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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牧羊犬(7)

  約瑟和客人們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畢歐莫伯爵非常熱情,也沒有讓宴會冷場,隻是時不時地問約瑟是否擔心他的船長扔下他,自己回去了。


  約瑟不擔心。菲澤塔如果自己回去,肯定找不到路,可是畢歐莫伯爵的譏笑依然讓他如坐針氈。


  聽到外麵傳來清泉細雨一般細碎的鈴鐺聲,約瑟如蒙大赦。鈴鐺聲最後停在房門口,透過半透明的珠簾,可以隱約看到外麵有一個衣著華麗的異教徒女子。珠簾琳琅,外麵的人沒有進來,隻伸進一隻晶瑩剔透的裸足,輕輕地在地板上踏出拍子。層疊的半透明舞裙像蝴蝶扇動輕盈的翅膀,裙擺下麵線條優美的小腿若隱若現。滿是鈴鐺的鏈子在纖細的腳踝上纏了三圈,隨著晶瑩剔透的裸足踏出的舞步,發出富有節奏感的聲音。


  “伯爵,這是你的女奴嗎?”


  “我可不記得我有這麽漂亮的女奴。”畢歐莫伯爵走向珠簾,“斯第爾頓先生,是你嗎?別害羞啊,進來。”


  遠處傳來烏德琴的琴聲,珠簾外傳來一聲撩人的輕笑。就在畢歐莫伯爵掀開珠簾的前一刻,腳鈴聲迅速遠去。


  “還敢跑!”畢歐莫伯爵一把掀開珠簾。


  客人們也隨之追了出去,隻能看到一個穿異族舞娘衣服的人飛快地逃走,長長的頭紗在她腦後高高地飄起,可腳鈴聲一直在給追逐她的男人們指路。約瑟跟著眾人追出去,一邊還在納悶菲澤塔居然沒有撞牆,後來才驚覺是卡夏爾的琴聲在指引她。


  一行人一直追到水池邊,腳鈴聲突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眾人正不知所措,水池對麵亮了起來。對麵的水池邊有一個平整的高台,周圍擺了一圈蠟燭。卡夏爾正一支一支地把蠟燭點亮,然後默默退到旁邊。燭光勾勒出舞台的邊緣,和遠處燈火輝煌的房子一起倒映在漆黑的水池中。


  “今天我也做一次客人,好好享受享受別人的招待。”畢歐莫伯爵示意大家幹脆席地而坐,等待表演開場。


  卡夏爾調了調琴音,接著彈奏出極具異域風情的音樂,用充滿磁性的嗓音娓娓道來一個故事:“在遙遠的沙漠中,住著一位美麗的公主。她的國家與鄰國交戰,落敗而亡。她的父母兄弟都被殺死,她和她的姐妹一起成了戰勝者的奴隸……”


  他說的是意大利語,居然流利得和本地人都不相上下,隻是說得太字正腔圓,反而顯得有些奇怪。約瑟覺得卡夏爾其實一直都聽得懂畢歐莫伯爵在說什麽,隻是因為懶得理他,才裝作不懂。


  夜色中傳來腳鈴聲,聽起來像是腳鐐的鎖鏈在響,一個女聲唱出悲傷的歌:

  誰為我把胭脂抹上,


  誰為我把腳鈴戴上,


  誰讓我在白天跳舞,


  誰讓我在夜晚歌唱。


  “這……是斯第爾頓先生?”眾人望著約瑟。


  約瑟點了點頭。菲澤塔像長了兩副嗓子,說話時的嗓音雌雄莫辯,唱歌時的嗓音尖銳高亢不似人類,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歌聲。


  歌聲還在繼續:


