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怨憎會四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你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良心，你說出口的那些話，平常講的好像是自己真心的那些，不過都是你用來騙別人的借口罷了。
你現在口口聲聲的說你喜歡晏昭昭，心裏對她有愧，那你敢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說這些話，難道不也是因為她是公主的女兒嗎？
你接近晏昭昭，和接近我的理由是一樣的，不過是因為我們的身上有利可圖罷了，我們能夠幫助你去爭搶皇位，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別的理由呢？
其實你不過也一樣，就是在利用晏昭昭罷了，你有什麽資格說這些話，你說的我如此下賤，那你自己不是一樣嗎？”
晏芳華猛地站了起來，用力的推了麵前的梁喑一把。
梁喑不查，被晏芳華推了個正著，而且他的身體從小就不太好，力氣隻跟尋常女子差不多大小，晏芳華推他這一下，直接將他整個人都推得倒退了幾步，撞在身後的牆上。
“還有你，晏昭昭，你這樣口口聲聲的指責我們，你自己不也是個輸家嗎？你以為我是個被騙的人，難道你就不是了？大家都一樣，誰比誰高貴？你笑話我，難道不知道我心裏也在笑話你？”
晏芳華笑著笑著，又流起淚來，整個人癲狂無比，她咆哮著看著晏昭昭，臉上全都是淚水。
“如果是從前，那我確實也是個輸家，我輸了真心，你也輸了真心。
雖然我覺得你和他都是一丘之貉，兩個人誰都不比誰更下賤，但是你輸了，真心說起來，到底也是有些可憐的，但你若說我也是輸家，那可竟然不同。
我早已經不對這個人有任何幻想了，就算從前我對他心裏還有一絲絲的留念，可如今已經不會了，你看看你自己，不過是聽了這些話就大吼大叫，激動不已，這些大的感情波動，我身上可有一星半點？
再換句話來說，你看我像你一樣，這樣癲狂的咆哮，一整天隻不過是在說這些沒意思的內容嗎？
你瞧瞧你現在這狼狽的樣子，你不是輸的一星半點，你是滿盤皆輸
當初你跟他在一塊的時候，就知道他能夠背著我來勾引你，那然也會這樣去對待別人，你又憑什麽覺得是你最為獨特？
你輸了真心，輸的一敗塗地，可我卻沒有，隻看現在這模樣，你在這裏大吼大叫的，如同一個瘋瘋癲癲的潑婦一樣，可我卻還能站在這裏和你談笑風生。”
晏昭昭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將衣服上的褶皺扯平，然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來。
她看著麵前昔日風光無限，端莊得體的晏芳華變成現在這個蠢樣，實在忍不住想笑。
果然人一旦陷入到了愛情之中，就變得盲目又愚蠢，信對了人，那是好的，信錯了人，那就是如同以前的她和現在的晏芳華一樣，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對他早就沒了感情！從前你能夠為了他做出什麽事情，你莫不是以為我都忘記了？你不過是不肯承認自己也是輸家罷了，你這樣嘴硬又有什麽好處？”
晏芳華不敢置信的說。
“肯定是你不想在我的麵前掉了麵子，才故意這樣說的，沒關係，你就算不承認，我也知道你的心裏有多難過，你何必在我麵前強顏歡笑？
你不如就像我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大喊大叫，發泄一下自己心裏的不痛快，我會笑話你嗎？雖然我會笑話你，但是你不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才矯情嗎？”
晏芳華自己說了一大堆，也不管晏昭昭有沒有說話，看著她的表情究竟如何的玄妙，竟然還真的自己說服了自己。
說起來，也許人就是這樣的，在自己不願意相信的事情麵前，就會自己給自己編造出來一大堆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其實心理潛意識都知道，自己想的是錯誤的，可是為了讓自己獲得片刻的安寧，滿足自己心裏那些不願意接受的渴望，就自己編造美好的謊言來欺騙自己。
但她很快又立刻反駁，而晏昭昭看著她這個負隅頑抗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了。
“你說了這麽多，說的還挺起勁，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和你想的那樣吧，我既然說了，我對他早已經沒有了情分，那就是沒有了，我何必在你的麵前說話，在你的麵前強撐子，有什麽意義嗎？你不過就是個手下敗將而已，我向來不將你放在眼裏，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將你當成什麽看得上眼的敵人吧？”
