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路西法之怒(4)
看到菲澤塔每到一艘船上,一整船的人不出三分鍾,就會被殺得一個不剩,帕特羅西尼奧終於領教了“海上第一劍客”的實力。她一開始不出手,不是因為沒有勇氣參戰,而是不屑與部下搶功勞。
兩相比較之下,“尼可”的殺傷力反而還不如菲澤塔恐怖。雖然大怪物把整艘船從海麵拎起來、狠狠地在山崖上砸得粉碎的音效和視覺效果都非常好,很容易動搖敵人繼續作戰的信心,但是“尼可”的反應很慢,每次要過很久,才會再咬起一艘船,然後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
可怕的不是體形龐大的海怪,而是用體形龐大的海怪當坐騎的人。菲澤塔從一開始,就沒指望把“尼可”當戰鬥力來利用,而是隻把它當成一個威風而且機動性高的坐騎,一方麵可以用來嚇唬人,大大地打擊敵人的士氣,另一方麵,也能保證機動部隊——她自己——隨時出現在戰場的任何一個地方,扭轉戰局。誠然,就像大人護著蹣跚學步的孩子,總指揮官的工作不應該是代替部下衝鋒陷陣,而應該是在部下力所不能及的時候幫他們一把。同時,總指揮官也必須是戰鬥力最強的一個,以保證不論戰場的哪個角落出現了問題,都能在第一時間予以補救。
“尼可”的體型固然恐怖,不過帕特羅西尼奧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兵了,不會被紙老虎嚇住。一從最初的震驚中恢複過來,帕特羅西尼奧就開始冷靜地思考對策,而不是像沒見過世麵的指揮官一樣,隻會絕望地想象自己會死得多悲慘。
看到格裏菲斯受襲,菲澤塔居然緊張到親自投身戰場,可見“雷米爾號”的船長在斯第爾頓家族確實會是個有分量的人物,有作為人質的價值。就算不能抓到“伊麗莎白的雜種狗”,如果能抓住“雷米爾號”的船長,或許也能扭轉戰局。
“一群膽小鬼!有什麽可怕的?”帕特羅西尼奧的怒吼喚回了船員們的魂,“該害怕的是他們,不是我們。隻要抓住那小子做人質,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回西班牙。”
他說的“那小子”顯然不是一個人就能對付整整一船西班牙士兵的菲澤塔,而是始終隻處於別人保護之中的格裏菲斯。
帕特羅西尼奧的副官跟隨船長多年,與長官心有靈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也不得不提醒他目前麵臨的困難:“我們怎麽繞過那頭怪物?”
參戰以後,“尼可”用自己的身體築起了一道刀槍不入的城牆,把“雷米爾號”和外麵的戰場完全隔絕開來,和菲澤塔一起清理完“雷米爾號”上的不速之客,接著便開始肅清外麵的敵人。抓格裏菲斯做人質固然是一個有效的戰術,但首當其衝的問題是要怎麽繞過“尼可”龐大的身軀,然後才能接近“雷米爾號”,抓住格裏菲斯。
被菲澤塔登上的西班牙軍艦都成了人間地獄,不斷地傳來慘叫。帕特羅西尼奧卻對同伴臨死前的哀嚎充耳不聞,隻是盯著動作笨拙的“尼可”,問身邊的副官:“你說那頭怪物看得出聖喬治十字旗和勃艮第十字旗的差別嗎?”
