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父皇…父皇…”
司馬懷馨坐在馬車之內，正呆呆的出神，想了許多過往的種種，總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夏侯長夷，隻是他現在已經完全康複，自己該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便對他沒了虧欠的心情。既是選擇要走，就應該狠下心來什麽也不要再想才是。
低頭，正是夏侯長夷剛剛放進來的兩個大大的包袱，似乎一路上的吃喝用品應有盡有，看來他睡醒之後，得知了司馬懷馨母子二人離開的消息以後，便命人馬上備好了這些東西，自己快馬加鞭的趕來送行才對。
另一包袱旁麵好像有一封被人打開過的書信，旁邊還放了一個精致的錦盒，司馬懷馨帶了幾分詫異的神色，信手拿起錦盒打開來看，唔得被裏麵的東西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東西不是其他，而是昨晚自己要夏侯長夷吞下的雪頂含珠，他竟然沒有吃？可是昨晚，他明明還是有反應的啊？難道，他早有預料？
司馬懷馨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慌忙撿起那封被打開的書信來看：
懷馨，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早已離開羽國的邊境，其實從你陪著我來羽國的第一天起，從我中毒後被你喚醒的那一天起，我就早有預料，待我完全康複過來以後，你一定還會離我而去。所以，七年來，我一直抗拒身體恢複的速度，更害怕你會找到那顆能讓我生出孩子的雪頂含珠。
懷馨，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存了愧疚之心，但我卻一次次利用你的這種虧欠，努力地挽留你在我身邊，原諒我那麽多年來的自私，還有寶兒，雖然他不是我親生兒子，但是他畢竟是你我在獄中的生死一線搶來的一條小生命，我愛他，勝過這世上任何人，所以，請不要再說是他影響了我生下自己孩子的絆腳石。
還有，那顆雪頂含珠，我昨晚並沒有吃。對不起，懷馨，我對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很滿意，不想跟任何一個女人生一個我根本不愛的孩子，夏侯長夷此生隻愛過一個女人，那便是司馬懷馨。隻有一個兒子，那便是夏侯玨，沒有了你，沒有了寶兒，雪頂含珠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所以，這顆雪頂含珠還是由你帶回，回到天國以後，交給曾經希望得到它的人吧。
懷馨，愛與恨之間隻有一步之遙，曾幾何時，我們再討論冷月華和沈夢蘭之流，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可回頭想想，我和你，你和冷庭玉甚至都及不上他們所做的一點一滴，至少他們不管用了什麽方式，卻真的用心努力的愛過，而我們，究竟誰愛著誰，誰又戀著誰，到最後卻隻能隔了七年之後才去慢慢嚐試著觸摸。
走吧，懷馨，放心的走吧，夏侯長夷肯定會照你所說，好好治理好父皇交付給我的羽國……
司馬懷馨痛哭流涕的將手裏一張長長的書信看完，聲音哽咽的低聲喚著：“寶兒？”
良久，空空的車內始終沒有寶兒回應的聲音。司馬懷馨驚慌般的抬頭環視左右一周，方看到剛剛寶兒坐著的地方，竟然落下一張紙條，上麵工整的寫著：
母後，你負責去陪冷伯伯，兒臣負責照顧好父皇，我們分頭行事，嘻嘻！
看文紙條，司馬懷馨忍不住破涕為笑，慌忙揭開後窗的簾子往外看去，正看到不遠處一小一大的身影雙雙一臉幸福的跑著。
夏侯長夷，謝謝你！司馬懷馨看著眼前動人的一幕，眼前蒙上一層厚厚的水霧，再一次如決堤之水，奔流不息……
一個月以後，天國朗坤殿。
冷庭玉正端坐龍位之上，與身下眾將商談著國家賦稅減免一事。
“報——”殿外，一個將士裝扮的少年快跑上前，“皇上，羽國邊境八百裏加急！”
“哦？”冷庭玉俊臉微沉，“呈上來！”
“哎呀，該不是羽國範我邊境吧！”
“不見得，如今羽國各業百廢待興，犯不著與我國開戰！”
冷庭玉接過書函，隻看到懷馨二字臉色便頃刻間更加陰沉起來，拿著書函的那隻手也開始抖個不停，唔得將那書函合上置於一旁，撇下殿內的眾朝臣，瘋了似得朝宮門外跑去。
“這是怎麽個情況？”
“哎呀，該不會真的要打起來了吧！”
“打就打，誰怕誰啊，反正我們國力雄厚、百姓上下一心……”
“好了好了……別說了，皇上都跑了，我們還不快去追！”
“是啊！”
“皇上——皇上——”
“皇上——皇上——”
