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對手
梁喑並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落在晏昭昭的身上一會兒之後,就轉在了後頭的南明和身上。
南明和與宮中所有的皇子都不算熟悉,除了之前傻乎乎被梁喑賣了還幫著梁喑數錢的梁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南明和都沒有怎麽接觸過。
不過南明和也不會主動去接觸這些皇子。
南明和從始至終都對大羲朝的政局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晏昭昭,和這政局會不會傷到晏昭昭。
他的目光也隻在二皇子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間,然後移到了梁喑的身上。
梁喑與他對視,南明和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可懼怕的地方。
或者說,南明和從頭到尾都從來沒有害怕過梁喑。
他的記憶想不起來的時候,他便不覺得梁喑是什麽難纏的角色;
如今上輩子的事情想起來了,南明和也並不覺得梁喑是什麽難以對付的角色。
一個根本就沒有良心,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的瘋子,南明和對梁喑嗤之以鼻。
之前南明和還有很多模模糊糊不能夠確定的地方,但現在他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情。
梁喑這個混賬,和他一樣有上輩子的記憶,不過與他是後天被仙師點醒不同,梁喑是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重生的。
既然是這樣,那他從一開始,就應該已經知道上輩子自己對晏昭昭做的那些事情的。
梁喑他分明知道是自己害死了晏昭昭,也知道自己上輩子悔過之後做的那種種事情根本毫無作用。
要是他心裏但凡還有一絲一毫的良心,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這些事情之後,這輩子就不應該再在晏昭昭的身邊轉圈圈了。
但是梁喑沒有。
他不僅僅沒有為自己上輩子做的那些事情,對晏昭昭有過一絲一毫的悔過之心,也從未對她表示過任何的歉意,更沒有幫助過她哪怕一次,卻仍舊在心裏想著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巧取豪奪的東西,妄想著將這個被他傷害致死的人重新攬入懷中。
梁喑甚至不僅僅是沒有悔過沒有歉意,他甚至還在利用晏昭昭。
十餘年前在禦花園的那一次相遇,若非晏昭昭是重生,不願去院子裏見他,那命運的輪轂就又會和上輩子一樣,不可逆轉——他仍然在利用晏昭昭。
而且是利用自己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重生的優勢,繼續來利用晏昭昭。
要說梁喑故意在禦花園那罰跪,隻是為了見晏昭昭一麵的話,怎麽會用被罰跪這樣最淒慘、最容易勾起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的同情心的方式呢?
梁喑圖謀的不僅僅是晏昭昭,更多的仍然是看中了晏昭昭在女帝陛下這裏的地位,看中了晏昭昭背後的群芳園代表的權勢。
之後的很多次也都是一樣。
要是梁喑堂堂正正隻為了晏昭昭一個人來,那是為情而來,為彌補上輩子的遺憾而來,或者南明和會對他改觀,至少認為他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
但是梁喑沒有。
即便在晏昭昭死後他表現的那樣痛不欲生,那樣瘋癲無狀,當再來一世,那些梁喑想要追逐的權力和勢力,在梁喑的心裏,卻仍然比晏昭昭的地位更加重要。
這才是讓南明和對梁喑覺得最最不齒的地方。
即使上輩子晏昭昭死後,梁喑在所有人麵前做出種種他愛極了晏昭昭的模樣來,在他的心裏,他最愛的永遠都是自己。
自私自利,厚顏無恥,假借著深情的幌子,做出種種讓人覺得惡心的事情。
更何況,南明和已經知道梁喑上輩子是怎麽對付晏昭昭的——他放在心尖尖上寵著的人,在他心裏根本不敢一絲一毫去冒犯的人,竟然被他這樣呼來喝去,就像是幫助他成為皇帝的工具一般,在所有的價值被榨取幹淨了之後,就被無情地拋棄。
那個時候梁喑其實已經知道自己對晏昭昭是有感情的,否則他為什麽要將晏芳華給立為皇後?
光是這個愚蠢的晏家為了捧他做皇帝出的那些力嗎?
晏家出的力可一點兒也不多,甚至還沒有晏昭昭的百分之一,比晏家出了更多的力的世家,更是大有人在,怎麽梁喑就偏偏是立了這個,在任何方麵都算不上一等一頂尖的晏芳華呢?
上輩子南明和最後在皇宮裏做傀儡皇帝的時候,曾經在庫房之中看到過一張泛黃老舊的畫卷。
那張畫卷,畫的是前朝的孝賢皇後,也就是晏芳華——晏芳華也當得起孝賢兩個字?
