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辛胖子的頭即將砸到那碗薑上的刹那,他感覺自己的腳上有一隻手將他牽引而上,在空中繞了幾個彎又朝著反方向擲了回去,隻不過這一拉一牽之間已經卸去了他的拳力,讓他輕飄飄的落在了鐵棒之上,而巴川又坐回了他剛來這間屋子的椅子上皺著眉看著辛胖子。
辛胖子暗中點了點頭,從鐵棒上一躍而下,抄起鐵棒便走了過來,巴川全身戒備正要站起來,辛胖子伸出手揮了揮小聲道:“不打了,不打了,差不多了,該吃飯了。”
巴川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隻見辛胖子將鐵棒輕輕放在大圓桌上,然後用手在桌下拍了一下,圓桌上的一塊木板緩緩陷了下去,隨即一口放了油和八角、丁香、花椒的鐵鍋升了出來,旁邊還掛著一把長不過一尺的刀,旁邊還有一些鏟子、筷子、勺子和一小杯水等等的東西,而這口鍋下麵是一個小鐵盆,裏麵燃著十幾塊木炭,油剛剛才開始冒出熱氣,隻見辛胖子抄起刀,再把一塊塊生薑一一拿起來聞了聞再仔細端詳,直等到油鍋已開,油鍋的香味也爆了出來時候,他運刀如飛,幾乎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碗裏的生薑都已經被切成了薄厚相同的薑片,然後他抄起鐵棒將一頭置於油鍋之上,在鐵棒上使勁摁下一個很小的鐵栓,然後鐵棒的頂端竟然像是鍋蓋一樣打開了,裏麵冒出一股香味,辛胖子拿起一個大鐵勺放在在鐵棒之下,輕輕一磕,從裏麵掉出十幾塊紅褐色的鴨肉,還有一些辣椒、蔥段和花椒,原來這鐵棒一端竟是有高約不足尺許的空間,裏麵是正在醃製的鴨肉!
接著把鴨肉和薑一起放在鍋裏,匆匆翻炒了幾下再把那杯水也倒了進去,沸騰的油和鴨肉還有水在一起特有的滋滋聲發出,陣陣香氣漫延開來,巴川感覺自己的唾津已經在嘴裏潛溢難耐。
然後這辛胖子右手抄起鐵鍋,將鍋蓋緊緊扣在上麵,左手伸掌在炭火旁,那炭火隨即便如同是發了瘋一樣變得更加熾熱!這辛胖子竟然用內功逼炭火燃燒!同時右手不住翻騰,鍋裏的鴨肉伴隨著辣椒、薑片等不斷在鍋裏碰撞飛舞,辛胖子的額頭上的汗水也開始流了出來,不到盞茶功夫,炭火驀然熄滅竟然一下子就變了飛灰,鐵鍋輕輕放在桌上,辛胖子緩緩將手拿開,擦了擦汗水。
巴川道:“真是讓在下大開眼界,你這鐵棒原來還有這樣的妙用。”
辛胖子得意一笑道:“可不止如此,待會兒等你吃到嘴裏就知道我這鐵棒的真正妙用了,所以,一般人都吃不上這道菜,主要是沒資格,能到這來吃飯的,都是不掏銀子的主兒,不掏銀子吃飯你覺得合理嗎?”
巴川義正言辭的說道:“不合理。”
辛胖子道:“對嘛,你掏銀子了嗎?”
巴川道:“沒有,就算是要掏銀子,我也沒銀子。”
辛胖子道:“對嘍,所以說這就是機緣,你和這道菜有機緣,所以不掏銀子就得賣力氣,賣了力氣那就有資格吃,而且,你不覺得一道菜,你如果也能參與一下,吃起來也會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巴川道:“這個在下同意,小時候我和兄弟們總去掏鳥窩、偷地瓜,然後幾個人挖個小土坑,用樹葉包起來,上麵再燒火,熟了以後吃著總是特別香。”
辛胖子“啪”的一聲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紅光滿麵的說道:“要不說你和我這道菜有機緣呢!”
然後辛胖子把鍋蓋輕輕拿起,一股鴨肉和薑、辣椒等調料混合在一起的香味緩緩的漫延開,就像是一汪水波在巴川周邊蕩漾著,那鍋裏的辣椒紅豔如火炭,生薑片淺黃中透著白嫩,鴨肉透亮嫩軟,還未吃到嘴裏已經被這股濃鬱的味道所傾倒。
辛胖子小心的拿起鍋,倒像是比那跟大鐵棒更重一樣,謹慎的將裏麵的鴨肉甚至是湯汁一點不剩的倒在碗裏,然後放在巴川前麵,同時雙手遞給巴川一雙筷子,巴川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吃下一塊鴨肉。
這鴨肉鮮嫩玉軟,味道濃鬱,薑的辛辣和辣椒的辣一起環繞在嘴裏,其美味難以言表,欲罷不能,巴川也想到這鴨肉放在鐵棒前端在揮舞之間劇烈震動,醃製也自然更加入味,怪不得辛胖子說等吃到嘴裏才能知道這根鐵棒的妙用。
隻不過這鴨肉本就隻有十幾塊,翻炒之後其實還不足四兩,巴川如同風卷殘雲般便吃的隻剩下辣椒和幾顆花椒,連薑片都吃了下去。
辛胖子滿意的點點頭道:“怎麽樣,還滿意嗎?”
