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香囊
晏昭昭走的時候，尚且還在心裏想，這人究竟是從哪兒來的，他又懷著什麽樣的目的？
於是晏昭昭又問：“這閔鎮中的醫館，你可有什麽相熟的去處？我也是剛來這兒不久，並不明白這鎮中的路數。”
她出言試探，就是想聽聽他會說出什麽來。
帶他去醫館隻是一個由頭，可以是找個安靜地方說話，也可以是試探試探他究竟有沒有合作的誠心。
“有，自然是有的，您跟我來。”
那青年人眯著眼睛笑的樣子像極了狐狸，愈發顯得他身上的氣質與他這個蠢呼呼的外表完全不同。
青年人帶著晏昭昭左拐右拐，她跟在他的身後，隻覺得一開始明明是個平平無奇的角落，怎麽轉過去又有了一條路；這一處又是個小巷子，怎麽轉出來，又成了開闊的庭院？
晏昭昭初時覺得迷惑，轉了一會兒之後，便反應過來，這回還真有可能是遇到高手了。
她跟著這青年走過的地方，多半是經過奇門八卦精心布置的地方，就是為了不讓人偶然闖進來，更是為了防止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想要破解。
她並不精通奇門八卦之處，仔細看了一會兒，暗歎這周圍布置之精妙，許多地方上一秒看著是這般的，下一秒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實在叫人覺得驚歎。
晏昭昭看不明白這青年人是怎麽如同穿花拂柳一般走過去的，她跟在他身後的時候未免步步小心，唯恐自己是不是走錯了什麽方向。
隻是她也覺得奇怪，她之前以為，走過這樣的隱秘陣法，若主人不想讓自己看到如何能夠破解之法的話，就會蒙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見。
這青年人這樣大剌剌地帶著她走，就不怕她將這裏的陣法記住？
“你若是能記住，盡管去記就是了，這陣法每隔半個時辰就會自己變動一次，千變萬化，你就是記住了，恐怕也不能夠如何。”
這青年人似乎已經知道了晏昭昭心中所想，他笑了一聲，停在了一張垂花門前。
“請。”
說著，他便推開了麵前關著的垂花門。
晏昭昭隻感覺這門一開，麵前的風光一下子又變了。
剛剛還尚且是站在巷道之中，看著麵前的門被推開，而門開了之後，麵前的樣子大變了個模樣，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她和青年人一前一後立在庭院之中，前後左右哪裏還有什麽門和巷道的影子？
看來這一回還真是遇見高手了，這閔鎮竟然有如此臥虎藏龍，小小一個地方，引得這般多人前來查探？
青年人轉過身來，手卻在自己鬢角下摸了摸，竟是直接將整張臉皮撕了下來——果然是人皮麵具！
那張蠢呼呼的人皮麵具下，青年人的麵容清俊秀氣，而他抿著唇衝晏昭昭抱拳：“見過小師姐。”
小師姐？！
晏昭昭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這人應當是已經認出來了自己。
他應當是沒有惡意的，否則早就對自己動手了，這麽快能認出自己，不是練家子，就是有什麽奇門異術之人，隻是晏昭昭真的不認得他。
晏昭昭左思右想，自己似乎並沒有這麽一個小師弟。
她師承元幕老先生，彼時在元家族學中的時候，似乎也沒有在元幕老先生的身邊見過這個青年。
不過……晏昭昭想起來，後來盡管她離開了蘇州，但也常常與恩師通信，詢問恩師近來情況，閑聊一二。
恩師也曾經提過，他後來收了個天賦卓絕的學生，在什麽方麵都學的極快，堪稱奇才，隻是如今還未學成出師，所以可能要再等上幾年，等他什麽都學好了，堪用了，再送他到朝廷來。
“你叫什麽名字？”
晏昭昭便問他。
“是哦，我都忘記要自報家門了，是我的不是。師姐，我是莫蘭生。”
這青年人痞裏痞氣地勾起唇角來笑。
“果然是莫師弟，倒沒想到竟會在這個地方遇見你。”
之前元幕老先生在信中提到這個學生的時候，也說過他的名字，正是莫蘭生，也常常在信中感慨，這莫蘭生天賦卓絕，世所罕見，但偏偏性子不著調，是個最吊兒郎當的混不吝性子，叫他覺得頭疼不已。
晏昭昭之前還想，什麽樣的人能夠叫元幕老先生都覺得頭疼，如今見過了莫蘭生，覺得恩師的感慨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他這樣的人才，竟然能夠和那李佳林直接在後院扭打，弄得自己滿臉是灰，這原本大可不必，就是想要騙取李佳林的信任，也不用用這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小師姐果真對師弟們冷淡的很，大抵是小師姐不曾見過我的緣故罷。那這位師兄，小師姐應當還有印象的吧？”