很不幸,“尼可”的弱點被帕特羅西尼奧猜中了。
有一雙太大的眼睛,最大的壞處就是反而看不清太小的東西,比如桅杆上掛的旗幟的圖案。“尼可”的破壞力固然極大,但是要它自己從混戰的海船中找出該攻擊的敵人,還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斯第爾頓家族的玫瑰人魚旗是以藍色為基調,特征十分明顯。可是英格蘭的聖喬治十字旗和西班牙的勃艮第十字旗太像了,都是白底紅十字,僅僅是紅十字的角度不同而已(1)。就像要一個人分辨不斷移動的米粒上刻的是聖喬治十字旗還是勃艮第十字旗一樣,對“尼可”而言,要在短時間內靠航行中的船隻桅杆上的旗幟來分辨敵我,簡直是存心刁難它。“尼可”雖然體型龐大,但是一點也不笨拙,它遲遲無法挑準敵人下口,其實純粹是因為難以分辨戰場上的敵我雙方。
帕特羅西尼奧的副官立刻明白了船長的意思——斯第爾頓家族除了特征明顯的“米達倫船隊”和六艘特別龐大的旗艦以外,其他船隻的構造與西班牙軍艦相差無幾。如果他們假扮成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隻,就可以騙過“尼可”,從而達到接近“雷米爾號”、抓格裏菲斯做人質的目的。
這樣的戰術確實有可行之處,可心思縝密的大副立刻又看到了船長的計劃中的小瑕疵。
“可是船長,就算那頭怪物分不清西班牙國旗和英格蘭國旗,對方都掛著斯第爾頓家族的玫瑰人魚旗,我們沒有,沒法混淆視聽。現在現做也來不及了……”
“不用現做,隨便掛塊藍色的布上去。”
“騙得過它嗎?”大副還有些擔心。如果“尼可”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一旦它發起飆來,後果不堪設想。
“與其在這裏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帕特羅西尼奧的眼中閃耀著賭徒般的瘋狂,“傳我的命令,皮薩羅先生,所有船隻都在國旗下麵掛一塊藍色的布。不用在意那頭怪物,直接向敵艦進軍。”
“是,船長!”大副領命而去。
菲澤塔得到伊麗莎白女王親自設計的玫瑰人魚旗時,“尼可”已經五歲了,體型比現在也小不了多少。它隻能看出玫瑰人魚旗主要是藍色的,從來就沒有看清過上麵的具體圖案。掛在旗杆上的旗幟難免會因為風吹日曬而褪色,盡管各艘西班牙軍艦上掛的布匹顏色深淺不一,也沒有引起“尼可”的警覺,帕特羅西尼奧的“藍色布匹戰略”進行得比他想象的還成功。尤其讓帕特羅西尼奧喜出望外的是,“尼可”看到掛著藍布的西班牙軍艦,就理所當然地以為是主人一方的船隻,不但沒有攻擊他們,甚至還跟在後麵,為敵人保駕護航。
“小主,大事不好了。”北鬥注意到了“尼可”的反常行為,提醒菲澤塔道。
菲澤塔剛和北鬥交換了身體的使用權,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髒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
“‘尼可’,你在幹什麽?!”
“尼可?”看著心急如焚的菲澤塔,“尼可”不解。那些船上明明掛著“玫瑰人魚旗”,應該是斯第爾頓家族的船。他們要去“支援”落單的“雷米爾號”,“尼可”就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們擋炮火。有什麽不對嗎?