  誰把我的雙腳綁上,


  誰把我的鐐銬戴上,


  誰把公主變成奴隸,


  誰把宮殿變成牢房。


  “我是不是該上去扮演一下囚禁公主的暴君?”畢歐莫伯爵打趣道,結果引來一片不滿的“噓”聲。觀看戲劇時絕不要發出多餘的聲音,以免打擾演員表演,這是最基本的修養。


  畢歐莫伯爵原本隻想看菲澤塔出洋相,不過能看到一場精彩的演出,也不算虧,於是乖乖地閉上嘴看表演。


  夜色中傳出女聲的應答:“是誰每天在我的陽台下彈琴?是誰每晚在我的耳邊歌唱?失寵的王子啊,你是否和我一樣?每天以淚洗麵,每日吟唱悲傷。”


  卡夏爾繼續撥弄著琴弦:“美麗的女奴,你的歌聲讓我心馳神往。讓你亡國的是我的兄弟,你是否會記恨我在心上?”


  對岸又亮起了一支短蠟燭,照亮穿著寶藍色短上衣的胸膛,可是蠟燭的光太微弱,照不亮舞者的臉。舞者戴滿鐲子的左手在胸前托著蠟燭,同樣滿是鐲子的右手在蠟燭旁做出各種變幻莫測的手勢,似是淪為階下囚的公主內心的掙紮,不想愛上殺父兄仇人的兄弟,又舍不去心中的悸動。最後,黑暗中又傳出撩人的輕笑。


  琴聲變得歡快起來,歌聲也滿含找到心上人的喜悅:


  誰讓泉水潺潺流淌,


  誰讓大地充滿陽光,


  誰讓月光呢喃情歌,


  誰讓夜鶯成對成雙。


  隨著輕快的舞步,腳鈴也開始和著烏德琴的節奏歡歌。舞者慢慢舉起蠟燭,眼看著就要照到臉,卻似害羞少女對心上人欲拒還迎,突然調皮地轉過身去,讓人隻能看到舞者柔韌的身體在半透明的頭紗後大幅度地扭腰擺胯,用燭光勾勒出曼妙的曲線,盡情炫耀著舞者的身材。


  誰讓我的心兒飛翔,


  誰給我的桎梏鬆綁,


  誰讓我的腳鈴歡歌,


  誰給我的呼吸力量。


  舞者背對觀眾高舉著蠟燭,纖纖細腰和肩膀一起充滿活力地舞蹈,雙手模仿異教神祇塑像的姿勢,婀娜多姿的動作極盡表現出女性肢體的柔軟靈巧。隨著她大幅度的動作,腳鈴唱得更歡了。後麵燈火輝煌的建築讓觀眾隻能看到舞者的剪影,天上的繁星讓她的額飾和幾乎覆蓋整個手背的華貴珠寶偶爾閃過璀璨的光芒,把剩下的部分留給觀眾自己的想象力。


  “看在上帝的份上,那是人的腰嗎?”觀眾們都已經盯著舞者柔若無骨的纖纖細腰看傻了,完全忘了這場演出是主人為了羞辱不知趣的客人。


  誰讓細雨叮咚作響,誰讓微風帶來花香,誰在夜晚點亮明燈,誰把愛情送給舞娘。


  輕柔的裙擺隨著舞者的旋轉而高高揚起,手中的短蠟燭始終若隱若現地撩撥著觀眾,偶爾從舞者的臉頰旁一晃而過,有時照亮眼角媚入骨髓的美人痣,有時照亮綴有額飾的光潔額頭,有時照亮貼著金飾片的小巧瓊鼻,有時照亮被胭脂襯托得飽滿豐潤的紅唇,就是不讓他們完完全全地看到她的長相。舞者在金碧輝煌的建築前舞蹈,水裏的倒影一起在漣漪和漫天繁星中舞蹈,雖然跳舞的隻有一個人,倒影卻讓一個人的舞蹈同樣聲勢浩大。