巴川一邊回味一邊點點頭,沒說話隻是伸出一個大拇指。
辛胖子道:“身手不凡的人來過不少,但能吃到這道菜的人,此前不過兩人。”
巴川好不容易才將這味道全部回味之後輕輕道:“兩人?”
辛胖子道:“是啊,兩人,我的菜並不是每次都會做。”
巴川點了點頭。
辛胖子道:“武功高強的人不在少數,但是懂禮數、知進退的人並不多,來這的人八成都會不聽勸告打破桌椅,光是這一點,他就吃不上這道菜,二者,即使偶爾有聽勸不破桌椅不發聲響的人,但往往在與我對戰之時要麽不慎被我打死,要麽心思毒辣,出手陰狠,被打死的自然沒有資格吃這道菜,出手陰狠的人則是死有餘辜,鴨肉味甘,性寒,陰狠之人本就至陰,不適合吃,所以反正來都來了,吃不到菜也不能讓他空手離開,索性不如殺了他喂狗。”
說完辛胖子眯起眼笑的像個憨厚的鄉下莊稼漢,同時手扶著鐵棒忽然掄了起來,其速與之前大相徑庭,雖然之前的招式於開合之間威力巨大但速度並不快,此時卻如同暴風驟雨一般,隻見辛胖子身體在空中掄著鐵棒如群蛇狂舞,帶出的破風聲犀利短促,這一套棒法揮出,端的是“雷聲千嶂落,雨色萬峰來”!
巴川更覺驚異,如果剛才使出的便是這套棒法,他是萬難近身的,即便是全身而退都甚有難度,他也明白為什麽這辛胖子說懂禮數、知進退的人不多。
如果武功不夠好那自然會被打死,這一點毋庸置疑。
如果不聽勸發了聲響、破了桌椅那自然是破了“客隨主便”的規矩。
而下手陰狠,那麵對的將是如同換了個人似的辛胖子,這一套狂風暴雨般的棒法使出,即使是銅頭鐵臂相信也要被亂棒打成畸形了。
所以從進了這屋子開始,可以說是步步凶險,稍有不慎,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辛胖子揮舞之後,鐵棒又立於他的身邊,不同的是,這一次鐵棒落地如敲響了少林寺的巨鍾一般,聲音透亮回響於大廳之間,回環往複,恍然間如同金剛臨世、浩然一怒!
巴川仔細看了看眼前還是一臉微笑的辛胖子,一臉嚴肅,恍然間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臉色忽而變得驚訝不已,道:“難道您是……”
辛胖子輕輕擺了擺手道:“一切不過是虛妄罷了,我這胖子現在不過是一個做菜的廚子。”
巴川苦笑道:“我記得掌櫃跟我說來這裏吃飯講究個‘茶酒同行,五味俱全’,茶酒已經領教過了,您這想必就是五味的第一味,辛便是了,果然是酒無好酒,宴無好宴,如果後麵的幾味都是如您一般的前輩做主廚,在下還不如在此領教您的金剛一棒送我到西方極樂更為妥帖。”
辛胖子一臉正色道:“據我所知,被送往此地之人皆為大奸大惡或是與龐連通有極大的梁子,但我看你並非奸徒,內力精純雖然不知是何門何派,但正氣浩然不假,為人也不壞,可是做了什麽……”
巴川苦笑道:“既然前輩如此誠懇,在下自然不敢隱瞞,但在下千裏出關,隻不過是厭倦江湖,想要於此平淡而過,了此一生罷了,但不知為何便惹上了這位龐連通,無奈得很。”
辛胖子看著巴川的眼睛良久道:“可否賜教名號。”
巴川道:“還望前輩見諒,在下不願再染指江湖事,名號什麽的,早已舍棄了,您就當我是一個無名無姓之人吧。”
辛胖子點了點頭道:“知曉了,不想,你正當壯年,心意竟如此滄桑。”
巴川微微一笑,滄桑,確實有些滄桑,他恍然間又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辛胖子歎了口氣拍了拍巴川的肩便轉身離去。
一邊走一邊小聲吟道:少年聽雨歌樓上……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巴川站起身,這間大廳除了那股薑爆麻鴨的餘味還在空中隱隱流竄,又恢複到了安靜如夜無聲無息的境況,不多時,旁邊的牆上有陣響動,一道門緩緩出現,一個體態婀娜、淡雅玉潔的女子如空穀幽蘭般出現在門口,一身淡青色的長裙讓她顯得更加長身玉立,婉約秀麗,一雙眸子亮若燦星,卻又好似藏著深深的愁緒,在她的身上好像混雜著很多矛盾的氣質和性格,讓人難以琢磨,甚至在巴川看來,她很遠,又很近。
遠的好似在心裏,近的好似在天邊。
這女子微微張了張嘴,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轉身道:“你來。”
巴川很聽話的走向那道門。
他有時候特別聽話,尤其在這間刀削麵館,無論如何,他都覺得,一定不能得罪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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