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密談 一
明九有些感慨地說道。
明九的神情無異,不過晏昭昭還是從她的眼神之中看出來了一絲絲的後怕,便猜測到她很有可能是見到司禮監的人是怎麽對付那幾個不聽話的活口了,有些被嚇住了。
別的不說,明九這回算是真的見識了東廠的本事兒了。
之前還在湘西密林之中的時候,晏昭昭對那個易容進來的丫頭片子好一頓恐嚇,用的就是東廠的威風。
當時晏昭昭就提到,說東廠司禮監手裏頭有多少令人發指的本事兒,那時候明九也在一邊旁聽著。
當時明九還以為,這不過就是晏昭昭說出來嚇唬那小丫頭片子的話,如今她才知道,晏昭昭可沒有誇大其詞——東廠這個地方,真是叫人毛骨悚然,進了第一次,絕對不會想再來第二次。
好在她不是和那幾個活口一樣,被人抬進來審問的,是自己坐著馬車進來的。
東廠的人也知道她是晏昭昭的心腹,所以隻不過是走了個過場,問了問她今日在晏昭昭身邊的所作所為,然後還有她在京兆尹那邊問出來了什麽,之後便沒有再為難她了。
但她卻是實打實地看到了,那被抓進來的三個活口在司禮監的手底下是怎麽活脫脫地快掉了一層皮了的。
這三個活口,一開始來的時候,個個嘴巴硬的很,結果等不到一個時辰過去了,該說的幾乎都說完了。
“進去說罷,這院子裏頭站著,到底耽誤旁人的事兒。”
晏昭昭轉頭便能夠瞧見神色匆匆的錦衣衛在院子中來來回回地走動,想著自己和明九在外頭這樣站著說話,到底也不算啥事兒。
且她回過頭去之後,就能夠看到姨母大約也是示意她們進屋再說的眼神,便這般喊了明九一聲。
明九應了,便跟著晏昭昭與女帝進到了這院子盡頭的一處屋舍前。
不過盡管明九是這般應了,她也並不會真的跟著晏昭昭和女帝進屋——她的身份不過就是個女官,再充其量也就算是晏昭昭的暗衛,還不夠格在晏昭昭與女帝要談論事情的時候,與她們同室而居。
而且明九又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如果僅僅是晏昭昭遇刺的事情,這可絕對不必讓晏昭昭和女帝兩個人都到這東廠裏頭來。
而且遇刺的事情,分明東廠已經審問出首尾來了,不出意外的話,這些消息連夜就能夠送到宮裏頭去。
所以今日晏昭昭所來,甚至是女帝勞動大駕,微服出宮到了這東廠裏頭來,必定是有什麽其他的事情的。
這種事情多半不是明九的身份可以聽的,所以明九可不會傻乎乎地跟著進去。
她識趣,女帝也覺得她這個人放在晏昭昭的身邊並無多少壞處——要知道今日晏昭昭遇刺,其實明九是有些失職之罪的,隻是女帝並未責怪她而已。
但這不意味著,女帝現在不責怪她,以後也不責怪了。
所以明九隻想著,自己必定要表現地聰明一些,看得懂主子們的眼色,不然到時候倒黴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個兒。
明九立在了屋子前處,極力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大約和這屋子周圍的夜色融為了一體,既不會打擾到院子裏頭時不時走過的錦衣衛大人們,也能夠聽得見屋子晏昭昭或者是女帝的傳召,就不會在主子們需要自己的時候,錯過了吩咐。
晏昭昭跟著女帝進了屋子,時不時探頭探腦地看一眼周圍。
說起來,這屋舍其實和其他的屋舍也沒有什麽兩樣。
不過晏昭昭仔細看過了,這裏的院牆和尋常的亭台樓閣並不一樣,這些院牆顯然比群芳園之中任何一個院子的院牆都要厚上不少,而且窗口比起尋常的屋舍來說也要高上不少。
大約是防止有人偷偷潛入?
一般的屋舍,窗口都做的並不高,就是晏昭昭這樣的小矮子,努努力都能夠輕輕鬆鬆地爬進去。
而這裏的窗口,就是晏昭昭搭個桌椅踩著,也恐怕是上不去的。
晏昭昭匆匆地看了幾眼,便沒有再分更多的心神放在這些事情上,畢竟今日重要的並不是來東廠一夜遊,而是要將自己要和女帝陛下說的事情說清楚。
“這裏已經足夠安全,絕對不會有人能夠聽到今日你與我說的話。說罷,有什麽大事兒這樣鄭重其事,又需要瞞地如此死緊,一點兒風頭也不漏的?”
女帝看著晏昭昭,神情之中隱隱約約露出一絲絲的嚴肅來。
晏昭昭也沒有多說別的廢話,反而是壓低了嗓音說道:“陛下,玄鳥教的事情,陛下可知道?”
