?”難怪搶司家莊貨物的強盜一下子就沒了。


  “為這東西,一枝梅挨了一刀。司家莊欠他的,就每人流點血還他。”菲澤塔坐在陰影中的椅子裏,生怕秦崢發現她的一頭金發。


  “我可挨了兩刀。”想到皇甫淩靖發現司家莊每個人身上都有和一枝梅一樣的傷時的表情,秦崢就覺得好笑。


  “你活該。”


  “是,我是活該,不信任大當家。”秦崢側過身,窗外稀疏的星光照亮他敞得過大的衣領,隱約可以看到肩上的繃帶和胸前的肌膚,“難怪魏忠會來下拜帖,原來出了這事。”


  “魏忠是誰?什麽時候下的拜帖?”菲澤塔都不知道。


  “齊爺手下的第二把交椅,不服他很久了。齊爺丟了信物扳指,他想趁機奪權。下拜帖是大約五天前的事,你忙著和淩靖周旋,我說了,你也沒上心。”秦崢收攏手掌,“不過有這個扳指在,變天以後總舵主的位置由誰坐,還不一定。”


  “你想坐?”菲澤塔翹起二郎腿,“好啊,有誌氣。”


  “大當家,有你在,我怎麽敢坐?”


  “那我走了,你再坐就是。”


  秦崢嚇了一跳:“你要走?”


  “我不可能女扮男裝過一輩子。等事情都有個了結,我就要走了。”


  “去哪兒?”秦崢放下扳指,“你走了,司家莊怎麽辦?”


  “全部交給你打理。”都是親戚,菲澤塔很放心,而且司傲寒不在的幾天裏,秦崢一直做得很好,“南京城商會的總舵主,由你來做也挺好。”


  “我不想做商會的總舵主。不過要是做司姑娘的夫君,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菲澤塔一陣惡寒:“小樣,知道我是女人,你就囂張了是不是?”


  “是。”秦崢三步並兩步,就到菲澤塔麵前,把她一直*入死角,“司姑娘家住何處?我上門提親去。”


  司姑娘住在英格蘭,他聽說過嗎?菲澤塔有些好笑:“就我這樣‘拋頭露麵’的女人,你也要?”


  “我們已經有過肌膚之親,我會對你負責。”秦崢一手支著牆,越湊越近。


  “親你個頭。連大當家你都敢調戲。”僅僅是在同一張床上躺過,也算有“肌膚之親”?秦崢又不是沒有生理常識的梅清源。菲澤塔還不知道在中國,這樣的“親”已經足夠讓女人以身相許,或者一死了之。


  “你調戲過我多少次了?還每次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不許我私下裏調戲你一次?”秦崢捏上菲澤塔的臉頰,沒有摸到麵具。雖說娶妻娶德,娶妾娶色,秦崢看中的是司傲寒賺錢的本事,可還是難免對她的長相有些好奇。早就聽說司傲寒俊美絕倫。雖說女扮男裝多半不會醜,要驚豔成司傲寒這樣,也必須是個美人胚子才行。能幫丈夫扶搖直上,還是個美人,和這樣的優點相比,有點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連缺點都算不上。秦崢越來越想知道司傲寒在麵具後麵是什麽模樣。


  “你女扮男裝不是長久之計,但也不必扔下這大家大業一走了之。”


  “那你要我怎麽辦?”


  “讓司傲寒走,司姑娘以大當家妹妹的身份留下做總管夫人,我接手司家莊,也就名正言順了。”


  表舅,我是你的外甥女啊!菲澤塔在心裏呐喊。秦崢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滿是魅惑的壞笑,近在眼前的俊顏就是該死的迷人,敞開的衣領處還能看到不少春色。如果是表哥,說不定菲澤塔一時頭腦發熱,就答應下來了,可秦崢長了她一輩。還是歐洲好,隻要一男一女不同父也不同母,就可以結婚。不像中國,同姓不能結婚、不是平輩不能結婚、官員和平民不能結婚,亂七八糟的一大堆不許結婚的規矩。不過以皇甫妃英的身份,隻能看到秦崢擺長輩的架子,不以陌生人的身份見他,還真見識不到秦崢花女人的本事。


  “司姑娘……”秦崢低沉迷人的嗓音已經湊到菲澤塔耳邊,鼻息都噴在她臉上。


  菲澤塔深呼吸幾次,一把推開秦崢:“秦公子高抬貴手,我可不想被你的藥王侄子毒殺。”


  秦崢想起那碗苦死人的黃連湯,確實心有餘悸,轉念一想,又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鬱無瑕聽到他想娶司傲寒時,反應會那麽大。司傲寒也很奇怪,不識字,但是說話做事完全不像沒念過書的人,而且他對世俗禮教一點也不懂,好像從來沒有在世上活過一樣。莫非……


  秦崢有點不太好的預感,放開菲澤塔,退後兩步,拿過桌子上的玉扳指扔還給她,語氣故作輕鬆:“逗你玩的。趕緊回去睡吧,明天魏忠召集齊天福麾下所有的門主,你也得去。我等著看好戲。”


  菲澤塔接住秦崢扔過來的扳指,如蒙大赦,幾乎是逃離秦崢的房間,一時沒留意,滿頭金發在星光下一晃而過。


  秦崢一下子愣住,呆了半天,才一拳捶在桌子上:“無瑕,你為什麽不幹脆給我一碗毒藥,毒死我算了?”司傲寒就是皇甫妃英,小表舅這下丟人丟大了。


  之後接連幾天,秦崢遇到司傲寒時,都有些不自在。夥計嘍囉們看在眼裏,討論過後,一致認定是大當家成功地把秦總管給壓了,之前賭大當家和秦總管誰壓誰的賭注結果是莊家通吃——不幸中的萬幸,大家都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對賭局的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好,秦崢和司傲寒都不知道底下的人又在拿他們的關係打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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