菲澤塔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所有妄圖靠近她的人,然後向“尼可”伸出手:“我們去‘雷米爾號’。”
不過是短短的數分鍾,“雷米爾號”已經被掛著藍布、成功瞞過“尼可”的西班牙軍艦包圍了。格裏菲斯麵前隻剩幾個幸存的船員,依然像宗教信徒保護神聖的祭壇般保護艦橋和艦橋上的船長。
帕特羅西尼奧登上“雷米爾號”時,就看見甲板鋪滿了支離破碎的屍體。以人類支離破碎的軀幹為刺繡,已經幹涸的血液在甲板上鋪成一條華麗的地毯,一頭在帕特羅西尼奧的腳下,另一頭通向依然纖塵不染的艦橋,而剛落在地上的新鮮血液還隨著海浪的起伏而流淌,讓這條世界上最殘忍最血腥的“紅毯”變得更為寬闊。
和整艘船相比,幹淨得有些過分的艦橋像是濁世中的一片聖域,容不得任何凡夫俗子褻瀆。而年輕俊美的船長就如同神祇,把艦橋當成了神龕,獨自居於其中,冷冷地打量眼前已經不能稱之為“接舷戰”,而應該被稱為“大屠殺”的戰鬥,麵容平靜得好像觸手可及的殺戮與他毫無瓜葛。
從近處看,年輕的格裏菲斯船長越發顯得俊美不似凡人,即使看著己方的人越來越少,白皙無瑕的臉上依然看不到一絲慌亂。波瀾不驚的水色瞳仁說明他的鎮定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手無寸鐵地麵對全副武裝的敵人,若不是修長幹淨的手指一直百無聊賴地玩弄著銀灰色卷發的發梢,帕特羅西尼奧肯定會以為他是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甚至直到他開口以前,帕特羅西尼奧也真的隻把他當做一座會動的美麗雕像而已。
“我的船長……”“雷米爾號”的最後一個船員被砍成兩半,青紅色的內髒落了一地,依然用雙手努力地爬向神祇般俊美的船長,似乎想從他平靜的麵容中得到臨死前的安寧。
看到他身後長長的血痕,格裏菲斯皺起好看的眉頭,對為保護自己而死的人不但沒有半分感激之情,反而一臉的嫌惡,用歌唱般悅耳的嗓音吐出殘忍的話:“你沒有資格靠近我,肮髒的蛆蟲。”然後帶著小孩惡作劇般的表情,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崇拜者心碎而死。
“格裏菲斯!”
聽到喊聲,格裏菲斯抬起頭來。看見菲澤塔抓著“尼可”的牙齒,正向“雷米爾號”趕過來。高處的風吹得她微長的金棕色頭發仿佛太陽的光芒般耀眼。
“快上,抓住那小子!”帕特羅西尼奧看到菲澤塔來了,立刻提劍衝向格裏菲斯。
出乎他的意料,身材羸弱的年輕船長依然沒有半分害怕的神色,反而像歡迎許久不曾見麵的兄弟般,毫無戒備地向帕特羅西尼奧伸出雙手。
“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的。等你失去利用價值以後,一定可以在奴隸市場上賣個好價錢。”
刺鼻的血腥味和腳下滑膩的感覺刺激著帕特羅西尼奧嗜血的神經,因為鏖戰而變得極其敏感的神經讓他能清楚地聽見菲澤塔已經和為他斷後的人纏鬥上了。“海上第一劍客”果然厲害,居然一個人麵對幾十人的圍攻,依然遊刃有餘,數十個同伴的性命隻能為帕特羅西尼奧爭取到數秒鍾的時間。
但是已經夠了!帕特羅西尼奧根本就沒打算救他們。他知道他唯一能為用性命替他纏住強敵的同伴做的,就是抓住眼前漂亮的年輕人,然後再為他們報仇。
還差十步、八步、六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天使下凡般的年輕船長依然不躲不閃。帕特羅西尼奧一腳踩上纖塵不染的艦橋,在上麵留下一個肮髒的血腳印,玷汙了年輕船長的聖域。他聽見菲澤塔的驚呼,期待著驚恐的表情撕破格裏菲斯漂亮的臉上仿佛畫出來的平靜。
勝利在望的快感讓帕特羅西尼奧全身的血液如岩漿般沸騰,眼看著就要撲到格裏菲斯麵前,一股讓人仿佛置身於天堂的幽香撲鼻而來。
帕特羅西尼奧不由自主地停下衝刺的腳步,依然在向前衝的身體帶得他的雙膝軟下來,整個人便跪倒在地。
他抬起頭,看見格裏菲斯身後的陽光把他的身體輪廓照得有些模糊,在陽光中羽化的身影似乎在告訴帕特羅西尼奧,他眼前的美麗青年從來就不曾屬於這個世界。在耀眼的聖輝中,帕特羅西尼奧看不清格裏菲斯的長相,但依然可以看到他醉人的微笑。
在格裏菲斯的微笑中,帕特羅西尼奧看到母親正慈祥地注視著自己。母親和他印象中的一樣年輕美麗,用手指點著他的鼻頭,寵溺地嗔怒道:“壞孩子,又淘氣了。”他的媽媽……在他幼年時就撒手人寰的媽媽……她難道不知道她去世後,她心愛的兒子多少次在半夜哭醒,卻依然找不到母親溫暖的臂懷,隻能獨自麵對冰冷的牆壁默默流淚……