五年後，醉仙樓。
“娘娘，這是上個月商鋪和作坊的賬簿，請過目！”福伯一臉恭敬的將賬簿呈報上來。
“娘娘，這是京城各大ji院的收支，請過目！”巧兒畢恭畢敬的將賬簿放在案幾之上，碎步退回了原位。
司馬懷馨拿起兩本賬目一一核對開來，半個時辰以後。
“嗯！”司馬懷馨很是滿意的點頭道：“你們做的很好，本宮沒有什麽好說的，以後還是這樣報上來就好！”
“是！”二人齊聲應著，一前一後的正要退出門去。
“巧兒？”司馬懷馨循聲將巧兒叫了回來，巧兒慌忙再次折返進來，低聲應著，“娘娘，可還有事？”
司馬懷馨淡淡的掃視巧兒上下一周兒，帶了愧疚和惋惜的語氣說著，“巧兒，都五年了，難道你還是這樣想不開嗎？”
“娘娘！”巧兒知道司馬懷馨又要開始提起自己的婚姻之事，隻是自己五年前從清風那兒得知彎月從雪山之巔墜落以後，就再也沒有上來的消息之後，就一直癡癡地等著他回來的消息，這一等便是五年過去了。
“巧兒，都是本宮對不起你，這五年來，派去雪山尋找的人，沒有一個能帶消息回來的，你若是這樣一直白白等下去，本宮總覺得心裏有愧！”司馬懷馨試圖勸說過她好多次，但始終沒能見她又放棄的念頭，見她對彎月如此真心，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心疼。
“娘娘！”巧兒帶了寬慰的語氣說著，“你不要這樣說，您對奴婢的所做的一切，奴婢就是再世為人也還不清您的恩德，彎月因公殉職，這也是奴婢的驕傲，隻是一直沒有尋到他下落的消息，奴婢就沒有變心的理由，所以，請娘娘允許奴婢這樣等下去！”
司馬懷馨知道巧兒也是個強脾氣，但凡她認準的事情，就算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既是她這樣想，幹脆就由著她吧，或許彎月真的沒有死，遲早有一天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呢！
“馨兒？”
“母後！”
“呀！”巧兒一臉欣喜的迎出門去，“小祖宗，你怎麽來了！”說著，恭敬的向冷庭玉略施一禮，慌忙接過冷庭玉懷裏剛滿四歲的笙兒，抱著笙兒便膩個不停。
“庭玉，你怎麽抱著女兒過來了，也不事先告知我一聲！”司馬懷馨看向緩步走來的冷庭玉，帶了責備的語氣說著。
“姑奶奶，這可是你說的，今天好容易抽出時間，帶著我們父女二人去金禪寺上香，另外幫笙兒求個平安符回來！”冷庭玉一臉不悅的反聲說著。
“啊……”司馬懷馨一臉狡黠的壞笑，“我有說過嗎？”
“哦！”冷庭玉一臉的冷色，表情冰冷至極，一把搶過巧兒懷裏的愛女，帶了寵溺的語氣說著，“寶貝啊，人家都把咱父女倆忘了，算了，母後不帶你去，父皇背著你去好不好啊？”
“好呀好呀！”笙兒被冷庭玉哄得樂開了花，屁顛屁顛的在冷庭玉懷裏開始左搖右擺。
天國京都金禪寺。
冷庭玉懷抱愛女，司馬懷馨挽著冷庭玉，一家三口靜若天人的樣子，卻毫無戒備的行走在通往金禪寺的小路上，一路遊山玩景、好不愜意，笙兒也時不時掙脫開冷庭玉寵溺的懷抱，像個蝴蝶般穿梭在野花叢林之間。
踏入金禪寺的大門，邊有兩個個負責灑掃的沙彌一層一層的細心掃著台階。
一直鎖在深宮裏麵的四歲笙兒，一時出宮，看到什麽都覺得好奇。
“伯伯，你們在幹嘛？”笙兒稚嫩的童音想起，冷庭玉和司馬懷馨故意躲在他們後麵聽笙兒和那個沙彌的對話。
“小施主，貧僧再請求佛祖，饒恕這一身的罪過！”那沙彌手裏的掃把沒停，卻很是細心的回答著笙兒的問話。
“掃地就可以救贖罪過了嗎？”笙兒依舊咄咄相逼，似乎對此很不認可。
“小施主，這不是掃地，這是在清掃貧僧曾經犯下的罪惡！”另一個沙彌適時的補充著，顯然很是喜歡笙兒的來訪。
“哦，這樣啊，那笙兒也要清掃罪惡！”笙兒開始無理取鬧起來，司馬懷馨見狀，慌忙跟前兩步低聲喝著，“笙兒，不許再鬧了，回來！”
“你小心點！”冷庭玉一把搶在司馬懷馨身前，帶了低喝的語氣說著，“笙兒交給我來負責就好了，你隻管管好自己的那一個就行了！”
司馬懷馨根本沒將冷庭玉囑咐聽進心裏，而是對著眼前的兩個沙彌癡癡地發起呆來。
“他們…他們…是！”冷月華和夏侯長斯？
“阿彌陀佛！”二人齊聲念著，行了一套僧人的禮儀，便表情的平靜的走了出去，繼續清掃門外的台階。
冷庭玉一手牽著笙兒的小手，一手輕拍著司馬懷馨的肩膀，帶了提醒的語氣說著，“走吧，馨兒，我們的時間可是有限的，宮門若是關了，我們可是回不去家了！”
司馬懷馨怔怔的愣了半晌，總覺得自己好像見了這天底下最奇怪的事情，十二年，十二年了，這是第一次和曾經讓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的那個男人再次相見，不曾想卻是這樣一番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