晏昭昭笑了笑，還很溫柔的走到她的麵前，從懷裏拿出手帕子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甚至還伸手幫她扶了扶頭上歪掉的發髻，將她發髻上鬆動的珠花扶好，笑道：“你想成這樣，那你怎麽也不想想？如果我當真對他心裏還有什麽情分和想念的話，剛才看見你們兩個這樣摟摟抱抱，以我的個性不得衝上來將你們兩個人的臉都撕爛？
哪裏還會和現在一樣，就站在這兒看你們兩個的笑話？你天天說你自己是個聰明人，怎麽會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晏昭昭神情輕鬆，確實她臉上根本就沒有一點兒的難過，根本就不像是以前她吃醋的時候，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的憤怒，或者是絕望的情緒，就這樣站在那裏，清淩淩的，好像一朵超凡脫俗的芙蓉花。
“你既然心裏對他有意，那你應該知道在意一個人的樣子是什麽樣的，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在意他的樣子嗎？
倘若我心裏對他還有一丁點的留念，我就絕對不會是現在這般表現，隻可惜我心裏對她早就沒了任何的念想，你現在就是和他立刻在我的麵前卿卿我我，甚至原地拜堂都行，你看我的臉上會出現任何反應嗎？
我甚至還想為你倆鼓掌，為你倆送上厚厚的紅封銀子，祝你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晏昭昭一字一句的說，這些話的就像錘子一樣，一錘一錘的打在晏芳華的心口，將她整個人都給砸蒙了。
而很顯然晏昭昭這些話不僅僅砸蒙了晏芳華，剛剛被晏芳華一把推出去撞在牆上的梁喑也很顯然被砸了，有些發懵。
他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
梁喑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晏昭昭分明前幾天還在對他求而不得，還在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能夠為了他所有的要求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怎麽到如今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反應？
她這樣的冷靜，那就隻代表著一個結果，就是晏昭昭確實如同她所說的那樣，早就對他沒有了一絲留戀。
“怎麽會這樣？你竟然也好意思問出口！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不是我把事情變成今天這個地步的，是你，還有她，還有你那些利用過的所有的分明知道你我有情還如此不要臉的人，還有我那被糟踐了的真心！
你該拍拍你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自己到底是怎麽變得成今天這一步的？這件事情和我沒有半分錢的關係，我可以摸著我的良心告訴你，從前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可為何到了今天這般地步，你該問問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
晏昭昭冷笑。
她說完了這些之後，覺得這些年一直鬱結在心頭的最後一點怨氣也最終消散了。
記恨自己的仇人並不是什麽快樂的體驗，尤其是在每個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想起來自己上輩子是怎麽死的，那驚出一背冷汗的感覺，可一點也不美妙。
但是現在，看到麵前的這兩個人這樣狼狽如狗的樣子，晏昭昭忽然又覺得，記恨兩個這樣的廢物，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晏昭昭認為自己睚眥必報，可是真的到了這樣的時候，她就覺得記恨這些人，對自己的生命來說，甚至有可能像是負擔。
梁喑與晏芳華哪個不可笑呢？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這世界上絕大多數被利欲熏心，或者是隻想著自己的快活的那些人一樣，一個個的心裏想著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快活，從來不會想想，他做這樣的事情，傷害的是不是自己的人，傷害的是不是自己其他在意的親友？
這些人心裏就隻有她們自己，那他們就應該承擔這樣自私帶來的後果，這些人活該一輩子都隻能孤家寡人，該恨就隻能和自己的人混在一起。
“……我什麽也沒有做，其他人不過是我逢場作戲，我沒有騙你，我這心裏在意的隻有你一個人……”
梁喑似乎有些啞口無言了，可是他還是想要狡辯。