帕特羅西尼奧再次抬起頭,這次看到的是從小就極為疼愛他的姐姐。姐姐還是未出嫁的少女模樣,偷偷地把糖塞進他的小手,調皮地把手指按在嘴唇上,對他說:“噓,這是我偷偷拿來給你的,不要讓爸爸知道。”他最親愛的姐姐……自從母親去世後,就一直代替母親照顧他的姐姐……他的姐姐原來沒有出嫁,更沒有在出嫁後死於難產,她還活著……永遠年輕漂亮地活著……
論年紀,菲利普?帕特羅西尼奧比加西亞年輕不了多少。加西亞有妻有女,而且女兒很快就要讓他當上外祖父了,而帕特羅西尼奧把一生都獻給了戎馬生涯,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母親和姐姐就是他最愛的人。可是帕特羅西尼奧突然想起來了,他的母親和姐姐都已經不在人世……他最愛的母親和姐姐其實早已撒手人寰,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仍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不知不覺,帕特羅西尼奧已經淚流滿麵。
最後一次抬起頭,帕特羅西尼奧透過模糊的淚眼,看到耶穌?基督從十字架上走了下來,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年輕的神子和藹地向他伸出雙手,告訴他:“你玷汙了我的聖域,但是我寬恕你。”
寬恕?寬恕什麽?帕特羅西尼奧剛注意到自己一身的血汙,手裏居然還拿著劍,正打算刺向上帝的愛子。
“神啊,原諒我!”耶穌顯靈了,還把他最愛的母親和姐姐的靈魂帶來見他,他卻對神子拔刀相向。帕特羅西尼奧趕緊把劍扔得遠遠的,在衣服上擦了擦雙手,才敢去接格裏菲斯伸過來的手掌。
“神啊,原諒我,請原諒我這個罪大惡極的人……”帕特羅西尼奧向“神子”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想去接觸他身上散發出的聖輝,可軍人沾滿鮮血的粗糙手掌和“神子”仿佛象牙雕刻而成的白皙手指一對比,帕特羅西尼奧立刻自慚形穢地縮回了手,匍匐在地,隻敢用嘴唇去碰觸“神子”的鞋麵,一邊哭泣,一邊請求他的寬恕。
“船長,你在做什麽?”帕特羅西尼奧的船員以為他中了邪,扔下菲澤塔,想去救他們的船長。
“膽大包天的異教徒!竟敢向神子拔劍。你們要為對神靈的褻瀆而付出代價!”帕特羅西尼奧撿起劍,要衝回去,和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拚命。
“等等。”格裏菲斯叫住帕特羅西尼奧,“他們的本質並不壞,隻是被假象蒙蔽了眼睛。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眼前的年輕人果然是神子。帕特羅西尼奧幾乎要為“耶穌”的寬大胸懷流下淚來,不知道格裏菲斯的“寬容”其實是因為怕一旦他們雙方動起了刀槍,血腥味會破壞他的“氣味魔法”,到時候他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不出所料,帕特羅西尼奧的船員一靠近格裏菲斯,立刻變得和他們的船長一樣,遠遠地扔掉武器,痛哭流涕地向“神子”懺悔自己的罪過。
“那才是你們贖罪的機會。”格裏菲斯指向和歌利亞僵持不下的西班牙軍艦。
帕特羅西尼奧立刻率領船員倒戈,攻向自己的同胞。
格裏菲斯抬起頭,看了看很不注意形象地任由下巴掉到地上的菲澤塔,緩慢而優雅地勾起嘴角:“斯第爾頓小姐,現在他們都是我的船員了,請不要傷害他們。”然後看了看戰場的另一頭不斷倒下的桅杆,悠悠地歎出一口氣,“納賽爾船長,給我留幾艘啊。”格裏菲斯還指望靠俘獲的西班牙戰艦和俘虜來為“雷米爾船隊”補充新鮮血液。他可不想再冒著被男人強暴的危險,去水手聚集的下等酒館招徠船員了。
過了很長時間,菲澤塔才讓自己的視線依依不舍地離開天使般的格裏菲斯,把注意力轉移到一片狼藉的甲板上:“你還真不把你的船員當人看。他們可都是把你當成在世神啊。”
“他們都是奴隸,我為什麽要把他們當人看?”即使嘴裏說著殘忍的話,格裏菲斯聖潔的笑容依然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上帝,“相比較之下,明知道我不會把他們當人看,還把他們送到我的船上來的人,難道就比我善良嗎?”
