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醫正請留步！”這時候蘇媚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了，直接衝出屏風外出言阻止，“醫正請留步。”


  若說醫生最不喜歡的病人是什麽人？自然是不遵從醫囑，自作主張的，白仁甫心底反感，但想到剛剛甩袖而去已是大不敬，現下即便不想留也隻能忍著：“微臣留得了步卻留不了娘娘的命。”


  冷君魅心裏起疑，莫非真是淑妃那裏的果子出了問題？現在的重華宮裏幾乎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什麽鬼魅作祟絕瞞不過他。除非是皇後自己作死，不然別人下手總得過了他的眼。冷君魅安撫似的拍拍白仁甫的肩：“育清，皇後的命如何留不得了？”


  其實蘇媚還真是自己作死，不過這三人，包括蘇媚自己在內，都不知道。遺魂留夢是蘇綰綰偶然間得到的配方，隻有毒藥，沒有解藥。用的都是蘇綰綰空間作物所產，那空間所產之物，對人體好的，靈性就大，對毒物，嘿嘿，毒性也就越大。也就是說，不管靈還是毒，但凡在空間所長，都會產生1 1大於2的結果。這用空間作物做的毒藥自然不會例外。說來也是奇怪，空間作物靈氣大，但中醫講究虛不受補，食性相生相克，嘖嘖，居然沒吃死個把人。（好吧，最後幾句純屬作者吐槽。請無視，寫/看小說嘛，爽快就可以了，不合理的地方一律用金手指來解釋。）

  白仁甫，字育清。這時候喊他的表字是不怪罪的意思？白仁甫這才回頭，垂眼不敢直視眼前兩人，清冷道：“皇後所中的三種毒之中，屬‘遺魂留夢’最烈最強，‘紅塵消’和‘寒香斷’雖然相互拮抗，但多少還能壓製住‘遺魂留夢’。目下前二者已解，再無毒物來壓製‘遺魂留夢’，恕微臣無能，為了娘娘的身體安康，還請聖人另請高明。”說罷直接跪地不起。


  蘇媚這才明白什麽叫不做死就不會死，雖然她對這個朝代沒什麽歸屬感，雖然她很惜命，但這俱身體不是她的啊！死不死什麽的她是一點都不在意，是以她隻是很無所謂道：“本宮還能活多久？”


  白仁甫頗為為難，拱手不知該如何作答。


  冷君魅皺眉，心底十分不舒服：皇後怎能如此……豁達，難道她一點都不留戀這人世，一點都不留戀……朕麽。冷君魅說道：“育清不要再說氣話，若是連你也治不得，朕也不知道該信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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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媚隻關心她還能活多久，還夠不夠她完成任務，她神色平淡，語氣隨意道：“醫正直說便是，人總要一死的，本宮也不是那麽看不開。橫豎是自己種下的因，如今受了這樣的果，本宮不怨誰。本宮隻想知道，還能活多久，夠不夠完成本宮想要完成的事。”


  白仁甫悄悄抬頭，見皇後神色不似作假，這才敢說：“少則三四月，多則六七月，微臣觀娘娘心態甚好，也許能活久點也說不定。”


  蘇媚也是在白仁甫這一匆忙抬頭才看清他的長相，冷清的眉眼冷清的臉。這人與冷君魅那種渾身上下叫囂著“老子酷帥狂霸拽”的氣息不同，這人隻身隻有一股冷意，似乎來自月宮，似乎來自雪原，即使看起來溫潤君子，骨子裏透著冷清，不是不食人間煙火，而是早已不在人間，即使仍然身在人間。蘇媚隻有一種感覺：這世間，留不住他。


  蘇媚點點頭：“醫正先下去吧。”


  白仁甫一拱手，提了工具箱便走了，那一拱手算是行禮。他看得分明，皇後是真的不在意生死。倒是十分豁達，當年連他師父都做不到如此。白仁甫心裏生出幾分敬意。若有可能，他也會試著救她。


  冷君魅看著蘇媚的眼神很複雜，六分同情兩分不解一份憤怒，還有一分其他，蘇媚分辨不出。


  蘇媚嘴唇彎起，給冷君魅一個微笑，手抬起，試圖抹平他眉間的褶皺：“聖人不必這樣同情我，看到你這樣，我也很難受。人總是要有一死的，不過是早與晚的問題罷了，在小弟死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了這個道理。誰知道這次的死亡，焉不是下一次新生？若是有一天我突然去了，還請聖人完成我的心願。”


  蘇媚越試圖安慰他，他越難受，原本隻是半分不到的難受增加到了三分和一絲心酸，冷君魅輕輕握住蘇媚在眉間的手，溫聲說道：“總有辦法的，這世間不會隻有白仁甫一人醫術高強。”


  蘇媚看著外麵，日正西斜：“該用晚膳了，聖人陪我一道兒，可好？”


  冷君魅拉著蘇媚的手道：“好，往後都陪你用。”


  蘇媚回以一笑，“那敢情好。”


  冷君魅也笑道：“皇後真該多笑笑，這樣笑著，多美。”


  蘇媚臉色微紅：“家裏嬤嬤總是說，笑不露齒，我總是做不到，久了幹脆懶得笑了，省事得很。”蘇媚隨口胡掰，反正都要死了，還有誰會和一個將死之人過不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