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也曾浪漫
翁一飛輕易掀開了金盆,石翻天一邊大笑一邊穿上鞋子,幾步走到了金盆邊上,伸手就去拿下面的昆吾刀。
眼看石翻天的手就要到了,翁一飛的手卻離開了。
金盆失去了支撐,啪嗒一聲落地,又把昆吾刀扣上了。
石翻天笑笑,學著翁一飛剛才的樣子,伸手在金盆的邊沿上面輕輕一挑,他肯定以為那是打開金盆的正確姿勢。
石翻天試了幾次沒有打開金盆,急的又蹦又跳,說道:「卧槽,老翁,你怎麼鬆手了,抓緊再掀起來一次!」
翁一飛扭頭轉身向著空鏡大師走過來,他的目光掃過石翻天——這個掃過,就是那種毫不在意的掠過,並不是那種刻意的掃視一眼。
石翻天在翁一飛後面喊道:「老翁,咱倆是一夥的,你幹什麼!」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翁一飛沒有回頭,淡淡的對石翻天說道。
沒有翁一飛,石翻天掀不開金盆,他著急的說道:「老翁,你是不是迷糊了?你是不是被老和尚蠱惑了?」
看翁一飛還是向我們走來,石翻天指著空鏡大師說道:「空鏡,你用了什麼妖法,讓老翁發了瘋!」
空鏡大師沒有理睬石翻天,倒是我明白了點什麼。
看來空鏡大師確實沒有對那個金盆施加什麼金剛印,翁一飛是放下了執念,這才掀開了金盆。
和空鏡大師比起來,秦叔的精明、石明賢的算計,不過都是小兒科!
空鏡大師這老和尚,做的就是一個無本的買賣,只有放下執念的人才能打開金盆,這樣的人打開了金盆,沒有了執念他還要昆吾刀幹什麼?
所以,無論金盆能不能打開,昆吾刀都不會失去!
想到這裡,我對著石翻天喊道:「石翻天,翁一飛沒瘋,是你瘋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嘛,要是放下執念,你也能打開金盆!」
「執念,執念,我要放下我的執念!」石翻天嘴裡一會大聲一會小聲的喊著,然後蹲到了金盆邊上,盤起雙腿合起雙手,學著空鏡大師打坐。
這邊翁一飛已經跪在了空鏡大師面前,磕了三個頭之後,說道:「大師,我想了一下,我是一個連軀殼都沒有的不全人,就算縱橫天下又有什麼用,我的父母已經去世,縱使我拿到昆吾刀和趕山鞭,然後打開了龍吟古墓,殺的天下人頭滾滾,我的父母也不能復活……」
空鏡大師點點頭,說道:「阿彌陀佛……」
翁一飛繼續往下說道:「每天醒來都是仇恨滿眼,已經讓我失去太多的人生樂趣,與其活在仇恨之中,不如留在承天寺,這裡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不但風景爽目,我還可以和漫山的蟲子為伴——弟子翁一飛,求師父剃度!」
翁一飛說完,把頭頂的帽子拿了下來,我這才看到他的真面目,他的頭顱就像一顆碩大的馬蜂窩,坑坑窪窪的。
這個馬蜂窩上面的嘴巴鼻子耳朵都有,不過跟常人的不一樣,比如嘴巴,就是一條縫,鼻子就是兩個洞,耳朵就是兩個小揪揪。
翁一飛的眼睛很明顯,不過眼睛里只有白沒有黑,白光閃閃的,乍看上去很是嚇人。
翁一飛頭皮上面的頭髮,根部往上位置很粗,都是振翅的蜜蜂頭尾相連組成的,頭髮的末梢,是系在最後一隻蜜蜂尾針上的黑絲線。
我心說你就是想當和尚,空鏡大師怎麼給你剃髮啊,這些蜜蜂肯定是你現在身體的一部分,去掉了頭髮,你就聚不成人形了。
空鏡大師看看翁一飛的眼睛,然後對我說道:「岳憤,你過去,把剛才翁先生滴下來的兩滴淚珠給我拿來。」
聽了這話我一愣,說道:「我說大師,你可別跟我打機鋒,那淚珠早就滾落到了地上,肯定滲進土裡了,我怎麼給你拿來。」
空鏡大師對我揮揮手,說道:「讓你去你就去,小孩子不要頂嘴。」
