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蚊子
“你方才剝荔枝的時候,被小拆子弄傷了手。”南明和低聲笑了一聲,一本正經的厲害,目光卻與平素裏渾然不同,就仿佛是那一壇子陳年的老酒不小心被碰灑了一般,晶瑩剔透的琉璃杯裏盛著香醇的酒液,晃一晃便滿得能夠溢出來。
他的低笑和目光之中似乎無一不帶著侵略性,可他說的話卻又是那樣的一本正經,似乎毫無破綻。
指尖傳來的疼痛感確實告訴晏昭昭,她的手指頭上可能有個小傷口,但是晏昭昭卻直覺覺得,事情並非是南明和說的這樣正經。
她的臉漸漸變得和煮熟了的蝦子一般紅了,眼眶裏的淚還沒消下去,臉上的紅霞就已經蔓延到了晏昭昭的耳後。
這會兒這真是滿心都隻顧著羞了,瞬間就衝散了她方才心中的憂愁。
“……就是傷了,也該擦擦藥酒,你這般……這般,成何體統!”
晏昭昭幾乎稱得上含羞帶怯地瞪了南明和一眼,換來他一個十分無辜的眼神。
“南大人,您來一下!”
外頭忽然傳來太醫們喊的聲音,南明和這才不疾不徐地吐出晏昭昭的手指,低眉順眼地拿出幹淨的手帕子來,將晏昭昭的手指給她一點點地擦幹淨。
“稍等片刻,這就來了。”
他說話的語調永遠是那樣不疾不徐,與他方才眼神之中透出來的神情完全不同。
他越是一本正經,晏昭昭就越是覺得方才他所作所為不正經的厲害——她抬起眼來,又羞又惱地瞪他一眼:“你做什麽還不去,外頭太醫們不是喊你麽……”
南明和低啞地笑了一聲,卻忽然傾身前來,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借由一邊軟煙羅的遮掩,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在晏昭昭的唇角落下一個吻。
“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做什麽,哥哥是出門去,又不是上戰場,你這副新婚的小娘子抹淚一般的神情是怎麽回事——你這顆心可要收好了,我回來的時候,還得來取的。”
低啞地笑了一聲過後,他再次繾綣而來。
他身上的竹葉香幾乎是鋪天蓋地而來,瞬間就將晏昭昭籠罩在其中。
這股子味道晏昭昭再熟悉不過了,卻從來沒有這一刻一般叫她覺得如此熏熏然。
他的氣勢叫她避無可避,又不免沉入其中。
晏昭昭感知到自己唇角傳來的溫潤柔軟觸感,整個人都似乎停止了思考,什麽動作也做不出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甚至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低啞的笑聲,溫柔中摻雜著一絲絲銳利的目光,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暖濕潤的唇舌——無一不叫晏昭昭啞然失語。
她與南明和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除了之前在湘西密林之中的時候親昵一些之外,回了襄城之後便再無任何出格舉動。
這一回他不僅僅是動作出格,甚至連說的話都那樣的不正經——仿佛是在親密,亦或者說是在調笑,與他平素裏溫文爾雅的模樣渾然不同。
他的不舍從他漸漸克製不住的動作之中透露出來,叫晏昭昭有些無所適從。
這般情況下,哥哥這個平素裏分明是那樣再正常不過的稱呼,便變得十分不正經起來。
而且聽聽他說的那些話呀……什麽小情兒小娘子的,真不知羞!
晏昭昭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瞬間就汗津津的,一顆心不知是羞的還是怕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這這這這……二哥哥也太過大膽了!
一牆之隔,隔著兩道屏風,一道紗幕和珍珠簾子的外頭就是女帝和禦醫們,他竟敢這樣大膽,直接就欺身上來欺負晏昭昭!
