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逆鱗血戰 一
打更聲如陣陣悶雷,悄然試探著夜的沉著,月色依然,晨霧朦朧,此刻,連城中的狗都已經入了夢。
如果走進深巷,能隱約聽到不知誰家屋內的鼾聲此起彼伏,還有些模糊不清的夢囈。
緊接著,一些暗影從更加黑暗的角落探出身以極快的身法紛紛躍出。這些人都穿著緊身的夜行衣,隻露著兩個眼睛,月光清冷,從四麵八方不斷躍出的黑影齊齊奔向京城的中心,奔向富麗堂皇好似難以觸及的大內皇宮!
紫禁城莊嚴肅穆,城外的護衛仍如常巡視,錢老大是這隊人的領頭,他手握著刀柄慢騰騰的帶著一隊人走過往常的青石板路。高聳的城牆,還有不變的長街,他們都習慣了這夜色朦朧,夜巡雖然辛苦,但每月兩次的夜巡都有額外的奉銀可以拿,不僅可以去東門外的上仙居當一次大爺美美的吃上一頓,還能去迎春樓選一個姑娘,錢老大想起前聽老張和手下那群色鬼們,有一個叫春還有叫翠的風騷得很,那一雙手和一對眼睛簡直就是生用來勾引男人的,想到這裏,他們都精神十足,這長夜即將過去,他們心裏都像是有隻貓爪子在撓,恨不得像是從井裏提水桶一樣把太陽提起來掛到上,這樣他們就能趕緊交班美美的回去睡上一覺然後去迎春樓找那兩個騷貨了……
錢老大美滋滋的暢想著,下麵的人也都知道,他們都心猿意馬的一邊聲嘀咕一邊慢騰騰的拐入角樓,前麵不遠則是玄武門,錢老大當差十幾年,宮外這條路走了不知多少遍,繞著這皇城巡邏一圈差不多得半個時辰,再轉上四圈到了辰時,老張那幫色鬼就會來接班,想到這他們心情就好了很多,這段路旁的柳樹一棵接著一棵隨著夜風妖嬈的擺動著柳條,怎麽看都像是那個騷貨在擺著手勾引他們……借著月光還能看到護城河波光粼粼,隻是拐過角樓這段路像個窄巷子,他們不太喜歡,不過幸虧這段路不過隻有三四丈而已。
他們一邊聊著迎春樓的兩個騷貨一邊笑著拐過角樓,錢老大想起玄武門今當差的好像是龜殼趙那個老東西,聽他前陣子新娶了一個江南的妾,做的一手好菜,如果真的不錯一定得上他家蹭幾頓飯順便看看這妾的模樣俊不俊……錢老大想到這不由得喜上眉梢腳下也快了幾步,但走了幾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因為忽然發現後麵沒了聲響,這群崽子一路上都會嘀嘀咕咕不停,比他還要色,怎麽忽然不話了,他便回頭道:“你們……”剛了兩個字,他的臉色就變了,瞳孔不由得放大,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巨手緊緊的攥在了掌心,隨時都要被捏爆,還沒等他發出一點聲響,他的嘴已經被堵上,幾乎同時,他便窒息,眼前隻有一群露著眼睛的黑衣人,每一隻眼睛都透著冷酷和殘忍,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像是被不斷抽取一樣迅速的從身體裏流出,未及掙紮便再沒了知覺……
至於角樓內的護衛往往在無聲無息間便去往了另一個世界,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太平盛世竟會有人敢來刺殺皇宮的侍衛。
夜色沉沉,清風徐徐,一絲血腥氣終於開始夾雜進皇城的上空之中。
一個黑衣人迅速出現在角樓,腳尖輕點便躍入裏間,隻看到七個同樣裝束的黑衣人在裏麵,看到他進來輕聲拱手道:“江堂主。”
來人正是江水寒,他低聲道:“料理幹淨了嗎?”