  約瑟還是第一次領教到男孩子一樣的船長居然也有如此女性化的一麵,不禁有些羨慕她的未婚夫。不過她的未婚夫如果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穿著異教徒舞娘的衣服在別的男人麵前大跳豔舞,而且還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不知會不會想掐死她。或者是掐死沒有阻止她出去丟人顯眼的約瑟?約瑟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脖子,估計經不住多少力道,很明智地決定自己看完表演就算了,對她跳舞的事絕對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不過船長跳完了以後,會不會滅他的口?約瑟考慮了半天,想不出什麽保命的好辦法,隻能盡量說服自己,一輩子能看一次這樣的表演,死也值得了。


  失勢的王子也是王子,與女奴的愛情不會有結果。琴聲漸漸低沉,歌聲也漸漸沉寂:

  誰為我們築起高牆,

  誰讓我們天各一方,

  誰讓我們哭幹眼淚,

  誰讓愛是好夢一場。


  隨著烏德琴的最後一個音符,舞者把舞台旁的蠟燭全都踢進水裏。蠟燭居然一支都沒有滅,平穩地落在水麵上,隨著漣漪漸漸漾開。曲終人散,舞台上的燈滅了,音樂停了,觀眾們還坐在原地,沒有一個舍得離場。


  “現在,卡夏爾是不是歸我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大家這才發現菲澤塔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卸掉所有的妝飾,抄著手在他們旁邊打量他們。


  “哦,我親愛的尼古拉斯,請您盡情地嘲笑我這個分明什麽都不懂,卻還要附庸風雅的白癡吧。”畢歐莫伯爵要去擁抱菲澤塔,“舞蹈、戲劇、文學,這才是真正偉大的藝術,而我以前居然都沒有意識到。全歐洲最偉大的舞蹈家、詩人、劇作家……請允許我獻上我最崇高的敬意。親愛的尼古拉斯,要是有一天您破產了,盡管來找我,我這裏永遠有您的住所。”


  冷冰冰的“斯第爾頓先生”又成了“親愛的尼古拉斯”,而且就連“你”都變成了“您”,約瑟不知該說畢歐莫伯爵對藝術太富於激情,還是見風使舵的速度太快。再說對商人而言,“破產以後我養你”這種話像是用來表示敬意的嗎?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羅思麗莊園有一整個庭院都是按照慕蘭王宮的式樣做的。如果你有興趣,隨時歡迎來參觀。”菲澤塔接連後退了好幾步,才順利躲過畢歐莫伯爵的熊抱,同時冷冷地提醒畢歐莫伯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英格蘭首富的財力,就算她下半輩子什麽都不幹,光靠砸鍋賣鐵,過得都不會比他窮。


  “我是不是可以帶走卡夏爾了?”


  “當然。上帝作證,我絕不食言。他是您的了。”畢歐莫伯爵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菲澤塔語氣不善,“看過如此精彩的表演,我怎麽還會稀罕一個對基督徒的語言一竅不通的男奴?我隻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什麽條件?”菲澤塔生怕畢歐莫伯爵再發難。


  “告訴我那個故事的結局,女奴和王子最後怎麽樣了?”


  菲澤塔鬆了口氣:“王子設計殺了所有的異母兄弟,得到了王位,娶了女奴做王後。”


  “啊,是大團圓結局,我喜歡大團圓。”畢歐莫伯爵興奮得像個小孩。


  男主角殺了所有的兄弟,踩著手足的屍骨登上王位,這叫大團圓?約瑟越來越無法理解畢歐莫伯爵的審美觀。


  “這是卡夏爾的家鄉流傳的神話故事嗎?”畢歐莫伯爵盯著卡夏爾。卡夏爾其實懂意大利語,他已經發現了。“可是一個男奴為什麽會讓您這樣的大商人都如此上心?甚至不惜為他男扮女裝表演舞蹈。”


  “伯爵,怎麽說呢?”菲澤塔深吸一口氣,“你是位藝術家,不屑與金錢打交道,而我正好相反,任何人都可以說我是個不懂藝術的大老粗,但是我絕不會允許有人質疑我的商業頭腦。”


  “大老粗?上帝啊!剛才的故事、詩歌、音樂,都太完美了。要是有人膽敢質疑您的藝術造詣,我一定要向他提出決鬥。”感慨完了,畢歐莫伯爵才想起來自己注意到的不是菲澤塔想說明的,“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您想說什麽?”


