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郡主
晏昭昭立即扭頭去看,便看到門邊兒立了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正環著胸看著晏昭昭,唇邊噙著一抹揶揄的笑容。
鵝蛋臉,丹鳳眼,來人生的極為明豔大方,如同一朵灼灼盛放的牡丹花,一雙眼睛奪人心魄,倒是好一個幹淨利落的大美人兒。
這是……郭西慈?!
郭西慈與她在蘇州念書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曬黑了不少,比起襄城裏嬌嬌氣氣養大的那些個貴女來說,她顯得粗糙了不少,臉上未施粉黛,卻勝在雅致健康,英氣勃勃的。
這般模樣,倒與上輩子晏昭昭見她在大皇子軍中做謀士的時候差不了太多了。
晏昭昭在蘇州的時候,關係最好的無非就是郭西慈與珍珍愛愛兩姐妹,隻是後來分別太匆匆,她即便在成功脫險之後想要重新再聯係她們,卻一直沒能夠聯係上郭西慈,就仿佛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如今她卻在宮中見到了郭西慈,這怎麽可能不叫她覺得又驚又喜!
大約,這就是姨母說的要給她的驚喜?
晏昭昭感覺自己似乎是回過味來了,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牽著郭西慈的手往裏走。
“西慈,是你,你怎麽來了?!阿九阿九,看茶!”
郭西慈在蘇州族學中的時候對晏昭昭照顧不少,也教給了她不少好東西,立場更是直接站在她這邊的,她早就將郭西慈當成了好朋友,亦換而言之——郭西慈算是晏昭昭的自己人,而且是她身邊的第一批自己人。
錦衣衛那邊屬於晏昭昭的小隊還沒到她手裏來,還有之前很早就和她投誠了的任謠也在錦衣衛之中,除去任謠,能夠被晏昭昭認可的這個層麵的自己人,隻有郭西慈一個。
看到郭西慈,晏昭昭簡直歡喜地不能自處,想起來姨母多半是怕自己因為二哥哥走了心裏難過,就給引過來一個郭西慈,可見良苦用心。
二哥哥讓自己不要難受,姨母亦是如此,她若還在這裏自怨自艾,那就是過分矯情了。
所以她歡歡喜喜地湊到郭西慈的身邊去,牽著她的手不鬆開了。
郭西慈見她這般模樣,嗔怪地在她額頭點上一點:“小丫頭莫不是睡蒙了,這可是你休息的寢房,哪裏有在寢房招待客人的?”
晏昭昭吐吐舌頭,笑道:“好師姐,我與你關係如此親密,從前咱們在族學之中的時候,你我不是還常常在彼此的寢房之中竄來竄去麽,這一別大半年,倒是生份起來了!不行不行,這地兒就是個豬窩,那也是我的寢房,你今日必來不可!”
她說著便伸手去拉郭西慈,企圖將她扯到寢房之中來,可惜郭西慈下盤比她穩太多了,她竟紋絲不能挪動她。
郭西慈笑倒,一邊說道:“你這張嘴兒啊,可真是每每都有無數的話能說,我是說不過你。
得了,你我這樣親密的關係,我也不愛和這些閨中的女兒家家一般說句話都彎彎繞繞的,我便直說了,我心裏饞極了這東宮儲君的清涼台,好不容易能來一回,從前陛下招待我娘親可是在鬆風廳的,那才是會客的好地方呢,你也該帶我一去。”
這個“該”字就很妙了,女帝當年做儲君的時候在鬆風廳招待郭西慈的母親郭柑兒,如今晏昭昭就應當在鬆風廳招待郭西慈。
這其中自然有些因果在,不過這會兒的晏昭昭並沒有細想——或者換句話來說,她下意識地繞開了最不可能的那個猜測。
她聽了郭西慈的話,覺得似乎是這個道理,便問了一邊伺候的年長女官楚水,自己是否可以帶郡主去鬆風廳宴客。
鬆風廳一直都是東宮儲君宴請自己的親信門客所用,對臣子來說自然有非常特別的意義。
女帝做儲君的時候甚至有令,尋常人等皆不能夠靠近鬆風廳,唯有被她親自邀請過的,譬如元幕老先生,郭柑兒父女兩等等人,才有資格來鬆風廳用膳。
不過因為清涼台已經二十餘年不曾有人居住,也已經閑置許久了,這些規矩便也跟著一同閑置了,到了晏昭昭這裏,便變成了隨她使用。
那年長的女官楚水是女帝放在清涼台伺候晏昭昭的,她的態度基本可以等同於陛下的態度,所以晏昭昭對她也十分尊敬,說話行禮的規矩一點兒錯處也沒有。
郭西慈見晏昭昭行禮,便也跟著一同恭敬地行禮。
晏昭昭行禮大氣矜貴,郭西慈則是在行伍之中呆地久了,便帶出來一股子瀟灑豪邁的意味。