“喂!”
“沒關係,斯第爾頓小姐。”格裏菲斯向菲澤塔伸出手,“隻管保持你的良心平靜吧。昧著良心的事,就都交給我了。”
如果兩個人的性別交換一下,或者哪怕隻是格裏菲斯長得再女性化一些,眼前就是一幅屠龍騎士救公主的小人書插畫了——至少如果讓“尼可”扮演小人書中的龍,它還是可以扮演得相當稱職。
英勇的騎士一身血汙,踩著無數敵人的屍骨而來,拖在地上的長劍在他身後留下一長條用鮮血畫成的足跡。騎士對自己的傷口看都不看,隻是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跡。同樣的傷口如果出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讓他們痛得滿地打滾了,可騎士一臉平靜,似乎根本不把常人難以忍受的傷痛當回事,淡定的眼神越發顯得他英俊的容貌充滿無所畏懼的勇氣。騎士的腳步有些拖遝,似是剛經曆了一場大戰,體力已經開始漸漸透支,可是在他的身後,還有一條巨龍正對著闖入自己領地的渺小人類虎視眈眈,讓人不由自主地為小人書中的英雄擔心。可是會擔心的隻是讀者,不是小說中的人物,因為騎士曆經千難萬險,終於見到了夢寐以求的美麗公主。公主站在高高的塔樓上,白皙無瑕的纖纖玉手還保持著拋出手絹的姿勢,向騎士表達她的青睞。公主無與倫比的美貌讓前來營救她的騎士勇氣倍增,愛情的力量足以讓騎士戰勝一切困難……
不過盡管菲澤塔扮演小說中的騎士綽綽有餘,格裏菲斯的相貌卻僅僅是比一般的男子秀氣些,還不至於到會讓人誤認性別的地步。“尼可”也僅僅是體型稍微龐大了一點,其實是個很聽話的乖孩子,對菲澤塔的態度根本不像是惡龍對闖入自己領地的騎士。眼前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情形,與其說是像屠龍騎士救公主的小人書插圖,倒不如說是天使與惡魔對決的宗教題材畫作。
這幅畫作的作者一反常態地沒有把魔鬼描畫得麵目猙獰,反而也充滿了美感,引人墮落的美麗仿佛罌粟花的毒汁,極好地描繪出了撒旦誘惑人類走上歧途時足以混淆是非觀的獨特魅力。一頭惡龍靜靜地跟在主人後麵,讓主人充滿邪性的美麗越顯囂張,似乎容不得任何與他並駕齊驅的存在,要從氣勢上壓倒天使。天使盡管勢單力薄,卻毫無懼色。麵對惡魔囂張的美麗,天使那讓人感覺到難以親近的美麗則要溫和得多,就像陰影避讓光芒一樣,溫柔地避開魔鬼的鋒芒,卻也毫不留情地占領所有被惡魔的魅力忽視的角落……
可惜現實生活不是小說,不是長得像天使的就一定是正義的一方。同樣,“天使”也不見得一定是“惡魔”的對手。
麵對格裏菲斯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菲澤塔隻是回過頭吹了聲口哨:“‘尼可’,親他。”
看到“尼可”的血盆大口湊過來,格裏菲斯終於掛不住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鎮定了。隨著一聲悅耳的慘叫,格裏菲斯被“尼可”準確無誤地撲倒,強吻。
