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南詔
太醫從藥箱之中拿出來一些解毒的丸藥給晏昭昭,叮囑她用涼水服下,一邊說道:“公主體內的毒性並不深重,倒也不必太擔憂,吃了這些解毒的丸藥之後,很快就能夠散去毒性。真正厲害的,應該是這些。”
說著,這太醫的目光就已經放在了那一把被手帕子包起來的果脯上。
他又用銀鑷子一一從其中取出來不同的果脯,每一樣都用各種晏昭昭看不懂的藥水去逐次驗看。
而這太醫的眉頭更是越皺越緊,甚至還出聲提醒道:“陛下和公主站開一些,此物藥性極強,方才公主會中毒,正是因為用手帕子包著這些果脯,將果脯從櫥櫃之中取出來的緣故。卑職還不敢確定這毒性是否能夠揮發到空氣之中,陛下和公主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妙。”
這太醫的神情嚴肅,顯然不是在危言聳聽。
他自己甚至都從藥箱之中取出手帕子來,將自己的口鼻掩住,大約是不想吸入有毒的氣體。
晏昭昭聞言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這毒藥也太猛烈了吧?
她已經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子包著手才將其取出來,之後更是裏三層外三層地裹了起來,塞到了自己的懷中,期間完全就沒有和這些東西直接肌膚接觸,更別說吃它們了,這樣也能夠中毒?
而那太醫似乎已經看出來了晏昭昭心中的疑惑,一邊小心地翻看這些果脯,一邊說道:“這種毒藥極為猛烈,就算不服用,隻是和肌膚接觸,也很容易就讓人沾染到毒性。
公主雖然用手帕子包裹它們,但手帕輕柔,蠶絲更是透氣,公主手上若有看不見的細汗,隔著手帕子與這果脯接觸到,這藥性立馬就能夠透過手帕子的孔隙,將毒性傳到公主的手上,再通過肌膚進入到公主的體內。”
這毒可比之前晏昭昭聽過的所有的毒都厲害多了,而女帝更是臉色陰沉,忍不住問道:“此種毒名為什麽?是哪裏出產的?”
“此一類毒名為‘秦淮紅’,乃是用百花毒草與各種劇毒藥物所製,毒性猛烈但十分綿長,若要見效的話,大約要連續服用或是接觸半個月左右的功夫。
服用期間,人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跡象,更有可能麵如桃花,膚白勝雪,容色更勝,甚至還會感覺到自己渾身精力充沛,根本不可能懷疑自己中了毒。
在服用到半個月的時長之後,人的身體就會漸漸開始虛弱下來,對外的表症類似於消渴之症,切病情發展迅速,若是無法立刻解毒,則很有可能藥石罔靈,無藥可醫,就是扁鵲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了。
正因為中毒之人在中毒期間如花美貌,便如同秦淮河邊上的紅牡丹一般國色傾城,故而名曰‘秦淮紅’。
秦淮紅並無一個固定的產出地可言,不過其中有三四味重要的原料,全部出產自雲滇的毒菇,而且有一兩味是極為珍稀的,所以卑職鬥膽猜測,秦淮紅的製造地點,也許就在雲滇。”
這太醫果然學識淵博,不過片刻就將毒藥的品類分辨出來,也很快地將症狀、原料、出產地皆一一告訴女帝和晏昭昭。
女帝沉吟片刻,不由得反複念誦道:“雲滇,又是雲滇……”
這已經不是女帝第一次聽到雲滇這兩個字了。
一次,還大約可以算是巧合,但是兩次,三次,這絕對不是巧合。
看來這天下的一杯羹,不僅僅是清河王想要橫插一手,除去那些個蠢蠢欲動的不安勢力之外,涼家人之後,還有一夥兒蠢蠢欲動的南詔餘孽。
其實雲貴地區一直都算不上非常太平,畢竟雲貴地區乃是十年前被琮陽公主帶兵大破的南詔國舊地。
即便南詔國已經被破十餘年,但雲滇之地也並不是完完全全歸順於大羲朝的。
雲滇的老貴族,其實並不怎麽買大羲朝官員的帳,就喜歡給新上任的大羲朝官員下馬威,甚至是一直從中作梗。
而雲滇的子民也並不服從大羲朝的官員管教,天高皇帝遠,這是真的難管。
在雲滇剛剛歸屬於大羲朝的最初幾年,大羲朝的官員都完全沒有辦法統治好雲滇這個地方。
這麽了好幾年也不是辦法,所以後來大羲朝就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由雲滇舊地的望族和老貴族之中來推舉節度使,再由這些節度使來管理雲滇地區的事宜。