  “商人無利不起早。你以為我是衝著什麽,才對來自全那不勒斯的邀請函都一律回絕,卻隻接受了你一個人的邀請?”


  “我猜不是因為仰慕我。”畢歐莫伯爵自嘲道。


  “你知道卡夏爾是什麽人嗎?”


  畢歐莫伯爵搖頭。


  “卡夏爾,要不要說?”


  卡夏爾示意隨她的便。


  “剛才的故事就是卡夏爾和他的王後的故事,他就是你說的沙漠小國慕蘭的蘇丹。”


  “蘇丹”?如果約瑟沒有記錯,“蘇丹”是國王的意思吧?畢歐莫伯爵從奴隸市場上買下的異教徒男奴居然是一個國王!滿場嘩然。


  “如果慕蘭蘇丹的身份還不夠顯赫……他的姨母是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太後,胞弟是‘七劍客’之一。”


  畢歐莫伯爵的眼珠子掉到了地上:“那……您……怎麽會認識……”


  “我和慕蘭王子不打不相識,受他邀請,曾經在慕蘭的王宮住過半年……”以刀聖王子的王妃的身份。菲澤塔帶著冷笑湊到畢歐莫伯爵麵前:“跳個舞算什麽?如果能讓奧斯曼帝國的太後知道我救了她的外甥,允許斯第爾頓家族的商船使用蘇伊士運河,從中國到歐洲的航線就可以大大縮短。不用繞過整個非洲,不用經過好望角,直接從紅海進入地中海。”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約瑟恍然大悟。慕蘭很小,甚至可能還不如一塊伯爵封地大,慕蘭蘇丹的身份可能也不是那麽舉足輕重。可他的身後是“七劍客”中的又一位大劍豪和整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原來第一次聽到約瑟哼歌的時候,菲澤塔就在納悶怎麽會有人知道慕蘭蘇丹創作的曲子,已經在懷疑他的身份了。現在她越是肯為卡夏爾忍辱負重,卡夏爾就越會感激她,她能得到的利益也就更大。


  “‘蘇丹’是指國王吧?他真的是個國王?”畢歐莫伯爵上上下下地打量卡夏爾,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奴隸是一國之君,“一位國王,怎麽會成為奴隸?”


  “因為我已經讓位給我的兒子,自己外出遊曆,想圓一圓小時候做遊吟詩人的夢。”卡夏爾的嗓音如潺潺流水,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卻像狠狠地扇在畢歐莫伯爵臉上的耳光,“基督徒凶殘成性,對其他的種族沒有半分寬容和仁愛。如果我是自由人的身份,肯定會被宗教裁判所燒死,但是以奴隸的身份,我就是你‘神聖不可侵犯的私人財產’。你得供我吃、穿、住,而我隻要偶爾哼哼歌,就能讓你對我言聽計從。”


  “難道你以為我這樣的大老粗還會寫歌詞嗎?”菲澤塔大笑起來,“那都是卡夏爾寫的。”