離地太近了,晏昭昭連呼吸都不敢了,南明和卻伸手捏住了她緊繃的臉頰,輕柔地捏了一會兒:“放輕鬆,呼吸。”
外頭太醫們的聲音還在,晏昭昭甚至懷疑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一顆心都快要從自己的心口之中跳出來了,幾乎是整個人從頭紅到了腳,含糊不清地說道:“二哥哥,你快起來,外頭的太醫們要進來了……”
這人……平素裏看著清冷正經,似乎是最最守規矩的人,竟沒有想到他也有這樣大膽肆意的時候。
南明和用著最最清心寡欲的語氣與她說話,可無論是身上的氣勢,還是唇舌的攻擊,都絲毫沒有一點兒的清心寡欲。
看上去,他似乎已經渾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身上的正經氣質是一點兒也沒有變,可是這氣質之中似乎又夾雜著許多叫晏昭昭覺得陌生的東西,但這樣的他仍舊讓晏昭昭心醉神迷。
可她的理智還在,超大聲地警告她這件事情她做的不好,不應該如此。
“二哥哥……快去……”
晏昭昭低啞地喃喃,說著又用手去推南明和的胸膛,可惜她那點兒軟綿綿的力氣在南明和的麵前壓根就不夠看,南明和暫且放過她,啞著嗓子笑道:“專心一些。”
晏昭昭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專心一些是什麽,南明和便又俯下身來了,晏昭昭隻覺得自己快要冒煙兒了,眼角都逼出了眼淚。
這一回可不是什麽不舍的眼淚了,是羞的急的,生怕下一秒那太醫就會進來,看到他們兩個在這大內禁區的禦書房之中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南明和才放開她,她氣呼呼地瞪南明和一眼,卻不知自己那眼神早已經是水光瀲灩,搖搖晃晃之中似乎還帶著控訴和委屈。
嬌嬌氣氣的小眼神,加上淩亂細碎的呼吸聲,壓根沒有一點兒威懾力。
“可別再難受了,你難受,我的心裏便也跟著你一塊兒難受。我先出去了,你乖乖的。”
這時候南明和才施施然地站起身來,走到外頭去了。
南明和與太醫們商量了些什麽晏昭昭不得而知,不過無非就是關於明蕭花,以及解除明蕭花毒性的藥材用量之類的事情。
這些事情她也不明白,也不了解,便不必再去插手了。
反正這會兒叫她最最頭疼,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事情,就是看看自己這張腫了的小嘴兒到底應該怎麽遮掩住。
晏昭昭從桌案上攬了銅鏡一看,便能看到自己滿臉的緋色,水盈盈的眼睛,還有便是豔紅地如同擦了胭脂一般的唇——這會兒已然是紅腫地如同要破皮了一般,她稍微挪動一下,就覺得火辣辣地疼。
這……這叫她一會兒怎麽見人?
晏昭昭想想一會兒女帝會如何看自己,都覺得自己要裂開冒煙兒了。
這二哥哥真是……
毫無分寸!
大逆不道!
無法無天!
她氣呼呼地歎氣,看到桌案上那些還沒吃完的妃子笑,想到此物是冰窖之中拿出來的,還勉強有些冰涼,便用手拈起來幾個,輕輕地敷在嘴上,希望一會兒至少能消點兒腫。
勉強有效,但是晏昭昭的唇還是腫的,直到最後外頭女帝和南明和將事情商量完了,喊她出去一塊兒用膳的時候,她的唇仍舊紅豔豔的。
晏昭昭捂住唇走了出來,低著頭不敢見人。
“怎麽了?怎麽捂著嘴?”女帝渾然不知道她的嬌嬌兒方才被人欺負狠了,十分關懷地問了一句。
晏昭昭一麵捂緊了自己的嘴不讓姨母看到,一麵甕聲甕氣地說道:“方才禦書房之中有幾隻大蚊子,趁我沒注意在我嘴上咬了幾口,嘴都腫起來了。”
“禦書房之中竟會有蚊子,一會兒還是得吩咐宮女兒們抓抓蚊子的好。”女帝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這般說道。
南明和在一邊聞言,露出一個十分微妙的笑容來。
女帝的答話越是正經,晏昭昭便越是羞惱,南明和便越是覺得好笑。
晏昭昭見這可惡的罪魁禍首臉上不僅沒有半分愧疚,居然還笑起來了,忍不住一個眼刀飛了過去,惡狠狠地瞪了他幾眼。
可惡,這沒心沒肺的壞人!
“我這裏有上好的消腫藥,你拿去用一用罷。”
當然,二哥哥是有良心不安的,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晏昭昭居然會用蚊子來當借口,一時之間沒崩住笑意罷了,於是這話之中便帶了些許討好和歉意。
晏昭昭輕哼一聲,接過了他的藥,一扭頭就走了,理也不理他。
女帝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不過觀兩人眼神也並非是在鬧脾氣,便一概歸之為年輕人之間的小趣味罷了。
雖說在禦書房被大蚊子咬了一口,不過今日總的來說還是非常快活的一天。
女帝陪著晏昭昭回了清涼台,在清涼台之中擺了一桌家宴,順便也為即將要離開的南明和踐行。
即便在數年前,南明和對於女帝的第一印象是個如此令人望而生畏的帝王,但如今她放下架子來在晏昭昭和他的身邊用膳,他便能夠窺探到女帝柔軟的內心。
她一直在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和十分關懷的姨母之中來回搖擺,但無論她的身份究竟是什麽,她對昭昭的寵愛也一直一如往日,從未變過。
“明和,此去得償所願,無怨無悔。”女帝站起身來,為這個後生可畏的青年人親手敬酒一杯。