這樣果然很輕鬆地就解決了雲滇之地的矛盾,所以直到現在,雲滇這一塊兒仍舊是由雲滇的本土老貴族來擔任節度使的。
當然,這個辦法其實並不是長久之計,節度使總是一個危險的職位,這往前朝數了再數,謀反的節度使不知幾何。
不過好在雲滇的老貴族們一直都不打算密謀謀反,他們原本和南詔的皇室也一樣存在矛盾。
雲滇的老貴族要的是對雲滇的更大的統治權,而不是和之前的南詔皇室一樣意圖動搖大羲朝的統治根本——至少這些年一直是這樣的。
雲滇的老貴族們很明白,他們其實並不是大羲朝的對手,最多是小打小鬧地耍耍脾氣,根本就沒有必要和南詔國一樣妄圖染指天下嗎,也沒有這個實力和資本。
雲滇老貴族的態度柔順,本義並無謀反之意,而大羲朝既然管是管不好,不如放權給雲滇的老貴族去管,兩全其美。
所以雲滇也一直處於這種狀態之中,相安無事到今天。
但南詔國當時就是一塊兒非常難啃的骨頭,而且南詔國國人野心不小。
南詔國的皇室和雲滇的貴族,說起來很複雜,但他們確實是兩股完全不同的勢力。
南詔國國土不大,和高句麗一樣都是彈丸小國,但偏偏這個南詔國皇室,仗著自己手裏有種種不同尋常的毒藥和蠱術,還真就圖謀天下,妄圖將整個大羲朝分裂,其狼子野心,不可言語。
南詔國的皇室甚至主動挑釁大羲朝,不惜屠戮大羲朝的無辜子民,用下的手段更是極為血腥暴力,大羲朝被再三挑釁,為揚大國之威,很快便應戰了。
大長公主與南詔國一戰並不容易,但最後的結局也是南詔國全軍覆滅。
雲滇之地徹底成為了大羲朝的一個行省,再無當年南詔王室的囂張氣焰。
而且南詔國所行之事令人發指,之前大戰的時候,南詔國就用上了種種蠱術和毒藥來危害平民百姓。
而諸如悄悄派探子潛入到一城之中,將所有的水源都下了巨量毒藥,以此來毒死一整個城的居民和城中的守備軍,來降低大羲朝的戰力這一類的行為,簡直就是數不勝數。
南詔國在十餘年前確實是大羲朝的一個心腹大患,也是女帝當時最不能容忍,也最想要除去的存在。
而且南詔國的邊界就和清河王的屬地蜀地相挨,當時要處理掉南詔國,著實讓大羲朝費了不少功夫,耗了不知多少心血,這才終於將整個南詔國一網打盡。
大羲朝其實原本並不是一個尚武的國度,但耐不住這世間原本就是不進則退的。
不論是王朝,還是別的什麽,人站在原地,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想要從背後超過自己,更何況原本自己才是那個第一。
南詔國覆滅之後,大羲朝便將全部的南詔國皇室下獄,且盡數處斬,株連九族。
並非是大羲朝的女帝陛下嗜血殘暴,而是南詔國的皇室一直都賊心不死。
而且他們的手中那些奇毒與蠱術層出不窮,若是想要保住大羲朝的穩定,南詔國的皇室則必除。
如今事隔十餘年,再次看到這些和南詔國舊部有關的東西,而且是繼而連三地看到,女帝仍然會想起來自己那時候看到前線戰報,都覺得焦頭爛額的心情。
南詔國手裏頭的保命手段太多了,而且他們手裏的所謂“聖教”,還有很多東西,根本就不是中原醫術和毒術能夠理解,且能夠解決的存在。
當時前線的戰報,用一個“慘不忍睹”都不能夠形容,給女帝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如今清河王和涼家,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皆對著大羲朝虎視眈眈,已經算是難以對付了;
難不成這銷聲匿跡十餘年的南詔國,竟然還有餘孽在人間,如今也想趁著這個萬壽節的最佳機會,來這大羲朝的局勢之中橫插一手,也來偷個個中滋味不成?
一時間女帝的心中亦是五味雜陳。
女帝讓太醫再次幫晏昭昭摸過脈,確認她的脈象正常,以及吃了那些解藥之後,體內的毒素都被清除了,便讓那太醫帶著有毒的果脯回太醫署繼續鑽研。
女帝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空再和太醫麵對麵地浪費時間了。
這件事情牽連太多了,一個清河王,一個涼家,其實就已經夠讓女帝感覺到危機四伏了。
若是這其中再摻進來一個南詔國的餘孽,女帝已經開始感覺到事情越來越超出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