自從得知親吻是人類表達親昵的一種方式以後,“尼可”一直勤於練習吻技。雖然以它的身材,舌尖都比人的臉盤大了,不可能像人類之間接吻一樣,把人吻得纏綿悱惻,飄飄欲仙,至少力度和角度都練習得很好,決不至於一吻下去,反而讓它表達喜愛的對象被壓成紙片。然而不幸的是“尼可”似乎也挺喜歡格裏菲斯身上的氣味,例行公事的親吻以後,還在他身上蹭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離去。要不是格裏菲斯不斷地發出慘叫,菲澤塔真要懷疑他是不是被“尼可”吃了。
確定“尼可”把格裏菲斯身上能迷惑人心的氣味都蹭掉以後,菲澤塔才抱著胳膊踱到他身邊,伸手扶他起來:“走吧,留在這裏不安全。”
確實,現在“雷米爾號”上隻有格裏菲斯和菲澤塔,如果有人癡心妄想活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做人質,他們自然是絕對安全。可是如果有人帶著同歸於盡的決心接近“雷米爾號”,從遠距離用火炮把他們連人帶船一起消滅,他們絕對是毫無招架之力。可問題是……
格裏菲斯抬頭看了看“尼可”:“你打算讓我也騎到它身上去嗎?”
“怕什麽?‘尼可’是吃草的。”菲澤塔抬起頭來,“對吧,‘尼可’?”
“尼可”聞言,立刻潛入海底,咬了一大口海草上來。可惜它潛下水的時候動作太猛,在海麵卷起了巨大的漩渦,幸好“雷米爾號”足夠大,隻是甲板在一瞬間幾乎成了與海麵垂直的大絕壁,要不是菲澤塔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格裏菲斯,恐怕他就直接滑下海喂魚了。
比較不幸的是悄悄接近他們的一艘西班牙戰艦。
正如菲澤塔和格裏菲斯先前所擔心的,海戰比之陸戰的獨特性,在於可以打船不打人。如果船沉了,船上的人再武功蓋世,也於事無補。那艘西班牙軍艦冒著生命危險接近“雷米爾號”,想一舉解決了斯第爾頓家族的首領,可惜還沒有進入射程範圍,就被“尼可”帶起的漩渦卷進了海底。
“尼可”很有成就感地咬了一大口海草上來,想假裝素食動物,可剛嚼了兩下,原本就是青灰色的臉立刻變成和海草一樣的顏色。
格裏菲斯見狀,歎了口氣:“實在不想吃,就別勉強了,誰都不想看到你拉肚子。”誰不知道菲澤塔的“大寶貝”是吃肉的?而且還喜歡吃熟食。更恐怖的是因為“尼可”不知道要先將食物殺死,然後再烤熟。所以每次它心血來潮要吃烤魚的時候,都是把獵物串起來活活烤死的。
聽到格裏菲斯的話,“尼可”如蒙大赦,趕緊把嘴裏的海草吐了個幹幹淨淨,還在海裏漱了漱口,才把一口雪白鋥亮的牙齒湊到主人麵前。
“來吧。”菲澤塔一手抓住“尼可”的牙齒,一手伸向格裏菲斯。
格裏菲斯再次看了看“尼可”巨大的牙齒,心理鬥爭了一番,最後還是向老板妥協了。
注釋:(1)米字旗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國旗。最早的米字旗於1606年4月12日英格蘭詹姆士一世統一英格蘭和蘇格蘭時誕生時才誕生,在此之前,英格蘭國旗是聖喬治十字旗,由白底和紅色的十字組成。現在的西班牙國旗血與金旗也是到1785年才被西班牙國王卡羅斯三世選為軍旗使用。在此之前的西班牙海軍旗為勃艮第十字旗,由白底和紅色的大叉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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