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身輕如燕，踏雪無痕
洞內的溫度緩緩上升，為什麽從前的時候她不覺得？
當蘇小小再一次拿眼角去看坐在身邊的東方夕時，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東方夕微微側過頭，靜靜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蘇小小狼狽地將目光移開，連忙找話題來掩飾她的尷尬：“這個……今天的天氣很好，大雪居然停了。”
“恩，虧得大雪停了，不然我射不到出來覓食的獵鷹了。”東方夕看著蘇小小，洞內的光線有些暗，火焰快速跳動，他臉上的神色有些模糊。
蘇小小眨巴了一下眼睛，抿了抿嘴道：“看來我們運氣還挺好的，幹糧已經不多了，能夠吃到野食，能多支持幾天。”
“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去見千夜！”東方夕聲音平淡，將目光移回了手上的烤鷹上。
蘇小小心髒一緊，瞪大了眼睛看著東方夕：“你的意思是，你找到千夜了？我們已經，已經到了天山之巔？”
東方夕神色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長長的睫毛微微閃了閃：“這裏離天山之巔很近了，我知道他在哪裏。”
不等蘇小小開口，東方夕補充道：“那個地方，你也知道。”
身體微微一顫，蘇小小眼中充滿了疑惑。
千夜在的地方，她也知道。
她怎麽可能知道，如果知道千夜在哪裏，如果知道千夜在天山之巔，這幾年來，她天天讓人去找，怎麽可能找不到？
蘇小小的思緒還在千夜在哪裏打轉，身邊傳來東方夕略微溫和的聲音：“小小，鷹熟了！”
連忙回神，蘇小小看向正在吹著食物的東方夕，抿了抿嘴。想要問到底是哪裏，卻又一時間問不出口。
她記得，從知道三千年前的事情後，她與東方夕之間，就一直隔著千夜。如今東方夕能夠主動跟她說千夜的事情，這還不夠嗎？
接過東方夕遞過來的一隻腿，便聽到東方夕道：“小心燙！”
蘇小小拿著烤得香噴噴的腿肉笑了笑，其實那腿肉根本就不燙，東方夕已經吹了好一會兒。
“一會兒吃完了，你看著小夜，我再出去找找，看看還有什麽獵物。”東方夕慢條斯理吃完鷹肉，然後看著蘇小小柔聲道。
蘇小小一邊吃著烤肉一邊點頭：“你出去，注意安全！”
收拾好了以後，東方夕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山洞。蘇小小陪著小夜在山洞裏坐了一會兒，不敢亂動。
不過東方夕也不知道弄的什麽草藥，還挺有效果的。才一天多，她背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隻要動作幅度不是很大，就沒有大礙。
坐了一會兒，蘇小小看了看從外麵射進洞口的陽光，忽然想要出去走走。外麵雖然很冷，但是空氣比洞裏好。
小夜一直都是這樣熟睡的狀態，她就在洞口轉轉，應該不會有事。
想到這裏，蘇小小看了看小夜，將禦寒的衣服裹了裹，希望小夜不會被凍著。又看了看火堆的距離，確定沒有問題，才吻了吻小夜的額頭，起身向外麵走去。
剛到洞口，蘇小小就下意識地眯了眯眼。好一會兒，才將目光落在眼前的雪景上。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白色的汪洋。
就好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忽然在某個冬天，一夜之間全都結冰，化為了南極冰天雪地的那種壯觀，令人驚歎的景象。
明明是見過這樣的雪地的，還差點兒死在這裏。可是從洞裏出來看著金色陽光下的雪地，蘇小小還是忍不住先這樣胡思亂想一通。
回頭看了看他們住的那個小山洞，並不算山洞，隻能算是一個小土包，恰好有大石塊突出來，聯合著周圍的岩石，形成了一個小山洞。
而從外麵看，是一個被大雪覆蓋的個頭比較大的超級饅頭。
收回目光，蘇小小再一次將看向遠處，去搜尋東方夕的身影。到處都是一片雪白，雪地上偶爾有些許起伏，擋住了她的視線。
而在遠處，是一片延綿起伏，宛如一條掛在天邊，鏈接天地的雪山。目光落在那裏，便再也不能移開。
不僅僅是因為那天地相接的景觀，而是因為蘇小小看到一抹豔麗的紅色。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天山雪蓮，自然不會向那方麵想。
而是，她的腦中，想起了東方夕在洞中說的話：“那個地方，你也知道！”
同時，蘇小小又想起了很多次，她在夢中見到千夜的時候，都是在大片打拚曼珠沙華盛開的地方。
千夜站在懸崖邊緣，身後是萬丈深淵。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她看不清來路，也不知道去處。如果這白茫茫的一片是現在這樣的白雪冰川，是不是就可以解釋？
心跳猛然加速，蘇小小屏住呼吸，忘記了所有，隻是運起輕功，快速向遠處的雪山奔去。越近，那刺目的紅色就越顯眼。
不是一朵，一朵鮮花，隔著幾千米距離，她怎麽還能看到紅色。就算她視力再好，也遠遠不及望遠鏡。
忘記了背上的傷口，忘記了身後的山洞裏熟睡的小夜，忘記了囑咐她好好休息，傷口好了以後再去找千夜的東方夕。
身輕如燕，踏雪無痕。
換做平時，蘇小小肯定會為自己這身功夫驚歎不已。而現在，她心中隻有急切，急切地想要到天山的邊緣，去找到千夜。
千夜千夜……
三千年前的一幕幕在她腦中回旋，想到千夜的溫柔，想到他的包容，想到他的隱忍，想到他的瘋狂……
從最初的花海兩人相依相偎，到後來紫陌被帶上祭台，身影消失在滾滾的岩漿中。從來驚為天人的千夜忽然跪了下來，一滴淚從眼角溢出。
莊嚴恢弘的天承宮，在一夕之間變成了人間地獄。而那個眉目如畫，宛如謫仙的男子，鮮血染紅了他的眼睛。
耳邊回蕩著千夜一字一句冰冷的話：“既然入了地獄，不在乎變成修羅！”
而三千年後呢，他小心翼翼的護著她，寵著她，隻是想讓她一點點一滴滴地記起他，記得，他叫千夜。
蘇小小一邊狂奔一邊淚流滿麵，不知不覺間，背上的傷口已經被扯開，有鮮紅的血絲一點點浸入衣服。
她，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