晏昭昭上輩子已經聽過太多他的狡辯了，上輩子的時候，晏昭昭完全就是被這所謂的甜美愛情衝昏了頭腦，自以為自己隻要足夠溫柔聽話，體貼他的所有難處，就算他是說那些說出去別人根本都不會相信的鬼話，晏昭昭也願意將自己所有的快樂和幸福賭在上麵。
現在想想，上輩子的自己也一樣蠢鈍如豬，晏昭昭現在已經不再怪這些人騙自己，現在她隻怪她上輩子沒擦亮眼睛，看清楚這一些人模狗樣的東西這張漂亮的皮囊後藏著什麽樣藏汙納垢的靈魂。
“你說你和我是逢場作戲，你敢不敢問問你自己，對著天地祖宗發誓，你和晏昭昭就不是逢場做戲嗎？”
晏芳華冷笑了起來，臉上的淚水卻沒有停下，看著她這個又哭又笑的可悲樣子，晏昭昭又覺得她實在是可惡又可憐。
梁喑被晏芳華這樣質問，忍不住有了一瞬間的遲疑，而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晏芳華就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了起來：“你別把我當做什麽也不懂的蠢貨，你敢敢摸著你的良心說，剛剛你遲疑那一下，不就是因為心裏不敢確定了，你敢真真正正認認真真大大聲聲的說出來，你問心無愧嗎？”
梁喑說不出來，但他最擅長的就是惱羞成怒，他怒斥道：“你現在居然敢這樣和我說話了，當初也是這麽和我說話的嗎？你可見也是個善變之人！”
“我善變不善變，和你又有什麽關係？你當初接近我，也不是因為我不善變啊，難不成你這樣聰明的人會看不出來我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人嗎？”
晏芳華也許是破罐子破摔了，她現在對梁喑已經沒有了一丁點的指望，說出來的話也是一句比一句絕望。
“你口口聲聲說你傾慕我，了解我，說我是在這世界上你最想要了解認識的人，那你現在還敢這樣說嗎？你當初和我說這些話，你是真心誠意問心無愧的，那你現在敢當著晏昭昭的麵，你敢再把那些話再說一次嗎？”
晏芳華卻步步緊逼。
她的性格確實就是這樣的，就算是撞了南牆，晏芳華也不回頭，尤其是如果有人跟她作對，那她也會百倍將自己受到的災難還之。
梁喑從前是如何用種種花言巧語騙她的，但現在這些話都化為了尖銳的利劍，直愣愣的傷害了晏芳華的心。
晏芳華又是受了傷害，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的人，這些疼痛她身上受著，也一定要叫這樣的疼痛讓別人從頭到尾承受一遍。
所以即便麵前站著的是她從前十分愛慕的少年郎，如今那些往日還在心頭浮現的種種情誼，就已經變成了憎惡，一定要化為比那些傷害她的利劍，更加鋒利百倍的利箭，讓梁喑這負心漢也體會一番穿腸破肚的感覺。
晏昭昭雖然沒有辦法對這樣的感覺感同身受，但她現在就是一副看戲的態度，看著他們狗咬狗，這種時候當然是起勁最有趣了，所以她也看著梁喑，說道：“是啊，你口口聲聲說你對我是真心的，你有什麽證據，你又能夠給我什麽承諾？你真的敢摸著你的良心，對著天地發誓，你從頭到尾都沒有騙我的心意嗎？”
梁喑看著兩張截然不同，卻同樣對他抱有著深深惡意的嬌美臉龐，被她們這步步緊逼的話語逼得說不出話來，不由得有些倉皇的退了兩步。
“這種事情能有什麽證據證明？”
梁喑的辯解是非常脆弱無力的，而晏昭昭聞言已經開始忍不住笑出了聲：“你也會說這種事情沒有證據證明，那你剛剛怎麽會喊我大姐姐證明你曾經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情？”
“皇子殿下，做人可不能夠太過雙標，嚴於待人，寬於律己啊！你口口聲聲要別人拿出證據來，那我現在也想看看你的手裏有沒有什麽證據？若是你能拿出什麽證據來，那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晏昭昭反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她說的風涼話，可比旁人說的要更具傷害百倍。
“我還要怎麽樣證明我的心裏有你，難道要我真的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梁喑的臉已經漲紅了，他已經開始逐漸走向歇斯底裏的邊緣，很明顯他說出口的話已經非常的沒有理智。
但晏昭昭怎麽會管他到底是不是歇斯底裏呢？
“未嚐不可，你要是願意將你的心挖出來給我看看，我反倒還覺得，也許你說的是真的。”
晏昭昭臉上的表情充滿冷酷，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
而梁喑卻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沒有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竟然真的被晏昭昭聽進了耳朵裏。
“你問他這些話有什麽用，你以為他會答應你嗎？他這個人，心裏在意的隻有他自己罷了！你如果真的把他的心挖出來看看，你就會發現他的心裏全是黑的，如果真要說他的心裏有什麽人，那肯定不是你，更加不可能是我，隻有他自己！”
晏芳華說出來的話則更加殺人誅心。
