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是她負了兩個人
後來蕭貴君和蕭湖偡便默契地當做此事沒有發生過了。
女帝看的時候隻覺得荒唐又迷茫。
荒唐就荒唐在，事情竟然是這樣複雜的發展。
晏昭昭這個孩子，懷著她的時候，她心裏的難過是多於期待的，因為和她的生父蕭湖偡息息相關，而這個來自異世界的愛人早已經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女帝對晏昭昭這個孩子也算不上什麽多麽疼愛。
後來疼愛晏昭昭，是因為她出生了之後活潑靈巧，在她的身邊確實又懂事又孝順，後來才漸漸起了許許多多的疼愛之心，但無論女帝對晏昭昭的態度如何，她從一開始都是把晏昭昭當做自己和蕭湖偡的親生女兒的。
蕭貴君在事後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多問過一句，定然是因為他以為女帝常常寵幸蕭湖偡，而且後來女帝一門心思將腹中的孩兒當做蕭湖偡的孩子，蕭貴君就隻當那一夜是荒唐一夜，再沒有提及了。
但現在女帝才知道，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寵幸過蕭湖偡，這唯一一個叫她最最肝腸寸斷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孩子，是她和蕭貴君的。
蕭貴君沉默了十幾年，從來沒有告訴過女帝那一夜是他和在她的身邊。
女帝也遺憾過無數次蕭貴君和自己沒有孩子，如今有了，她隻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刷刷地往自己的頭頂衝。
蕭湖偡一直都知道，他對女帝來說是備受寵愛的，也是獨一無二的，他當然是女帝的愛人，但是他也知道，他不是女帝心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女帝放在心底的，真真正正最愛的，隻有蕭貴君一個人而已。
他能夠獲得女帝的寵愛，從一開始也是因為蕭貴君的事情，她愛屋及烏，後來又才衍生出種種情愫，這才到了最後糾纏不清，隻能夠這般如此了。
蕭湖偡在女帝的身邊受寵，但他一直都記得，女帝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碰他哪怕一根手指頭，所以在那樣的時候，他去找了蕭貴君前來。
他沒想趁人之危，甚至是想要在自己離開前的最後一段時間裏，極力地撮合蕭貴君和女帝。
隻是他沒能夠做成功罷了。
蕭湖偡的心底也同樣是痛苦而笨拙的，但是他也同樣和蕭貴君一樣，將自己對女帝的愛放在心中最隱秘的角落，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不願意越雷池半步。
女帝看完了這一切之後，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將自己的愛人拱手相讓，甚至是眼睜睜地看著聽著，還要在心裏祝他們百年好合，這是多麽叫人覺得痛苦的一件事？
而偏偏就是這樣的痛苦，女帝讓蕭貴君和蕭湖偡兩個人都嚐了個遍。
女帝看到了蕭貴君在她再次有孕之後的種種複雜神態，但蕭貴君一直因為她的態度，同樣默認這個孩子是蕭湖偡的，所以將那一夜的情事藏在了心裏，沒有再提過一句；
女帝也看到了蕭湖偡頂著藥性在她的寢殿外站的那一夜——蕭湖偡的臉色潮紅，目光卻脆弱而傷痛。
她的內心無比愧疚，可惜時光不能夠倒流。
如果可以她不想辜負蕭貴君和蕭湖偡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但情絲早已經聯結，事情甚至糾纏在一起這麽多年，根本就沒有了解開的餘地。
女帝甚至沒有辦法去分別，究竟是她負了蕭貴君更多，還是負了蕭湖偡更多。
蕭貴君在幾十年之中一直不知道女帝的心思，他隻能夠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看著女帝寵幸過其他的公子，看著女帝和其他的公子生了孩兒，也看著女帝將後來的蕭湖偡，他的胞弟放在了心尖尖上，最後甚至認為她給他生了一個孩兒；
而蕭湖偡又如何不是呢？
他受寵的這麽多年，有沒有哪怕一刻忘記過，自己從一開始隻不過是蕭貴君的替身，是女帝對蕭貴君求而不得又愛屋及烏的替身呢？
女帝寵愛他，卻從來沒有給過他什麽名分，也從來沒有讓他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別人的麵前，更沒有真的寵幸過他哪怕一次。
所以那一夜盡管原本的蕭湖偡給他創造了絕佳的條件，他也沒有乘人之危，他甚至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叫自己清醒下來，然後去叫蕭貴君過來——那時候蕭湖偡的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他當真不覺得難過嗎？