莫蘭生笑眯眯的，又揚聲喊了個什麽名字，院子裏頭便又走出來一人。
“小師姐。”
這人也對晏昭昭抱拳稱禮，晏昭昭也覺得似乎是有點兒麵熟的，但半晌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這人生的比莫蘭生還要高半個頭，臉上一點兒神情也沒有，生得倒是俊朗，但皮膚格外黝黑，站在莫蘭生的身邊沉默寡言的很，與晏昭昭打過招呼之後，便又不再說話了，十分沉默。
這一個個的都喊自己小師姐，難不成都是自己離開蘇州之後，恩師收的弟子？
但恩師隻提過莫蘭生，沒有提過其他陌生的弟子，所以她對莫蘭生有印象，對這人沒有印象。
“你是……”
這人也不說自己的名字，晏昭昭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見他與莫蘭生一般自報家門，歪了歪頭，有些尷尬。
她實在想不起來他是誰了，離開蘇州很久了，更何況她在蘇州的時候實在不喜歡往男學生堆裏混，當真是沒幾個熟識之人。
換句話說，她在元家族學的時候，眼裏就隻有她二哥哥一個人，別的人在她眼裏和都一模一樣，無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其實和她都沒有什麽幹係。
“瞧瞧你這憨樣子，怎麽這就說不出話來了？”
莫蘭生打趣了一句，又轉過身來與晏昭昭笑嘻嘻地說話：“師傅他老人家說了，小師兄本來就沒有名字，等帶著他見到小師姐的時候，請小師姐給他賜名。”
“請我給他賜名？”
晏昭昭不免覺得更加奇怪了，這……成年男兒怎麽還有讓旁人給他賜名的道理？
就算要賜名，那也是長者賜下，再怎麽算，晏昭昭也不過就是他的師姐，兩人一個輩分，哪裏有這取名的道理？
莫蘭生見晏昭昭眉頭微皺，大抵是覺得他的話十分不妥當，又不好如何開口，便大笑起來，推了身邊的人一把，將他推到晏昭昭的麵前去，笑著說話。
“還真是如同旁人說的那樣，小師姐在族學中的時候，眼中心裏都隻有南師兄的身影，這位師兄原也是和小師姐同一年入學的，想不到小師姐竟然不認得他。”
莫蘭生打趣，晏昭昭還當真說不出別的話來了。
事實如此，晏昭昭對旁人全然不上心，就是恩師其他的男弟子，晏昭昭與他們也是點到即止的交往，除卻課業上的交集，就沒有別的交集了。
這人就算與自己同一年入學，叫自己小師姐，應當也是後來才被恩師收為弟子的，晏昭昭不認得他，這有什麽奇怪的？
莫蘭生見氣氛微微有些冷凝尷尬，便用手肘推了推身邊的人，低聲說道：“你自己與小師姐說，我是說不成了。”
這人喉頭滾動了一下，大約是有話想說，但是最終還是沒說，而是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小的香囊，遞到晏昭昭的麵前。
一個大男人身上帶著個香囊？
大羲朝的男人是不興帶香囊的，晏昭昭更覺得奇怪了。
她沒伸手去拿那香囊，隻是低頭看了幾眼。
香囊是最普通不過的香囊，做工一般，料子一般，繡花一般，乃是能買到的最常見的貨色，看上去也並非是姑娘家貼身帶的小玩意，就是個外頭隨隨便便能買來的東西。
上頭繡著的花樣子已經是好幾年前時興的款式了，這香囊倒是幹幹淨淨的，看得出主人精心保管了許久。
這香囊有什麽妙處？
是給她瞧瞧，應當不是要送給她罷？
這玩意兒要是送給她，她還真是吃不消，男人怎麽好送女兒家香囊？更何況他也不會做這麽魯莽的事情吧？
晏昭昭實在沒看出來香囊又有什麽妙處，臉上的神情便顯得更加尷尬了。
莫蘭生也顯然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般，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補救下，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他一向口舌伶俐，還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噎成這般。
晏昭昭更不知道該說什麽，那人便收回了手裏頭的香囊，臉上看著沒有什麽神情，但更叫人覺得窒息。
太尷尬了。
好在這個時候，院子裏頭的一個角落裏傳來兩個清脆的聲音。
“昭昭！”
“阿照……阿昭！”
晏昭昭已經許久沒有聽過這兩個聲音了，忍不住猛地一下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