我不情願的向金盆那邊走了過去,看到石翻天跟神經病一樣,嘴裡不停念叨著「執念,放下執念」,然後跟小孩玩泥巴一樣,不停的擺弄著金盆。
我沒理睬石翻天,在地上看了看,果然發現了兩滴晶瑩的淚珠,在地上閃閃發光,我心說真是奇怪,然後用手指點在淚珠上。
等我的手抬起來,淚珠就吸附在我手上跟著起來了,上面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沾染,我如法炮製,又把另一個淚珠吸附在手指頭上。
我走到空鏡大師身邊,他對我伸出一隻大大的手掌,讓我把手指頭懸在他手上,那兩顆淚珠搖搖欲墜,但是就不掉下來。
空鏡大師搖搖頭,在我手指甲上面一點,我沒有任何感覺,但是他力透我的手指,把那兩顆淚珠彈落了。
淚珠落在空鏡大師的手心,空鏡大師手掌歪了一歪,淚珠就像露珠在綠葉上一樣滾動起來。
空鏡大師把手攥成拳頭,把拳頭在翁一飛雙眼前面晃晃,接著變拳成掌,他手裡的淚珠不見了,多了兩個螢火蟲。
空鏡大師用手捂在翁一飛的兩隻眼睛上,再拿來的時候,螢火蟲一邊一隻,融入了翁一飛的眼睛,慢慢的化作了兩個瞳孔。
翁一飛眨巴眨巴眼睛,又給空鏡大師磕了一個頭,說道:「謝師父讓我的眼睛有了瞳孔,雖然不能提升我的視力,但是讓我感覺身體里有如一股清泉在流動,心裡一片清明透澈!」
空鏡大師笑笑,摸著翁一飛的頭,他也不怕蜜蜂蟄他,一邊摸一邊說道:「把這兩滴淚珠的故事說說吧,不要憋在心裡。」
原來空鏡大師把翁一飛的兩滴淚珠在掌心滾了幾下,就知道了翁一飛還有一個深埋心底的秘密。
翁一飛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好像是不想讓我知道,我說要不我迴避一下?
空鏡大師笑笑,說道:「翁先生不是怕你聽到秘密,而是他心裡的這件事,會讓他感覺有點害羞,嗯嗯,裡面還有不少的愧疚——沒事的翁先生,說說吧,老衲好久沒有聽過故事了。」
「那是我剛剛進入控靈不久的時候,年輕氣盛鐵面無私,一心只想干一番大事,在控靈裡面飛黃騰達,以後好衣錦還鄉。
「我用心的做了幾件事情之後,得到了鐵榔頭——不,移光師兄的認可,他說我可以獨自行動了,又鄭重其事的給我派了一個任務。
「移光師兄告訴我,西嶽華山那裡出現一個地妖,不但騷擾村民,還殺傷了十幾條人命,讓我過去把那個地妖抓回京城,然後聽候處置。
「我當時並沒有多大把握,不過移光師兄幫我訂好了計策,我按照他的計劃行事,果然輕易的抓住了那個地妖,本來我還以為地妖是滿目可憎的妖怪,誰知道竟然是一個水靈靈的乖巧姑娘。
「聽說我要押解她去京城,地妖就急了,她不停的跟我分辨,說她出手只是為了自衛,殺的都是養馬會的人,並不是濫殺無辜。
「但是我那會認為移光師兄派給我這個任務,是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我只是按照命令行事,至於她有罪與否跟我沒關係,所以我根本不聽地妖的分辨。
「我用移光大師給我的金剛繩,結結實實拴住她的腰,我牽著繩子的另一頭拉著她,白天野營露宿夜裡抹黑趕路,一路押解她往京城走去。
「每次趕路的時候,地妖都一言不發,但是野營的時候,她就喋喋不休的跟我講她是多麼的無辜,求我放過她,用山泉給我洗衣服,睡覺時給我捶腿揉背。
「她還說我帶的乾糧沒有營養,經常架起地鍋給我做飯,我不得不承認,她的手藝很好,山上的各種野菜在她手裡都能變成美味。」
我插嘴問道:「是不是你的胃被抓住了,然後你愛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