兩人這樣並肩站著,一高一矮又規規矩矩的,看上去便賞心悅目的很。
楚水也是在女帝做東宮儲君的時候就伺候過她的老人了,看著晏昭昭與郭西慈並肩行禮的模樣,便想起來女帝和大長公主幼年的時候了。
那時候女帝便是如同晏昭昭這般,而大長公主便如同郭西慈一般——女帝與大長公主兩人生的相似,倒是兩個渾然不同的性子。
想不到現在時光匆匆,她們的下一輩也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樣了。
“陛下說了,清涼台一應由姑娘管理,姑娘想去哪兒便去,奴婢們皆聽姑娘的使喚,若是姑娘決定要去鬆風廳宴請小郡主,奴婢這就吩咐人下去準備。”
楚水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但她卻對晏昭昭與郭西慈十分和善地笑了笑。
說著她便已經吩咐身邊的宮女兒們下去備茶與點心,再去禦膳房定下今日宴客要的膳食。
“可見我師妹在宮中十分得寵。”郭西慈見四周的宮女兒頃刻間便因為她的決定動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揉揉晏昭昭的鬢發,笑嘻嘻地揶揄她。
她可太懷念這個感受了,她家王府之中沒有小妹妹,蘇州事變之後她直接投身到金甲軍之中混了個一官半職。那金甲軍裏頭全是混小子,一個比一個叫人覺得討厭,還是在妹妹身邊好。
兩人在去鬆風廳的路上如何敘舊不提,等她們一路邊走邊說,到了鬆風廳的時候,鬆風廳已經收拾齊整,點上熏香,隻等晏昭昭與郭西慈過來了。
這會兒時辰不好,早膳的點已經過去,倒又不到用午膳的時候,所以便先上了一些時令水果,還有新做的茶點,以供晏昭昭與郭西慈享用。
鬆風廳的小院子裏頭種了一些低矮一些的羅漢鬆,修剪成十分古樸別致的形狀,廳中則是仿造漢製做的木榻與桌案,四周是用明宣與綠紗糊的門窗,廊下掛著一串獸骨與青瓷做的風鈴,隨著風叮叮當當地搖晃,十分自然清新,一點兒富麗堂皇的味道都沒有。
晏昭昭敬仰姨母,便沒有去坐主位,坐了左下手的客座兒,郭西慈想勸又覺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坐到了右下手,晏昭昭對麵的位置。
隻是兩人都不是過來用膳的,晏昭昭雖說起的晚了沒有用膳,這會兒倒也不餓;
郭西慈則是用了早膳才進宮來的,一時之間並無人動桌上的膳食,倒是彼此說起不曾相見的這段時間的經曆,也談起郭西慈怎麽會進宮來。
兩人在襄城事變牽連到蘇州來的時候分別,那時候晏昭昭被擄走,而郭西慈早已經可以出師了,她便背著家裏頭,自己投身到了金甲軍之中,在軍中好一頓摸爬滾打,如今在軍中也有了職位。
隻是後來這事兒沒瞞住,被她家老娘郭柑兒知道了,郭柑兒雖說十分讚同郭西慈出去曆練,卻並不讚同她不回自己家裏頭的娘子軍,倒跑到金甲軍那一群臭烘烘的漢子裏頭去,便十分惱火地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將她連哄帶騙地從金甲軍裏騙回來了。
此時襄城事變已經基本平息,而郭西慈在金甲軍之中也出了不少力,在女帝麵前露了臉,加上女帝和郭柑兒通了封信,郭柑兒便將郭西慈從封地汾陽打包送到襄城來了。
她昨兒夜裏才到的襄城,聽聞晏昭昭在宮裏頭,今日天未亮的時候便跟著上朝的前朝官員進了宮,等女帝下朝了之後先拜見了女帝,再得了女帝的指示,到清涼台來尋晏昭昭了。
她到的時候,宿醉的晏昭昭才剛剛醒過來。
說到這裏,郭西慈忍不住笑話晏昭昭:“你可真是個懶鬼,從前在族學裏的時候哪回不是天未亮的時候就起來了,如今回京了,到富貴窩裏了,竟就睡到這樣晚才醒來。我倒是累的夠嗆,想想我頂著星光在宮門口等著進宮的時候,你恐怕還在睡呢!”
“昨兒晚上喝了酒,好師姐,你可饒了我罷,我沾不得酒的,昨兒貪杯,今日宿醉醒的晚了,別責備了別責備了,我知錯了。”晏昭昭當場爽快認錯。“下回一定跟師姐在星星下等進宮。”
郭西慈至多說教兩句,卻絕對不會斥責她。
果然郭西慈聞言,忍不住笑罵道:“你個臭不要臉的,你在宮裏頭是什麽身份,還需要和我一同等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