其實孝賢皇後這個封號,確實諷刺。
當時她在後宮之中被折騰地幾近死亡的時候,梁喑根本看也不看她,直接就叫人去準備她的棺材,喪儀沒有,甚至連葬入皇陵都不允準,還給她批了“孝賢”二字的諡號,就是默認她這個人已經死了。
梁喑對晏芳華既然這樣無情,又怎麽會立晏芳華為後,還叫人給她畫像呢?
更何況這幅畫卷受到了珍藏,且和最寶貴的那些東西放在一起。
要是那個連自己的墳煢都不配擁有,沒有喪儀也無法葬入皇陵的孝賢皇後晏芳華,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待遇?
南明和仔仔細細地看那張畫上的人像,便能發現那畫卷上畫的根本就不是晏芳華。
而是已經死去的晏昭昭。
如果是晏昭昭,那問題都完全不複存在了。
梁喑確實知道自己心裏有晏昭昭,他對晏昭昭對他所有的付出是心知肚明的,也是知道晏昭昭上輩子對自己一往情深的情意的。
但是梁喑卻仍然放棄了晏昭昭,為了這些權勢,為了不讓晏昭昭的存在影響到他這個皇帝的穩當,直接送了晏昭昭這條年輕的魂魄上路。
上輩子的時候,晏昭昭死的時候,她才二八年華啊!
但凡梁喑的心裏就是有一絲一毫的良心,就算他對晏昭昭毫無心意,也不應該將一個這樣一心為了自己,勤勤懇懇將自己扶持上皇位的年輕姑娘給殺了。
更何況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仍然毫不猶豫地舍棄掉了晏昭昭,來換他的江山永固,帝業萬年。
多麽諷刺,多麽可笑。
就這樣一個徹徹底底的小人君子,竟然還以深情為標榜,妄想江山美人皆在手?
無論是上輩子的事情,還是這輩子的事情,兩個梁喑都是一樣的卑劣,一樣的讓人不齒。
——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叫人覺得驚訝的地方,這兩個梁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卑劣和忘恩負義早就寫在了他的骨子裏,無論過多少年,就是化成了灰,估計也不會改變。
南明和從前不把梁喑當成自己的對手。
但是從他恢複記憶的那一刻開始,梁喑就成為他的棋盤之中必殺的一子。
當然梁喑也仍然不夠格當南明和的對手——他一個依靠著顧家的老東西才能夠重生回來的廢物,一旦映雪仙師將顧家的老東西給解決掉了,他就毫無依仗了。
到時候,就是清算這兩輩子的仇怨的時候了。
所以南明和眼裏所有的情緒轉了一個圈,最後化為他眼底一點兒晦暗的光。
如光似影,難以捉摸。
南明和甚至端起來了自己手邊的酒樽,遙遙地對著梁喑舉杯一敬酒,唇邊露出來一個危險的弧度。
梁喑看到南明和竟然對自己笑了,心中有一抹危險劃過。
南明和對他向來是充滿敵意的,今天的態度卻變得微妙起來。
梁喑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他絲毫不打算理會南明和的笑容,錯後半步,就跟著二皇子走了。
“你說我這幾個皇兄,怎麽一個個的都是傻子,被一個白眼狼耍的團團轉?”
二皇子和梁喑走了之後,晏昭昭沒好氣地皺了皺眉頭,重新回到南明和的身邊去。
南明和伸手撫摸了下晏昭昭的鬢發,笑道:“你和這些跳梁小醜置什麽氣,他們左不過就是生了異心了,當真覺得自己有那問鼎天下的本事兒了,其實不知道自己身邊是什麽東西呢。
連自己的身邊人是什麽貨色都看不明白,就想著做這天下之主了,也不想想自己夠不夠格。”
南明和說話的語調清淡,不見得有多少嘲諷之意。
他確實不是在嘲諷他們,因為他們還不值得和南明和在一個水平線上。
好好的一個接風洗塵宴被這兩個不速之客給打擾了,晏昭昭多多少少覺得有些沒勁。
不過南明和顯然並不在意這些,他三言兩語就哄得晏昭昭高興起來,隨後兩人便不再將梁喑和二皇子放在心上了。
他們兩個人想要做什麽幺蛾子就讓他們作去,晏昭昭和南明和拭目以待。
一頓私宴倒是讓晏昭昭和南明和兩個人都很高興,而沒過多久,女帝陛下那邊就已經聽聞了南明和與映雪一同回來的消息。
女帝先是召見了映雪,大抵是詢問了一下事情的相關,放下心來之後,才召見了南明和。
女帝陛下帶著南明和進了禦書房之中,應該是商量了一會兒雲滇的事情,蕭貴君便在外頭和晏昭昭在一起。
他帶了一副動物棋子過來,說是要和晏昭昭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