一個黑衣人道:“外圍都已經清理幹淨了,除了我們幾個堂內五百人都已經潛入宮後苑隨時待命。”
江水寒道:“發信號,伏地、弑魂二堂也會跟著進來,同時通知其他人,三堂未能會和前,不要打草驚蛇,風口傳來了消息,現在禦林軍隻剩兩千,拱衛在內廷外,剩下的錦衣衛和神機營還有六扇門的捕快們都在皇帝老兒的乾清宮外候著,要心行事,他們中間有一些很棘手的點子,這次一定要一擊必殺。”
完幾個人迅速跳了出去,一個黑衣人跳出角樓外,從懷裏掏出一個類似海螺一樣的東西,朝著一個口吹去,隨即發出悠揚空靈的響聲,這聲音如訴如泣,半夜入眠的人聽後可能睡的會更加香甜,即使是條瘋狗聽了可能都會安靜下來。
此人連吹三次,隨後一個鷂子翻身又陷入了宮廷的夜色中不知所蹤。
宮內依舊靜無聲,內三廷外雖然兩千禦林軍在守著,但是並未聽到有人要來行刺,因此分為三隊,循環圍繞巡視,並未多作提防,何況六扇門的捕快和三王爺的虎刃還有錦衣衛、神機營都在乾清宮和坤寧宮外,即使是隻蚊子都未必飛得進去。
此刻,燕山的混戰仍在持續,本來占有優勢的江湖人士已經有餘力開始搶奪血雨,畢竟禦林軍已經開始撤退,那柄血雨仍然插在一個已經隻剩下胸腹和兩腿的錦衣衛身上,這些人興奮著衝向這柄劍!
忽然腳下的地麵有了微微的震動,緊接著於夜色中看到揚起的長長的灰塵,不多時,便看到帶頭的袁昊領著成千上萬的人馬呼嘯而來,而且分為三隊迅速包抄,將三麵的生路全部堵死,袁昊是跟隨著先皇平過動亂的大將,但看到燕山下屍殍遍野、血流成河的戰場仍然觸目驚心,這簡直就是一片人間地獄!
這近萬人馬擺陣排開,同時不斷推進,以擠壓式的方式將已經精疲力竭的江湖人士不斷圍困在燕山下,七八千武林門派人士現在已經不足三千,而且全都人困馬乏已經是強弩之末,這時看到外圍不斷緊縮的包圍圈,連搶奪血雨的人都開始清醒了起來,隻是他們在恍然間不明所以,有的人在砍殺之間忽然停頓,仿佛大夢初醒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一部分人就在莫名其妙的恍然間被卷土重來的禦林軍砍倒在地,有的人因為疲憊而束手就擒,更多的人在反抗之後紛紛逃入燕山之中,然後袁昊冷笑一聲,指揮弓箭手射殺這些已經在逃跑的江湖人士,很多人一邊跑忽然便被十幾支箭同時射中,五百弓箭手的亂箭如同飛蝗一樣肆意射入逃潰的人群,緊接著近五千騎兵迅速跟上追殺……
這一戰,成為江湖近百年來最為慘烈的戰役,死傷人數之多可謂前所未有,這一戰後武林元氣大傷,三十九個門派的幫主和掌門死於亂戰之中,二十三個門派經此一役徹底泯滅,死去的武林人士近六千人,失蹤近兩百人,而奇怪的是那柄血雨神劍也再未出現在江湖中,這把一經出現便帶著妖邪戾氣的兵器引發了一場如其劍名一樣的災難,然後在災難結束後也跟著消失於血腥之中,簡叢子大師留下的八個字仍刻在樹幹之上——劍名血雨,血流成河!
這一場大戰,喊殺震,驚地,泣鬼神,而那些藏在山林洞穴中僥幸活下來的人在清醒後寧願自己從未來過此地,他們將這件事從頭到尾的想一遍後,仍然難以知曉他們為什麽會和朝廷的禦林軍打了一場你死我活的血仗,一切如隔世幻夢卻欲哭無淚,活下來的人都隱姓埋名徹底隱沒在江湖的黑暗處或者鬧市中,再不提江湖事,沒有經曆過的人難以形容他們心裏混雜著僥幸、驚恐、痛苦、疑惑等等情緒的複雜心境,他們隻知道,仍然能夠苟活於這世上,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什麽絕世神功,什麽武林至尊,亦或是神兵利器,在他們眼裏都已經如雲煙一樣。
直至許久之後,他們才明白那一場血仗是如何發生,緣何而起,雖然江湖傳言在之後眾紛紜,但隻有經曆了那場血戰之後僥幸存活的人們才明白他們充當了怎樣悲哀的角色,那真相殘酷的如同刀鋒一樣插入他們的心髒,那痛苦和悔恨來的如同潮水一般比當時在那戰場一樣令人心碎和絕望,他們經曆的殘酷卓絕又值得一點點自豪的血戰在真相麵前徹底打碎了那存留的一絲絲豪邁和僅有的悲壯,原來一切不過是場鬧劇,他們隻是被利用的木偶,他們近萬人竟然隻不過是別人設的一場棋局裏的一顆棋子而已,這真相,如果早知如此,他們寧願守著那一點點的豪邁和悲壯老淚縱橫的躺進棺材帶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