而梁喑一直沒有想到，自己在所有的貴女之間都能夠無往而不利，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在她們兩個之間翻了船。
其實如果按照他的性格來說，事情敗露了，也就敗露了，那不過就是脫離晏昭昭與晏芳華他們兩個人罷了，反正現在能夠從她們手上得到的幫助已經差不多都到手了，將她們兩個人放棄，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她們兩個人已經可以成為廢棄的棋子了。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可以放棄的棋子，到了現在，他卻不願意放手了。
“你不要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我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咱們都是一類人，走的是一個路子，在我的麵前裝模作樣，那可真是太嫩了點。
從前那是因為我心裏頭有你，我慣著你，不願意戳穿你罷了，你別以為這世界上人人都是蠢貨，隻有你一個人聰明，許多人不去戳穿你，不過是因為懶得罷了，因為心裏在意你，想讓你有些麵子。
至於現在，我早已經知道你是在利用我，那既然我們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情意，我為什麽還要慣著你的這些臭毛病，我又不是你的親爹親媽，我憑什麽慣著你，你得好好想清楚這些！”
晏芳華說話本來就大膽，現在她在氣頭上，說的那些話則更加難聽。
梁喑被她這樣說的反應不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剛剛想要說話的時候，卻又被她再次打斷了。
“你別說我是這樣想的，你有本事那就去問問，現在就站在你麵前的晏昭昭阿，你看看她是怎麽想的？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是聰明人，能夠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吧！”
晏芳華到了這個時候，反倒越發頭腦清醒起來。
梁喑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些不敢看晏昭昭了。
梁喑害怕自己在晏昭昭那雙清澈的眼睛下一覽無疑，他更加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麽不可預料的事情來，他低著頭，一直沒有說話。
但是他不說話，並不代表著他能夠逃離目前這種困境。
晏芳華見梁喑不說話，知道他心裏心虛，忍不住大笑起來：“你連話都不敢說，這些事情更不要去叫你承認了，不過也沒有什麽叫你承認的必要，畢竟我們都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難不成你真的覺得每個人都一定要包容你？你就算不承認，我們的心裏也清楚明白的很。”
梁喑的臉色卻越來越衰敗。
他有些苦澀的勾動了一下唇角，不知道從哪裏打起了勇氣，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晏昭昭。
“旁人怎麽想我？，都可以不在意，畢竟那確實是我曾經做過的事情，我也沒必要不承認，隻是我隻想告訴你一句，我確實心中有你，做的那些事情，也並非全然是因為我想接近你，更不是因為你是公主殿下的女兒，才故意對你這般討好，騙取你的信任和情誼。”
也許梁喑是想說的真誠一些，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確實非常的虔誠。
但可惜的是，無論梁喑現在就算在弄出什麽樣的花花架子來，晏昭昭心裏也不會相信她的話，哪怕一句。
“原來你也知道你是衝著我的權勢來的，你也知道你是衝著我是公主的女兒來的，你不要說並不全然是因為，那你敢說你當初最開始接近我的時候，難不成不是為了我的權勢和力量嗎？”
晏昭昭的眼中明晃晃的寫著厭惡。
梁喑被她的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但他到了這樣的時候，仍然想著狡辯。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為什麽你要把我想的這樣齷齪？我從一開始接近你，不過就是因為心裏有你，心中傾慕你，我後來這樣多年也從來沒有對你壞過，為什麽你就不能夠聽一聽我的話呢？現在卻非要在這裏和我說這些沒有用的東西。”
“聽聽看，聽聽看，這說的多麽感人啊，這些話以前跟我也說了，不知道多少遍，沒想到你現在還能拿出來說，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的這些話又能騙到其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