晏昭昭已經非常自然地將自己代入到了臣子的這個身份之中,言行舉止之中都帶著對女帝的敬重,絕無一絲的冒犯。
“玄鳥教?”果然,在女帝聽到晏昭昭說到玄鳥教的時候,她的眉頭已經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玄鳥教的事情,你怎麽會知道?”
如果女帝沒有記錯的話,玄鳥教從來就不會和尚未確認儲君身份的皇室子嗣接洽。
且不說晏昭昭如今的身份壓根就算不上皇室子嗣,也沒有太大的可能成為儲君,玄鳥教和晏昭昭接觸做什麽?
而且就算拋開這一切限定條件來說,就算是剛剛確定身份的儲君,玄鳥教也不會立即就和他們接觸。
玄鳥教反而是要觀察上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從種種方麵來確定,新任儲君確實能夠成為日後的皇帝陛下,他們才會在當朝皇帝陛下的允準下,開始與新一任的儲君接洽,以便讓下一任的儲君更快地了解玄鳥教這個隻屬於皇帝陛下一個人的秘密。
女帝是從堂堂正正的皇女當到了堂堂正正的太女,然後又從太女當到了堂堂正正的皇帝陛下,才對玄鳥教的事情逐漸開始了解清楚,倒不想晏昭昭竟然已經知道玄鳥教的存在了。
“你在哪兒遇見了玄鳥教的人,你們之間都說了些什麽了?”女帝果然追問。
晏昭昭也不隱瞞,就將自己當時在湘西密林之中如何遇到映雪和流霜兩姐妹的事情說了一遍。
不過天書的事情確實不能夠隨便告訴除了自己和二哥哥之外的人,所以晏昭昭也遵守了當時拿到天書時候的約定,將這一部分隱去了。
而且天書上麵的東西她都還沒有參悟透,如果貿然告訴姨母,說不定她會將事情交給別人去查探,到時候說不定又幹係到什麽子不語怪力亂神的事情,那就不妙了。
不過天書的事情晏昭昭還沒有說出來,她已經說出來的內容就足夠讓女帝感覺到非常不妥了。
玄鳥教是個非常特殊的存在,比顧家還要更為特殊。
因為顧家一直都在北地做百年望族顧家,但玄鳥教在眾人的眼中不過就是一個逐漸沒落了的宗教,絕對想不到玄鳥教背後扶持皇帝的意義。
晏昭昭見女帝的神情嚴肅,忍不住出聲問道:“可是玄鳥教不妥當……?臣女在玄鳥教這邊知道了不少事情,早先就感覺到有人想要動搖大羲朝的龍脈之本,隻是牽連到一些不好說出來的人,所以一直沒有告訴陛下。”
“這件事情確實事關重大……”女帝的眉頭越皺越緊,似乎是在思考什麽似的。
女帝沒有說話,晏昭昭也不好繼續往下說下去。
大約過了半刻鍾的功夫,女帝才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說道:“……罷了,朕就與你粗略說說玄鳥教的事情罷。”
女帝站起身來,開始步伐緩慢地在屋中走來走去。
她的身份也開始不再是一個慈祥親切的姨母,而是晏昭昭的頂頭君上,是這大羲朝的君主。
“顧家的事情,你二哥哥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在說玄鳥教的事情之前,女帝忽然又提到了顧家。
顧家的事情晏昭昭已經從南明和口中知道了一些,所以她點了點頭道:“臣女如今已經知道的就是,玄鳥教在南守護困龍山的龍脈,顧家在北守護困龍山的龍脈。
顧家和玄鳥教,二者皆是大羲朝的守護者,但玄鳥教更靠近於宗教之流,而顧家更靠近於世家之流。
至於二哥哥的身世,以及如今的顧家分裂之局,臣女也已經完全知曉。”
聞言女帝的神情稍微有些訝異,但很快又平緩下來:“想不到這樣的事情你二哥哥也和你說了……不過想想,倒也正常,他那個性子,不告訴你才是不正常呢。”
略微喟歎了一句,女帝又很快將話題轉圜回到顧家的身上:“顧家分裂之局,朕其實早就明白,但並非是朕不願意管管顧家的模式,也並不是朕沒有能力去收攏顧家的殘局,而是因為從祖上開始,梁家的老祖宗們就已經和顧家的老祖宗們定下了規矩,即使梁家是皇族,也絕對不能夠隨意插手顧家的事情。若有插手,則顧家便不再為大羲朝守護困龍山。
困龍山的龍脈,遠遠比昆侖山的龍脈要難守護,這也正是為什麽顧家如今的地位,說起來要比玄鳥教高一些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