他必定是難過的，否則那一夜他不會如同腳下釘了釘子一般站在廊下沒有離開，直挺挺地站到了天明。
最後便是蕭貴君與她錯失了二十餘年，而那個在她心上的蕭湖偡，已經徹底被天道抹去，連最後的一絲痕跡都沒有找到了。
她什麽也沒有做到，自詡自己問心無愧，卻負了這樣兩個對自己用情極深的男子。
女帝以為自己過往二十年對蕭貴君求而不得已經算是痛中最痛，但如今這些事情血淋淋地擺在她的麵前，告訴她是怎麽糟踐了兩個人的真心的時候，女帝仍然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
她由衷地感覺到了歉疚和痛苦。
女帝以前並不知道誤會給人帶來的傷害原來會有這麽大，現在她知道了。
女帝沒有流淚，但她後來忽然從夢中醒過來的時候，直愣愣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才回過神來。
她和醒過來的晏昭昭一樣，沉默了很久很久。
映雪告訴晏昭昭的部分不多也不少，因為現在的晏昭昭並不知道自己是女帝的女兒，更別提讓她去糾纏生父究竟是誰這個問題了。
所以映雪隻告訴了晏昭昭關於女帝、蕭貴君，還有蕭湖偡三人之間複雜的愛情糾葛，但隻是這些，晏昭昭也覺得世事真是難料。
不是她有意為姨母開脫，晏昭昭大約還是能夠體諒姨母的。
很多事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當然可以肆無忌憚地指指點點，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指責姨母究竟做錯了多少，但是在當時那種充滿了誤會的情況下，想要弄清楚事實幾乎完全不可能。
晏昭昭對姨母和蕭貴君，還有蕭湖偡三人之間的事情感覺到由衷的遺憾。
愛而不得的痛苦晏昭昭大約也是嚐過的，現在去指責姨母當年做錯了什麽，傷害過了誰，根本就沒有意義。
尤其是現在姨母已經在前往前塵往事的夢境之中，將一切都了解清楚了之後，最痛苦的是她自己。
姨母不是沒有心的人，更不是什麽遊曆花叢的花心浪蕩之輩，這個時候最感覺到痛苦和難過的，隻有姨母自己。
所以晏昭昭在映雪表示沒什麽問題了之後，就去了姨母的身邊陪她。
姨母顯然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她的個性和晏昭昭也不一樣，所以她的臉上沒有淚，甚至看上去是頗為平靜的。
但女帝的整個人身體都是僵硬的，她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放在身邊，手背上的青筋畢露，可見她自己的心裏究竟是多麽的波濤洶湧，難以平息。
晏昭昭坐到她的身邊去。
她沒有什麽話可以安慰開解姨母，所以選擇坐在姨母的身邊，將自己的雙手緊緊地包裹住她的手，無聲地陪伴她，希望她能夠從自己的身上感覺到一絲絲的溫暖。
女帝確實感覺到了晏昭昭的靠近，她還有些麻木的轉過頭去看晏昭昭，就看到晏昭昭趴在她的膝蓋上，一雙溫暖柔軟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拳頭，正抬頭看著她。
女帝低頭，就能夠清楚地看到晏昭昭的臉，還有她眼底的擔憂和安慰。
女帝伸手捧住了晏昭昭的臉。
這個時候，她失焦的眼神才開始逐漸清明，而這個時候，女帝才幾乎是發現，自己掌心裏的這張小臉，盡管在大輪廓上和自己生的極為相似，但她的唇形和眼角，和蕭貴君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而這個時候女帝心裏才如同驚雷一般反應過來。
昭昭是她和蕭貴君的孩兒？
昭昭是她和蕭貴君的孩兒。
昭昭是她和蕭貴君的孩兒！
女帝忽然俯下身抱住了晏昭昭，終於有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無處發泄的情緒隻能夠通過這個擁抱緊緊表達——這麽多年的痛苦和遺憾，隨著時間的過去和當事人的沉默逐漸被掩埋，而與這件事情最後一個有關的，就是麵前的晏昭昭了。
她算是那一段最為慘烈也最為刻骨銘心的愛情之中唯一的結晶，而她卻沒能夠將她留在身邊，如今想要叫她一句女兒都像是天方夜譚。
晏昭昭什麽也不知道，不過女帝也不想讓她知道。
那些過往已經算是痛中之痛，自己一個人記得也就罷了。
如今她在琮陽公主的身邊，是琮陽大長公主的女兒，也過得很好，這般一想，女帝也覺得心裏安寧一些了。
往者不可追，來日還當用心才是。
女帝的情緒收拾地比晏昭昭快很多，也比映雪想的快很多。
她側過身去將自己臉頰上那一滴淚擦去了，甚至沒有讓映雪和晏昭昭看到自己擦淚的動作。
“仙師之術，果然通天，今日仙師一舉，朕才知道過往錯誤頗深。”
女帝對著映雪抱拳，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