  如果說卡夏爾會說意大利語,還不足為奇,剛才的歌詞可都是意大利語。所有人都傻眼了。


  “隨口胡謅的即興表演而已。”卡夏爾謙虛地欠了欠身。


  一個外國人用意大利語作的即興表演,居然就能如此精彩。意大利的劇作家、音樂家們都可以去撞牆了。


  “難道你以為我也是愚蠢的基督徒嗎?”卡夏爾笑得謙恭有禮,不過此時謙遜的口吻反而顯得他傲慢得不可一世。雖然慕蘭不大,建立在商業上的王國卻非常富裕,有錢沒權的暴發戶有一打妻妾都不足為奇,蘇丹的後宮妃嬪更是動輒多達四五十人。隻有最美麗的女人才能從眾妃嬪中脫穎而出,得到蘇丹的寵愛,有更多的機會生下王子;隻有最聰明的女人才能在孩子懂事、有能力自保以前,從後宮三千佳麗的明刀暗槍下保住兒子的性命;隻有最優秀的王子才能擊敗所有的兄弟,得到王位。而在基督教國家,即使貴為一國之君,也隻能有一個合法的妻子,有合法繼承權的孩子更是隻要一隻手就數得過來,還不能保證個個都是兒子。畢歐莫伯爵從小以唯一的繼承人的身份養尊處優,卡夏爾從小生活的環境也未必簡樸,卻要時時算計、步步為營,要麽萬人敬仰,要麽死無全屍。對經過後宮殘酷的優勝劣汰法則篩選後幸存下來的慕蘭蘇丹來說,把一個基督徒貴族玩弄於鼓掌之間,不過是小事一樁。


  畢歐莫伯爵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好吧,國王陛下,看在我為您造的宮殿的份上,是否能原諒我先前的無禮?”


  卡夏爾回頭看了看金碧輝煌的住所:“伯爵,以前我在名義上還是你的奴隸,很多話我不敢說。現在我可以說了。——在慕蘭,隻有妓院才會造成這樣。”


  約瑟不小心笑出了聲,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擔心自己會不會惹惱東道主。


  “論做生意,我甘拜下風。”畢歐莫伯爵卻不氣不惱,反而非常有風度地叫仆人上酒,遞了一杯給菲澤塔,“敬英格蘭商人!”


  菲澤塔接過杯子,剛聞了聞,就皺起眉頭。卡夏爾似乎也覺得有蹊蹺,要去拿她手裏的杯子,卻被菲澤塔攔下。


  “怎麽了,不給我麵子嗎?”畢歐莫伯爵故意撅起嘴,“那我可要生氣了。”


  “不,怎麽會?不過我喝完這杯就得回去了。天太黑,山路不好走。”


  “不留下過夜嗎?”


  “不了,謝謝,明天我還有許多事要忙。”菲澤塔向畢歐莫伯爵舉了舉酒杯,“敬意大利的藝術家。”說完便飲盡杯中物,卻一點事都沒有。


  “我不知道慕蘭有什麽與基督徒不同的習慣,隻知道在印度,摸對方的腳是表達敬意的最隆重的方式。請你接受一個崇拜者的景仰。”畢歐莫伯爵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托起菲澤塔的裸足,讓她踩在自己的膝蓋上,用雙手溫柔地撫摸她的腳。


  摸腳是不是印度人行大禮的方式,約瑟不知道,他隻覺得畢歐莫伯爵摸菲澤塔的腳的方式十分下流。


  菲澤塔對他下流的撫摸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請接受一個朋友的小禮物。”畢歐莫伯爵拿過仆人托盤上的腳鈴,係到菲澤塔的腳踝上,接著吻了吻她的腳背,“感謝你給我們帶來的精彩演出。我相信比起冰冷的櫃子,它一定也更喜歡你美麗的腳踝。”然後不管她願不願意,隻要跟著腳鈴聲走,不論逃出多遠,他都能讓人把她“請”回來。


  菲澤塔也不推辭,向賓主點頭告別,就帶著約瑟和卡夏爾走了。


  稍微走遠一點以後,卡夏爾湊到菲澤塔身邊,壓低聲音,還隻敢說慕蘭語:“那杯酒裏麵有迷藥,走不動的話別硬撐。”


  菲澤塔隻是冷笑。沒有人注意到她拿起酒杯時是棕紅色眼睛,放下酒杯時是血紅色眼睛;沒有人注意到她在水池裏的倒影不是金發少年,而是一個身材頎長的黑發男青年;沒有人注意到一走出伯爵府的大門,她腳上的鈴鐺就像被拔了舌頭的鸚鵡,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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