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那顆心髒，我欠你的
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奔跑，或者是長時間的站立。蘇小小這樣突來的爆發，讓還沒有恢複過來的身體直接向千夜靠去。
幾乎是下意識地，蘇小小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隻是到底還是遲了一步，身體快速向千夜靠去。
然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蘇小小摔倒在地上，慢慢回頭，看到千夜的身體在微微晃動。像是夏日的午後，在波光粼粼的湖麵，她投下一小塊石子，驚奇了層層浪花。
身後是千夜深深的歎息，柔聲道：“小小，不要這樣！”
蘇小小的瞳孔在回頭看到千夜像是水波晃動的身影時，便猛然緊縮。目光開始變得空洞，遊離起來。
“小小，快點兒起來，地上涼！”
“地上涼……”蘇小小癡癡地看著居高臨下看著她的千夜，他依舊站在那裏，衣袂飄飄發絲輕揚。嫣紅的唇角帶著淡淡的弧度，眼底卻是一片哀傷。
“夜，地上涼……你……你為什麽不抱住我？”幹澀的眼睛再一次注滿淚水，蘇小小微微張著嘴，手指都在顫抖。
千夜沒有說話，眼底的哀傷又加深了幾分。
“地上涼……你……過來……過來牽我啊……”
風輕輕吹著，千夜微微揚起嘴角，卻沒有說話。
眼前的男子身影越來越透明，蘇小小忽然驚恐地從地上爬起來，顫抖著手想要去抓住千夜的手，卻直接穿透過去。
“小夜與我心脈相連，很多時候會不經意受我的影響，我走以後，他會是一個兩歲多的小孩。”
“夜，你不走……不要走！”
“我聽話……我不哭了……千夜……你留下來！”
“夜……你不能這樣丟下我！”
千夜微微一笑，有著落花即將凋謝時的淒美，嫣紅的唇角勾起：“小小，你不是有很多問題嗎？”
“不……我不問，隻要我不問，你就一定不會離開！”
千夜臉上露出一抹心疼來：“小小，我永遠都不會離開！”
蘇小小淚眼朦朧，卻喃喃道：“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夜……是不是，如果將心髒放回你的身體裏，是不是……是不是你就不會死？”
“傻丫頭，那顆心，是我欠你的！”千夜寵溺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眸子越發明亮：“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不是那樣的，夜……不是那樣的！”蘇小小惶恐地看著千夜，穿透他手腕的手在輕輕顫抖：“如果不是救我，你不會靈力盡失。如果不是將心髒給了我，姬淵絕對不會有機可趁。”
千夜輕輕搖頭，看著蘇小小柔聲道：“小小，三千年前，當我們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三千年後，現在這樣的結局。我曾經努力想要去掙破這個結局，可還是功虧一簣。小小，我很欣慰，這一輩子，還能再見到你，再寵著你，再還你一顆心，再感受著，你心裏有我。”
“夜……不要說了！”蘇小小眼神慌亂，想要避開千夜那雙透徹的眸子。
“小小，我是不死不滅之身，上蒼這樣的懲戒，是不會因為我放棄了將彌留大陸變為地獄的計劃而改變的。最多，是讓我沉睡而已。”千夜的唇角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蘇小小卻不敢相信，沉睡！
沉睡多久？
一輩子在這個冰冷的地方，四周沒有一個人影，永遠躺在身後的那張寒冰床上。醒來的時候，周遭世事滄桑變幻，卻沒有一個認識的人。
她不要千夜那樣……他已經孤獨三千多年了，為什麽上天還要這樣懲罰他？
“小小，好好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夜和阿離！”千夜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笑得宛如天邊晚霞般燦爛：“小小，我要走了……不要傷心，這輩子雖然不能在一起，但是我們可以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小小，許我……許我來生……好不……好不好？”
千夜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眸色純粹，靜靜地看著眼前哭得滿臉淚花的女子。
“不……不要，我不許……”蘇小小臉色蒼白，絕望地看著眼前的幻影在一點點消散。
無論蘇小小如何哭喊，如何挽留，千夜的身體還是在她眼前一點點隨風消散。暮靄沉沉的天空，蘇小小站在寒冰床前，像是失了靈魂的孩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小小慢慢地，慢慢地轉身，將目光落在寒冰床上的身影上。一步一步，每一步，蘇小小都走得極其小心。
寒冰床的寒氣比冰冷的寒風還要刺骨，她卻不覺得冷。伸出手慢慢撫上千夜俊美的臉頰，蘇小小的目光在千夜眼角那滴沿著臉頰流出的眼淚上定住。
“夜……夜……你還在的，對不對？夜……”
“夜……”
床上的男子沒有任何反應，而那滴沿著千夜俊美的臉頰落在蘇小小掌心的淚滴，卻那麽真實，那麽灼人。
“夜……千夜，你說話啊……你醒來，你醒來我就許你來生……你醒來啊！”蘇小小撲倒在千夜身上，雙數不停地去搖晃著他的身體。
手上傳來的，是冰冷刺骨的寒冷，蘇小小詫異地看著千夜宛如神氏的臉，心底又什麽在轟然倒塌。
四周有什麽聲音一點點傳入耳朵，她卻恍若未知。
“不會的……千夜！”
蘇小小錯愕驚恐地看著身邊千夜的身體從腳開始一點點變得透明，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從心底升起。
“小小，快點離開……”
身後傳來東方夕憤怒驚恐的聲音，蘇小小眨了眨眼，卻沒有回頭。
“千夜……千夜……你騙我……”
蘇小小瘋狂地想要去撲到千夜身上，緊緊地抱住千夜冰冷刺骨的身體，將頭埋在他胸前，淚水肆無忌憚。
“千夜……你說的，是沉睡……不是這樣的！”
看著懷中的身體一點點消失，蘇小小驚恐地望著千夜閉著雙目，唇角含笑的臉頰：“夜……你醒醒，你告訴我啊……”
“小小……”身體被人猛然向後拉去，蘇小小跌入一個微涼的懷抱裏。
就在她的身體離開寒冰床的那一瞬間，眼前的寒冰床連同千夜的身體在她眼前化為了空氣，瞬間消散。
“千夜……”
蘇小小撕心裂肺含著千夜的名字，忘記了所有言語。伸出手想要抓住千夜消散的手，抓住了隻是從她指尖流過的空氣。
這一刻，蘇小小忽然想起三千年前紫陌從祭台上落入翻滾岩漿時，遠處趕來的千夜來不及拉住她，最後在祭台邊緣跪了下來，臉上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